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奔逃而来,一行人马不停蹄,马车还是原先大皇子府的那一辆,一路上,江漓和赵璧羽两人,都和大皇子妃以及小世子同坐在车厢里。
出了冲城不久,赵璧羽便把小世子扔进了大皇子妃的怀里,小世子此时也早已经从昏睡中清醒过来,他虽然不知道赵璧羽曾挟持过他,但还是敏锐地从日夜不停的马车和马车里僵硬的气氛中,感受到了些什么,十分不安地蜷缩在大皇子妃的怀里。
大皇子妃轻声细语地和他解释说:“冲城发生了些事情,我们再待下去已经不安全了,所以母亲便央求漓娘子带我们去东丹,之后我们要在东丹生活一段时日。”
她这话自然是当着江漓和赵璧羽的面说的,尽管这番解释十分含混,但小世子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并没有追问他的父亲为什么没有随行,也没有问他们到底要在东丹生活多久,才能回家。
总之不管母子俩心中作何想法,但至少表面上,两人对去东丹并不排斥,甚至一路上路过关卡的时候,大皇子妃还都十分配合,从没有任何一丝想要趁机逃跑的意图。
而江漓和赵璧羽两人,在认出彼此之后,先确定了双方都没有性命之忧,然后当着大皇子妃的面,只说些无关痛痒的话,至于江漓是如何顺利从西陵皇宫出逃的事,则默契地一个没问,一个也没主动说。
直到在边境的镇子上休息的这一晚,在赵璧羽小心翼翼为江漓换药的时候,江漓才仔细和赵璧羽说了宫宴那晚发生的事。
但赵璧羽听到陈玄夜再次救了江漓时,手下忽地一颤,泄露出了一丝异常的情绪。
他也有些说不清自己此刻的情绪。
他有一丝妒忌陈玄夜,但倒不是这时候,还在吃陈玄夜的醋,而是悔恨妒忌,每次在江漓遭遇生死危机的时候,陪在她身边保护她的人都不是自己。
除了对陈玄夜的嫉妒外,他亦十分疼惜江漓。怜惜她死里逃生,更怜惜她背负了陈玄夜的救命之恩,却注定无从抱还,只能永远亏欠着。
她一向恩怨分明,这份亏欠,会萦绕在她心头一辈子的。她这一路神色都不大好,可能一半是因为伤势,另一半便是因为欠了陈玄夜一条命。
赵璧羽觉得自己应该说点儿什么安慰她,可他张了张嘴,又觉得现在说什么话都是苍白无力的,最后他只能轻轻地抱住江漓,用自己的体温告诉她,自己还在,她还有他……
江漓没多提陈玄夜的事,她只是安静地靠在赵璧羽怀里,慢慢放松自己紧绷的神经,努力让自己的脑海里,不再总是想起陈玄夜死在自己旁边的惨状。
或许赵璧羽身为东丹的帝王,真的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运庇佑,江漓听着他的心跳声,这么多天来,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安宁来。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在她快要睡过去的时候,房门口却突然被敲了两下,外头传来了大皇子妃的声音:“漓娘子可曾睡下了,妾身有事相求,不知可否进屋一叙。”
赵璧羽见江漓好不容易睡下,顿时皱起眉,正要打发大皇子妃回去,江漓却睁开眼朝他摇了摇头。
这一路上,她都在警惕大皇子妃,等着对方或逃跑、或为死去的大皇子报仇,可对方非但什么也没做,还乖巧的过分,这太反常了。
她小声对赵璧羽道:“还是让她进来吧,总要知道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的。”
江漓从赵璧羽怀里起身,赵璧羽为她整理好了衣服,这才扬声朝门外应道:“没上门栓,直接推门进来吧。”
片刻后,房门吱呀一声,大皇子妃跨过门槛,略有些拘谨地走了进来。
江漓请她近前来坐,她目光扫过江漓和赵璧羽,却停在门口处没动。
她长长吸了口气,过了一瞬,才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问江漓道:“妾身忍了一路,还是想问漓娘子一句,我夫君他……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
江漓眼前忽地又闪现出浑身血肉模糊的陈玄夜。
她闭了闭眼,才看向大皇子妃,回答道:“死了,大皇子和二皇子全都在宫宴上丧命了。”
她故意用十分冷漠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也没有提起陈玄夜救过她一命的事,然后便审视地盯着皇子妃的神情,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大皇子妃在听完江漓的回答后,本就通红的双眼,瞬间蓄满了水汽,和浓浓的伤心哀怨。
赵璧羽当即警惕地侧了侧身,以防万一大皇子妃会暴起伤人,他能更好地护住江漓。Χiυmъ.cοΜ
可赵璧羽和江漓都没想到的是,大皇子妃下一刻却突然双膝一弯,就这么直挺挺地跪在了两人面前。
江漓挑了挑没,问道:“大皇子妃这是何意?”
大皇子妃苦笑了一声说:“这里已经是东丹的地界了,没有什么西陵的大皇子妃了,只有一个盼着孩子能活下去的母亲,来求漓娘子一件事。”
“何事?”江漓又问,“你有话直说便是。”
大皇子妃努力把眼眶里的眼泪给憋了回去,克制地继续道:“我夫君死了,若说我对你们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那肯定是假话。我知道,这一路上你们一直都在警惕我,好奇我为什么没有逃走,也没有想着给我夫君报仇的事……”
她说到这里忽然顿了一下,抬头朝江漓看了一眼:“听说漓娘子也是有孩子的,既然你也是一位母亲,那应该是知道一个母亲对待孩子的感情的。
“比起我的丈夫,我更舍不得放不下我的儿子。亓儿是我身上的一块儿肉,自小是我娇养着长大的,从没离开过我一天,而我的夫君却有十几个姬妾,在我有了亓儿之后,他除了来我院子里看亓儿外,几乎都不在我房间里留宿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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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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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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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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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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