开阔的空地上,何承天、徐豁、王公度、刘怡、乔驹子先一步闻讯出城二十里迎接,并带齐了仪仗和仪乐队。官员们侧后,有毛德祖之妻郑氏携继子毛诩之,并诸将家属翘首以望。
不多时,城东北转角处,一队骑兵为前导,后面却是浩浩荡荡的车马队满载着货物,还有州兵护卫跟随,渐渐停驻汇集。一些官兵们下马,簇拥着一群官员们步行过来,前者手持节杖,正是庞法起、窦应期等人。
“到了到了!大家莫要喜出望外乱了阵脚,往后日日皆与家人一起,这好日子还长着呢!”
王公度早已是喜形于色,出列大声呼喊,既是在安扶众家眷,也像是在安慰自己。这时候,新成立的太常寺太乐署官员一声令下,仪乐队百多人以八音金、石、土、革、丝、木、匏、竹各系统性的乐器演凑交响乐。
所谓丝竹之声,就泛指钟、磬、埙、鼓、琴、柷(木梆一样)、笙、箫八大类乐器,那这种郊迎奏什么礼乐呢?
自夏商周三代,大禹之时就有《涂山韶》,经《周礼》规范并发扬光大,但到秦汉,只有《韶》和《武》流传,都可以配各种舞,八佾之舞,执干戚以舞,依乐分两种,文与武,祀与戎。郊祀、郊迎、荐太庙,各种场合都要用到,只是规格有高低。
舞者自是没有的,太常寺也只能勉凑出乐队,只能奏《武德乐》,这还是西汉刘邦诏乐官编创的一种乐舞,以象征天下乐己行武以除乱。
礼毕,使者庞法起、窦应期引毛德祖等七人上前,何承天飞快打量几人一眼,面色一肃,朗声道:“夫言:良将不怯死以荀免,烈士不毁节以求生。忠臣安于心,谀臣安于身。毛使君等七人,固守本心而不辱国,当世楷模,名臣典范也!”
“何长史言重了,我等不过是尽人臣之本份,岂敢居此盛名?”
毛德祖年已六旬,或许在魏境过得并不舒心,一身朱服穿在身上有点宽大,瘦长挺拔的身材透出武人的刚毅,头上戴着的远游冠下,饱经风霜的脸额满是沟壑,微陷的眼窝,目光深邃明亮,精神面貌显得平和淡然。
“毛使勿须太谦,既归荆州,当知朝中变故,陛下巡幸至此,急需重臣辅政,往后当一同效命才是啊!”
“亡境失土,此大罪也,蒙天子不弃迎归,感恩戴德不尽,毛某敢不鞠躬尽瘁?”
毛德祖与失陷被俘于胡夏的毛修之同族,原籍为荥阳阳武县,自前朝其祖毛宝南渡,家族能臣辈出,声望与江东高门齐名,却始终被视为北方士族,不以经学传家,多以军事见长。其有兄弟五人,两位兄长早前战殒,只有四弟毛嶷、五弟毛辩皆在江东州郡任职,未曾迎到荆州。
“甚好甚好!毛使君与诸位先与妻儿一叙,稍后随我等前往驿舍,先面谒天子,来日再朝觐。”
于是,毛德祖先去与老妻郑氏,过继四弟毛嶷二子毛诩之等相见;王公度也带了弟妇、侄与王景度相谈,其余弘农太守窦应明,上党太守刘谈之,宁远将军刘芳之,振威将军、河阴令窦晃、洛阳令杨毅等也得以与家人重逢。
场面一时变得有点乱糟糟,各种嘘寒问暖,把臂言欢,甚至有不少人忍不住喜极而泣,令人侧目,心生感慨。凡事都要讲“礼”,官员们表达感情也都是含蓄的,言谈几句便都打发家人们自行回城,先往城南驿舍觐见。
瓦桥驿外,驿令带着一群属官小吏出迎,并备好汤饮、茶点接待,洒扫客房以备官员们净面洗手,更衣进谒。而在里面正堂上,刘义符等了有一会儿了,与高令娴、刘惠嫒分两案跪坐以待。
这场合也不能表现得太随意,刘义符已换上了一身白襦衫,下系白色蔽膝和白裙裳,脚穿金饰卷头山纹白舄(布鞋),头戴白纱帽。这是一种燕居礼服,居于宫内召见重臣,或宴见宾客可服之,带有魏晋以来浓重的玄学色彩,刘义符是很不喜欢的,只能等礼制渐渐定下来再废除。
高令娴也换穿了谒庙服、亲蚕服之外的燕居青色袆衣,下着素纱中单白裙;刘惠嫒的长公主服,与皇后服差不多,就是规制低一点。
“官家!毛使君能顺利迎回真是幸事,可要怎么安排官职呢?”
高令娴面露若有所思之色,刘义符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自前朝永嘉南渡,关陇、河洛南迁的士族很多,与荆襄士族虽有些矛盾,但远远没有江东、江淮与河北、山东士族的隔阂深刻,加上自己的西巡,双方已经相处融洽,无须防范。
“毛使君年纪大了,出镇边州不太合适,恐怕王司马得挪挪位置,到时随驾出征吧。”
“那……刘谈之、刘芳之是宗室么?”
“两汉之宗室,我朝就不能算了,与南阳刘湛是同宗,为涅阳刘氏,可用之州郡。”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人声喧闹,随侍在堂上的陈裨忙出去察看,很快就带乔驹子、刘怡先上堂,两人是带着册诏前来的,待会儿要准备册封。片刻后,何承天三人引着使者宠法起并毛德祖等官员列队登堂,一齐见礼。m.xiumb.com
“拜见吾皇,永寿万年!”
“众卿免礼!平身!”
此时虽非朝会,却一样是走过场,明日早朝还要再走一次,宠法起要正式缴还符节,至于他是如何完成使命的,这些只能私下少数人磋商,朝会公布一下。
随后庞法起简单禀奏所迎还七人,履历与失俘于魏的经过,何承天再宣读诏书予以嘉勉,表彰其气节,并依往年功勋和新的官制加以改封。
诏冠军将军、司州刺史、观阳县男毛德祖,进正三品冠军大将军,册金紫光禄大夫,拜三等中庐伯;以冠军将军、东郡太守王景度,进从三品上征东将军,册银青光禄大夫;
以弘农太守窦应明,上党太守刘谈之,宁远将军刘芳之进正四品上征西将军,册从三品下上大夫;
振威将军、河阴令窦晃,宣威将军、洛阳令杨毅进正四品下征北将军,制授从四品上太中大夫。
这些官员统一加衔加散阶,当然是方便接下来的任用,长于统兵作战的加衔不高,文散阶则加高了。其实振威将军都是汉末魏晋以来的杂号将军,级别只在四安、四平及中郎将之下,已是中高级将领。
这番耽搁下来,天色也晚了,一行人带着车马队回城内行宫的路上,刘义符没再乘车,召庞法起过来随驾同行,好了解一下具体的事情。
“魏使不是随同南下了吗,最终是何条件?”
“以每人粮五百石到二千石,绢一百匹到五百匹,糖茶一百斤到三百斤,各人数目不等,累计粮六千石,绢二千匹,糖茶一千五百斤。”
刘义符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心里暗骂一声,别的一时不太好算,可六千石粮食就是三十二万斤,近一百六十吨啊,这个代价未免太大了。
时下北魏朝庭是鲜卑人掌权,还习惯用游牧民族那一套交换战俘,能给赎回已经不错了,若指望他们白白放回,除非打得他们求和,武力不够强,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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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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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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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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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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