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洛伊呆呆地坐在床边,看着这个已经昏睡了两天两夜,浑身高热未退的男人。
她早早就醒来了,醒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和霍临尘并排躺在那辆熟悉的牛车上,赶车的人还是席萧玦,旁边坐着的,是一脸焦急的容安。
而显然,容安的焦急,全都用在了霍临尘的身上。
她的记忆有些断片,只隐隐记得自己好像置身在了一片炽热的火海之中,她只以为是做梦。
但是,当她看到霍临尘那满身满脸的烧伤时,这才陡然惊觉,那根本就不是梦,而是真的发生了的事。
他们方才,真的险些被烧死了。
容安并不搭理她,反倒是席萧玦满是歉意地开口,“都怪我,不应该把你们留在木屋里。那屋子里本来就烧着火,你们一不小心睡着了,那火就直接烧起来了。
而我和大家又刚好去了附近挖那株新发现的药草去了,待我们赶回来的时候就……唉。”
云洛伊看着席萧玦赶车的背影,嘴唇微抿。
她想要说什么,容安伸手用力扯了她一把,云洛伊便把自己的话给咽了回去。
云洛伊又转头看向霍临尘,他的额角到眉骨的地方,烧伤了一块很大的皮,瞧着很是触目惊心。
脖子,手臂,甚至是腿上,都被烧伤了,衣服都被烧得破破烂烂,不成样子。
反观自己,除了喉咙有点干涩,衣角有点烧破以外,根本没有半点受伤。
他双目紧阖,一动不动地躺着,让云洛伊心里陡然生出无限的不安。
让她害怕,害怕他是不是没了呼吸,会这么一直地睡着,就这么睡了过去。
她心里涌起无限的难过,眼眶也一阵阵酸涩发疼,想哭,却又不敢哭。
他被送回县衙,当晚就发了高热,一直这么反反复复,嘴里不停说着胡话,整个人眼见着就消瘦了很多。
席萧玦送了很多烧伤、高热的药上门,全都是最上好的,他们也都照单全收了,然而,却全都堆在库房,没有用。
檀香见到被抬着进来,几乎去了半条命的霍临尘,整个人都惊呆了。
虽然她觉得霍临尘这人心眼贼多,总是算计人,有时候会暗暗在心里诅咒他,可是,真的看到他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檀香心里还是禁不住颤了颤。
再看到云洛伊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就更加不落忍了。
檀香使了浑身的解数来给他扎针用药,可是他的高热就是反复不下,为此,檀香遭到了秦彧强烈的质疑,檀香不服气,又险些跟他打了一架。
就算彩雪蛛这样级别的剧毒她搞不定,但是,一个烧伤,一个高热,她却是手到擒来的好吗!谁知道霍临尘这是什么路数,竟然半点效果都没有。
檀香觉得,他就是病得要死了,都还在找她麻烦,他们的命里一定是犯冲的!
余妙绾知道霍临尘受了重伤,她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打听到了七七八八分事情真相,不仅吵闹着要亲自来照顾霍临尘,还激动地指着云洛伊的鼻子骂,说就是因为她,霍临尘才会受伤。
云洛伊这一次并没有反驳,面对余妙绾的挑衅,也都视若无睹,颇有些避让的意思。
因为她在心虚啊,霍临尘,的确是因为她才会受重伤的。
若非是她提议要跟席萧玦进山,他们也不会遇上那场火灾。
他们两人同时遭遇火灾,但是最后他伤重不醒,自己却是完好无缺,活蹦乱跳。
若当时没有他,他自己一个人逃出来,定然不会是这么严重的后果了。
余妙绾见云洛伊沉默不语,连反驳都不敢反驳的样子,心里越发得劲,更是指着她的鼻子大骂不止。
最后,余妙绾被檀香一巴掌甩了过去。
“你给老娘闭嘴,要是再敢在这里瞎嚷嚷一句,老娘就再打你一耳光,若是再敢瞎嚷嚷两句,老娘就给你两耳光,打到你老实为止!”
余妙绾被打得脸颊火辣辣的疼,但是,却敢怒不敢言,只能一脸控诉地看着檀香,然后半个屁都不敢再放,转身愤愤离开。
此时,霍临尘便安安静静地睡着,没有再梦魇。
脸上的伤已经处理了,不再像那天那么触目惊心,但是,那么大一个口子却是实实在在地落了上去,就像是一个完美瓷器上被人画了一道瑕疵似的,叫人看了十分碍眼。
他本来是长得那么好看,那么完美无瑕的。
云洛伊一直都守在他身边,听到了他睡梦中的喃喃。
云洛伊并不想窥探他的隐私,但,从他那只言片语中,却也已经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和始末。
原来,他的娘亲,是被大火活活烧死的。
云洛伊一下就想到了上次张铁柱被烧案。
难怪,他会那么清楚死人被烧死,和活人被活活烧死的不同。
难怪,当时他的神色间,便带着一股子难以形容的阴郁和难过。
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一直昏睡,梦魇,反复高热,最大的原因,便是因为当年之事,因为唤起了并不美好的回忆,他被困住了,所以才一直都不愿醒来。
云洛伊心里忽的就生出了一股子强烈的怜惜和难过。
云洛伊忍不住伸手,在他的脸上轻轻描摹勾勒,低低道:“霍临尘,你要快点醒过来啊,醒过来了,才能给我们主持大局,没有你,我们都要乱套了。”
忽的,一直昏睡着的人脑袋微微一偏,下意识地凑向她的手,她想要抽回,但却他的脑袋却是直接把她的手压住了。
她要抽出来,非得把他的脑袋挪开不可。
云洛伊瞬间就不敢动了,只能僵着手,保持着这个姿势。
她就这么呆坐着,不知不觉间,脑袋开始一下下地往下点,可手却依旧是丝毫不敢动。
霍临尘原本一直混混沌沌,脑子反反复复做着的,全是那个梦,全都是那冲天的火光,还有那最后被抬出来的焦黑的尸体。
他根本冲破不了那混沌的一切,无法睁开眼睛。
但是,忽然之间,他却听到了一道温软熟悉的声音,脸上也像是有一阵软乎乎的触感,十分舒服。
那道声音好像在喊他。
霍临尘仿佛看到了前面的亮光,在那片亮光中,又像是看到了一张俏生生的笑脸。
她在朝自己招手,甜甜地喊,“大人。”wWW.ΧìǔΜЬ.CǒΜ
霍地,霍临尘就这么睁开了眼睛,然后,便看到了自己梦里方才的那个人,那张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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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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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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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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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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