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子微微扯唇,露出了一抹有些惨淡的笑,“你爹是个拿捏人心的高手,他所行一切,都能在那番话中找到应证。”
当初舒家出事前夕,舒晚卿早有预感,她分派两头,分别安排了女儿和云清子的退路。
但云清子在撤离时却发生了些许意外,满城追捕他时,顾亓扬向他伸出了救援之手。
顾亓扬为利用他,培养了他,把他打磨成了一把利剑。
顾亓扬为控制他,对他施恩,给他绘制了无限希望——为舒家翻案复仇。
那是云清子的希望,更是顾亓扬用来控制他,吊着他的那根诱人的胡萝卜。
而在云清子羽翼丰满,已经有些想要挣脱他的掌控时,顾亓扬却又抛出了另一根胡萝卜——云洛伊的安危与幸福。
顾亓扬早就知道云洛伊的身份,云清子扮成云洛伊的师父,悉心教导她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
他无声无息的隐匿着,装作一无所知,实际上,却早早抓住了云清子的另一个软肋。
云洛伊,那是云清子的念想,是他的希望啊。
跟舒家有关的所有人,都是他的希望。
为了这份希望,云清子只能继续当他的利剑。
云清子不想再被他控制,所以,云清子开始设了局,先让云氏假死,而后,又在成婚当日再上演了一番偷梁换柱,把云洛伊和舒言卿的“尸身”都准备好了,让他们意外身亡。
他们死了,顾亓扬就不能再那样操控他了。
可是,云清子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顾亓扬,他早就留了后手,很早很早以前,自己就被下了蛊。
那蛊虫一直蛰伏在他的体内,直到云洛伊“死了”,顾亓扬便唤醒了它。
他再次被顾亓扬拿捏在了手里。
云清子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聪明的人,但是,在顾亓扬面前,他却像个小丑,就这么一直被他掌控着,无论自己怎么折腾,都翻不出去。
云清子把这些轻描淡写地说了,顾南泽全程保持瞪眼张嘴的表情。
此时,他的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翻江倒海,疯狂汹涌着,他的理念,他的三观,都受到了毁灭性的冲击。
他的眼眶赤红着,他以为自己方才听到他爹亲口说那些的时候,已经是丑恶不堪的极限,但是没想到,远远不是……
他仿若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他爹,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云清子望着他,面容依旧是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我与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你的这些粗暴的反抗和挣扎都没有用。这些把戏,在令尊看来宛若小儿打闹。”
顾南泽双手紧握成拳,“可是我不想跟他同流合污!”
“只有强者,才有说不的权利,而你,不是。”云清子定定望着他,“顾世子,你有一颗赤子之心,但光有赤子之心远远不够,你需要变强。”
顾南泽浑身一震,脑中似有什么东西飞快闪过,他整个人都有了一种浑身为之一凛的感觉。
云清子看他的神色,知道他会自己想明白,便没有多说什么,直接离开了。
顾南泽一个人呆坐着,半晌,他才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狠狠地握紧了拳。
云清子从顾南泽那里出来,定了定神,就又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那是云洛伊以前住的宫殿,现在,那里住的人是顾南湘。
他沉默着往那里走,步调稳健从容,待到了那里,宫女却说,她不在。
云清子没有多做片刻逗留,直接便离开了。
原本,他走这一趟,也不过是为了完成任务罢了,既然顾南湘不在,他今日,便少了一项需要虚以委蛇的事情要做。
云清子直接出宫回了府,这段时间,局势尚且不稳,众臣就谁登基为帝的事争执不休,他也已经许久没有回来。
今日,是该去看看他们了。
然而,他刚回到府里,就有人急急忙忙上前回禀,“主子,不好了,密室出事了……”
云清子神情骤然一变,旋即,原本尚且平稳的脚步,瞬间被打乱了。
他疾步奔往某个方向,果见那密室之处大门洞开。
石桌上的茶盏被打碎,凳子被踢翻,食盒里丰盛的饭菜撒了一地,整个密室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菜香。
再往里,他就看到一个人倒在地上,他的身上都是血,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在望着什么。
他颤抖着走过去,即便,他再不愿承认,却也看清了那张脸。Χiυmъ.cοΜ
“言,言叔……”
他伸手,探向他的鼻息。
没了,半点呼吸都没了。
他趔趄着起身,发疯似的在密室里继续找,可是整个密室却空空荡荡的,再没了旁人。
他只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见到了一只绣花鞋。
那只鞋,是云洛伊的。
云清子捏着那只鞋,疯了一般在原地无意识地来回踱步,眼中尽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激动与猩红。
“人呢?她们人呢?你们就是这么给我看人的?你们就是这么办我交代的事的?”
一众人“扑通”一声齐齐跪下,“属下该死!请主子责罚!”
“责罚?责罚你们能把他救回来吗?责罚你们,能把人找回来吗?”
云清子牙关紧咬,咬得咯咯作响,他的眼中,似有滚动的热意在流淌。
这么多年来,他都没有落过泪。
然而,此刻,云清子的眼眶里的热意却是怎么都止不住。
他们,是他的希望,是他能一直撑到现在的希望!
他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在保护她们,为什么还是不行?为什么他的希望还是在自己面前彻底破灭?
他上辈子,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天理不容的大恶之事,才让他今生要经受这样的考验?
云清子跌坐在地上,眼睛赤红,像是有什么在烧。
既然,总有人要让他不好过,那就,大家都一起不好过好了!反正,他不过一条贱命罢了。
他脸上淌着泪,唇角却挂着笑,只是那笑意,却冰冷蚀骨,宛若魔鬼,令人心惊,胆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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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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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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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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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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