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他们终是赶上了,一切都还来得及!
北凉军气势万钧,一声声“杀”字如海啸天呼,地动山摇。
方才还杀气腾腾的光头军,顷刻间被以一种摧枯拉朽的迅猛姿态反扑,被杀得七零八落,措手不及。
光头军被尽数剿灭,京城得救了。
霍临尘觉得自己应该保持一个帅气的姿态,迎接他的女英雄,但是,在众人欢呼胜利的那一刻,他终究没忍住,阖眼,昏睡了过去。Χiυmъ.cοΜ
……
恍惚间,霍临尘觉得自己浑身都在疼,甚至连呼吸都是一种煎熬。
他的身子忽冷忽热,冷的时候,仿若坠入了冰窟,手脚都被冻得麻木了。
热的时候,又像是被架在火上烤,整个人几乎都要烧了起来。
冷的时候,有个温暖的怀抱拥着他,让他忍不住下意识靠近,汲取那一抹温暖。
热的时候,又有人在他的额上敷着冷毛巾,一下下地给他擦着身上的热汗。
他在混混沌沌中,听到有人在喊他,娇娇软软的,像是一块甜软的棉花糖。
她喊他,“阿尘,该起床了……”
她说:“阿尘,顾亓扬明天就要被斩首了,你不想亲自去看看吗?”
她说:“斩首这天,来了好多人啊,大家都在围观叫好,顾家的其他人被流放了。”
她说:“阿尘,云清子失踪了。其实,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虽然他替顾亓扬做了很多事,但是,我却不希望他死。
我其实,挺想谢谢他的。希望他能就此隐姓埋名,自由自在地好好活着吧。”
她说:“阿尘,五皇兄要去勐泐找檀香,这皇宫里一大摊子事竟然都想甩给我,你快起来帮帮我啊。”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霍临尘都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仿若死尸。
霍临尘潜意识里,把这些话都听到了,他很想睁开眼,很想给他的小姑娘一点回应。
可是眼皮却好沉,整个身体都不由自己控制。
他等着他的小姑娘又来跟他说话,他喜欢她絮絮叨叨地跟他说那些琐碎的事,他喜欢听她叫他阿尘。
但今天,他的小姑娘却一语不发,她抓着他的手,眼泪吧嗒吧嗒地掉,那滴滴答答的眼泪,带着灼热的滚烫,似一下烫到了他的心里。
她哭了,她为什么哭了?
他很努力地想抬起手,想要去摸一摸她的头,想要开口安慰她,可是,却皆是徒劳。
她的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伤心与绝望。
“阿尘,你知道吗?云清子他,他竟然就是我师父……
我觉得我就像个傻瓜,像个蠢蛋,我竟然没有认出他,我竟然一直都没有认出他……
可是他已经死了,他早就死了……
顾亓扬那个大变态给他下过蛊,他的身体里是子蛊,顾亓扬身上是母蛊,母蛊死了,子蛊就会反噬他,让他肠穿肚烂,被活活折磨死……
他不想让我知道他的身份,不想让我看着他死,所以他从牢里失踪了。
他给了娘留下了一沓厚厚的信,全都是写给我的。
他让我娘每半年给我寄一封,假装他还在,假装他一直在四处游玩,乐不思蜀……
如,如果不是我不小心翻到了娘亲的匣子,不小心看到了那些信,我根本还蒙在鼓里……
我好蠢,我为什么会这么蠢?我以前还对他那么差劲,我还骂他是魔鬼,我才是魔鬼,我真该死,我是这个世上最最该死的人!”
她眼泪扑簌簌地掉,整个人哭得一抽一抽的,险些没直接背过气去。
师父的这一生,都是在为她而活着。
他的每一步,都在悄无声息地推着她前行,没有师父,就没有今天的她。
他悄无声息地做着背后的掌舵人,却根本没有向透露云洛伊一丝一毫的口风。
当一切尘埃落定,他却带着一身的伤黯然离场。
云洛伊觉得心口像是被人捅了一刀,血淋淋的,疼极了。
忽的,一只手缓缓地伸了起来,缓缓地,落在她的脸上,艰难地给她擦着眼角的泪花。
云洛伊的哭声顿住,她有些呆呆地看向了这只手的主人。
霍临尘醒了。
他脸上依旧苍白着,几乎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依旧很是虚弱,一个简单地抬手动作,似乎就能抽掉他所有的力气。
但他却依旧稳稳地抬着手,轻抚着她的脸颊给她拭泪。
他的眼底深处全是心疼,“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你师父他,定然也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自责。”
霍临尘听到这些,心里说没有醋意是假的。
毕竟,自己心爱的姑娘,正在为了另外一个男人落泪,还哭得这么伤心,这么难过。
但是,那个男人,又的的确确为她做了很多很多事,多到让他都感到自惭形秽,多到让他恨不得自己马上好起来,然后才能拼命地对她好,拼命地为她做更多更多的事,远远超过他。
可霍临尘知道,活人终究是敌不过死人的,更何况,还是这么有分量的一个人。
云洛伊呆呆地望着他,愣怔片刻之后,她又哇地一下哭得更大声了,整个人一下扑到了他的身上,狠狠地哭了个天崩地裂。
“阿尘!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我要被你吓死了!”
霍临尘被她压得身上微微一疼,但他却并没有表现出来,他的语气很是轻柔,“我听到你哭,心疼得厉害,就再忍不住醒了。”
云洛伊咬着唇,方才因为他醒来而冲淡的难过瞬间又袭来。
她心口像是堵了一团东西似的,怎么都纾解不开。
霍临尘知道这对她而言会是一记怎样的打击,一时半会儿她不可能那么快释然。
他伸手轻轻拍着她的背,缓声道:“逝者已矣,他临终前特意给你写了那么多信,目的就是为了让你一直以为他还好好的活着,这样你也就会继续开心快乐。
你现在这般伤怀,岂不是白白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如此,他便是在天上见了,也不会安心。”
云洛伊听得出霍临尘在有心安慰她,她心里依旧闷闷的,但终究是收了泪。
霍临尘的伤慢慢好了起来,云洛伊也慢慢从伤心中走了出来。
当年的一场冤案,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
云清子对云洛伊掏心掏肺,然而也改变不了他也伤害过旁人的事实。
上一辈人的恩恩怨怨,他同样迁怒到了秦彧、檀香这样的后一代人身上,他甚至也参与害死了她父皇。而今来看,已经说不清道不明究竟谁对谁错。
云洛伊也已经不想对此事多思多想,一切既已成定局,再沉溺过往,只会让自己变成下一个为复仇而活的傀儡。
这个世界有很多丑陋,但同样有很多美好,云洛伊不想因为那些丑陋而错过了更多的美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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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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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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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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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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