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童生虽然愚钝,连个秀才都没能考上,但不并妨碍他对这个名字如雷贯耳,见到自己心目中的大神竟然亲临现场,不由得惊得两股颤栗,赶忙点头哈腰承认错误。
就在丁启桢将那个白字先生训得跟孙子似的之际,马丁高薪礼聘的学馆馆长闻讯赶来。
这个馆长是毕桂圆的老爹,也就是万科的岳父,人称毕姥爷。他在学馆里不负责具体的教学工作,主要是对学馆进行全方位的管理。
老爷子年过花甲,秀才出身,据他自己说早年差点中了举人,至于是真是假,那就只有天知地知他自己知了。
本来毕姥爷听报信人说,有人在自己的地盘上颐指气使,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恨不得拿着拐杖就来揍人,但一听来者居然是天子门生探花郎,气也泄了,腰也弯了,诚惶诚恐地过来与丁启桢见礼,而且还非要大礼参拜不可。
丁启桢虽则心高气傲,不过颇有礼数,见毕姥爷年事已高,忙不迭拦住。
在马丁无法理解的眼光中,双方互通姓名后,谦让好一阵子,最后见了平礼。
毕姥爷将几人让到自己的办公房叙话,言谈之间对丁启桢倍加推崇。
丁启桢也跟老爷子一见如故,二人谈论起诗书古籍,甚为投机,完全听不明白他们说什么的学渣马丁,在一旁听得一脸懵逼。
这一席长谈,不觉过了半个时辰。马丁和丁云峰委实坐得不耐烦,不过马丁怕毕姥爷唠叨,丁云峰怕三公子责怪,都不便离去。
马丁正自悔不该将丁启桢带到学馆,忽地听得外面敲钟的声音,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赶紧插嘴道:“学馆散学了,丁三公子,丁大掌柜,白马庄在议事厅敬备薄酒,二位请跟我来。”
毕姥爷摆手说道:“我与三公子谈兴正浓,午饭不如一起在学馆用膳。马公子要宴请贵客,就改在晚间吧!”
说完,也不等众人答话,叫来一个小厮,让他去学馆食堂告知厨子今日有贵客上门,须得多炒几个菜招待客人。
丁启桢见散学后的学童,没往外走,却都涌向后院,奇道:“怎地这些学生,都是在学馆里搭伙不成?”
搭伙的意思,就是自带粮食和蔬菜,由学馆统一安排蒸煮。
毕姥爷摇头说道:“学馆里的学生和先生,一日三餐都在馆内用餐,不过不是搭伙,所有的饮食都由学馆提供。”
丁云峰插嘴道:“但不知一个月缴交银钱几何?”
马丁感觉毕姥爷今天第一次说了句人话,但见他拈着花白的胡须道:“马公子仁义,白马庄的孩童进学,无须缴纳一分一厘的银子,学馆所有的费用都由白马庄的公账支出,内中就包含纸砚笔墨,三餐饮食,非但如此,表现出色的学生,还有额外的奖励。”
丁启桢与丁云峰对视一眼,都发现对方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可是几百个学童,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这些孩童正在长身体的年纪,饭量大得吓人。
丁启桢心知,长年累月下来,这笔支出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白马庄该有多富裕,才能做到这一点?如果说马丁想要造反,为何不把这笔钱花在刀刃上?
一行人步入位于后院的食堂,是由三个房间打通改造而成,学童们分批进餐。
丁家二人好奇心起,特意走到食堂餐桌边,看见每个学生都有自己的木托盘和木碗,今日菜品是猪肉炒豆角、炒鸡蛋、土豆丝和炒青菜,由专人掌勺打菜,每个人的菜肴份量差不多,但是米饭和紫菜汤不限量,可以让人任意添加,前提条件是要吃干净,不能剩饭。
丁启桢留意看那紫菜汤,上面飘着蛋花,很明显的浮着油星点点,表明下了猪油,闻着就有一股香味。
马丁介绍说:“我们白马庄有自己的养猪场和养鸡场,每日杀猪都少不了给学馆送半扇肉,而鸡蛋也会每日固定供应学馆一百只。”
虽则都是自家养的,不必花钱买,丁家二人依旧不得不佩服马丁对学馆的大手笔投入。
马丁只好又重复了一遍他那句说了无数遍的话:“我始终坚信,我们在学馆投入的每一两银子,都会获得远超一百倍的回报。”
丁启桢已然对马丁刮目相看,看来这个乡下土财主既懂得种地,又会开工坊,更难得的是知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是个不一般的土财主。
毕姥爷身为馆长,带着大伙儿进了单独的一间小餐室,类似于后世的小包厢。
一行人落座之后,厨子开始上菜,足足有六菜一汤,不过放眼看去都是家常菜,唯一比较像样的一条鱼,也不是海鱼,而是白马庄鱼塘里养的淡水鱼。
开饭之前,丁启桢有感而发,赞道:“没想到白马庄学馆的学生伙食不错,都有一荤三素了……”
毕姥爷闻言眉头一皱:“不对啊,三公子看走眼了,学馆今日的午膳是两荤两素。”
丁启桢一愣,回忆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没有记错:“我看了,是一荤三素,老人家你记错了吧?”
毕姥爷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可能,别看我上了年纪,记性可不比年轻人差。”
丁启桢觉得自己应该以理服人,心平气和地说道:“老人家,我说给你听,猪肉炒豆角,这个是荤菜,炒鸡蛋,这个是素菜…”
毕姥爷一听急了,差点没当场一蹦三尺高:“谁说鸡蛋是素菜?!鸡蛋是荤菜,荤菜,荤菜!”
看来毕姥爷很清楚,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
丁启桢的修养果然不是盖的,即便毕姥爷的嗓门一下子洪亮许多,他却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和颜悦色地说道:“鸡蛋怎么能算荤菜?如果是鸡子还勉强算是荤菜。”
鸡子就是鸡蛋里的小鸡已然成型,但离出壳还有些天。据说此物大补。
毕姥爷额头青筋突起,强压心头怒火,不过语气完全没了初见丁启桢时的谦和:“敢问三公子,鸡蛋是鸡生的,怎么会是素菜?”
丁启桢虽然看在对方年纪大的份上,对毕姥爷谦恭有礼,不过他自认为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不能在这种黑白是非的问题上迁就别人:“鸡蛋又没有肉,怎么会是荤菜?”wWW.ΧìǔΜЬ.CǒΜ
为了不耽误大家吃午饭,马丁干咳一声,想要打个圆场:“鸡蛋只要能吃就行,管它是荤是素?二位何必纠结于这等小事?”
谁知二人俱是一副不领情的神色。
就听得毕姥爷道:“这岂是小事?理不说不清,事不辩不明。既然有了争议,就必须说个明白。”
丁启桢也道:“马公子所言,我不敢苟同。《礼记.大学》八目,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格物致知排在最前,可见万物认知非同小可。朱夫子亦言,格物致知,便是要知得分明。故此,今日必要说清楚鸡蛋乃是素菜。”
也不知道是不是学馆的伙食太好,毕姥爷的精神头十足,一听这话又开始气急败坏地亮出他的大嗓门:“佛门讲究八戒,内中便有不沾荤腥之说,和尚不吃鸡蛋,岂不证明鸡蛋就是荤腥之物?”
马丁看着毕姥爷怒不可遏的样子,心说若是现在给他一把刀,他定然会剁了丁启桢做成一顿荤菜。
丁启桢自觉响鼓不用重锤,有理不在声高。对于真理,他从来都是坚持己见,丝毫不为别人所动,他常说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这次也不例外,就见他依旧慢条斯理地说道:“和尚只是不吃能够育雏的鸡蛋罢了。”
这个马丁倒是认同,他见过的和尚吃鸡蛋喝牛奶吃滋补品,还拿着高薪开着轿车,那都不叫事。
二人又争论良久,谁也说服不了对方。
马丁见老爷子脸红脖子粗的,唯恐他气得一口气上不来嗝屁了,当下赶忙给丁云峰使个眼色,二人拉起丁启桢往外就走。
好好的一顿午餐,还没动筷子就闹得不欢而散。
丁启桢挣脱二人的手臂,自个儿拂袖而去:连鸡蛋是素菜都不晓得,还死不悔改,岂能教出什么样的有用之才?
毕姥爷独自享用着丰盛的午餐,犹自愤愤不平:连鸡蛋是荤菜都不知道,什么探花郎,我呸!我看纯属浪得虚名!
这个风波造成的最大影响,是事后马丁决定,在学馆里的高年级开设辩论课,就由毕姥爷执教,并且不定期开展各类主题的辩论大赛,无论师生都可以参加。
马丁抛出的第一个赛题便是:鸡生蛋还是蛋生鸡?
据说,辩论课是最受欢迎的课程,而辩论赛也引得不少人踊跃报名,原因就在于可以当面顶撞先生。能够让没事就打人手心的先生当众吃瘪,却不能发作,无疑是学童们最喜闻乐见的事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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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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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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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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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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