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的侄女是个当大夫的好苗子,司徒大夫,是这样吧?”盈歌翘着手倚在门边,已经在门栏这站了好一会了,只是认真的两人并未发现他的到来。
“盈歌叔叔!”绮丽早上过来接替古灼的时候就匆匆地和盈歌打了个照面了,虽然说很好奇他怎么忽然回来了,但候了整整一日,也没等到他们夫妻两人出门,想了半晌才脸红地猜出他们在屋内做了哪档子的事。
“小绮丽,找到你喜爱做的事情是很好的一件事。劾者最担心又最疼爱的就是你了,他在天之灵看到你如今的能干,一定会很欣慰的。”盈歌接住了小跑过来的绮丽,笑着帮她摘去黏在头发上的药草叶片,面容慈祥。
绮丽鼻头一酸,强忍着没有哭出来,眼眶红红地说道:“司徒大夫已经答应让我跟着学习了,将来我也要成为一名出色的大夫,出色的女大夫,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会尽力地救下每一个病人。”
“很伟大的志向。”
盈歌没有打击她太过崇高的理想,只是微笑着给予着自己作为长辈的支持。
绮丽识相地感觉到这两个男人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因此拿起手帕擦擦手,寻了个借口就先溜出去了。Χiυmъ.cοΜ
等她走了以后,冬青便自觉地走到木桌的下方,趴下了。那里铺着一张羊毛毯子,是古灼专门放在这给冬青小憩的。
“找我有事?”司徒谦人擦擦手后,也不打算招呼盈歌,自个儿倒了杯水,“咕咚”几口就喝完了。
盈歌也不在意,自然地走到桌子另外一侧,端正地坐好,知道往司徒谦人喝完水后才·反问道:“你好像不好奇我会回来?”
“颜清清差阿剌古送口信的时候我在现场。你比我预计的时间晚了许多。”足足十五天。
“战场上,我有我的责任。就如同你是大夫一样,当在你的跟前有濒死的病人等着你救治,你会抛弃你的医德丢下他跑回来吗?”
“……”司徒谦人咬了下牙关,冷脸道:“我或许会。我很早就和你说过了,我不是个好人。你不该丢下她的。”
盈歌没有回话,只一味地把玩着桌上倒扣的茶杯。
“我没有丢下她,从来没有。”
“两次了。她两次踏入了鬼门关,而那时候,在她身边的人,一直都是我!”
司徒谦人拍案而起。
“所以,司徒谦人,我很感激你。”
“我说了我不是要你的感激。”
“那你要什么?”
“我要……”她。
司徒谦人握紧拳头,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其实结果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他还一直抱有着那不切实际的一丁点幻想罢了。
“她那时候,有多疼?”盈歌声音有点苦涩,有点沙哑。
司徒谦人别过头哼了一句:“那是你我都无法想象的疼。”
可是那个女人,即使是在那样的时候,脸上都还挂着笑,嘴里还在说着不知道是安慰别人还是安慰自己的话。真是个蠢女人,那样的时候,就算是撒个娇,喊个疼,他们也是绝对能够理解的呀,然而她偏不。
“别告诉盈歌。”
那时候她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了。
也就是这句话,把司徒谦人最后的一点妄想都给击打得灰飞烟灭了。
该到了真的放手的时候了。
“她吃的药苦吗?”
“很苦。”
“能帮配一剂最苦的药吗?”
“……”
“她最怕喝苦药了,我不能替她承受她的痛处,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我也不在,但至少,我能和她同甘共苦。”
“随你的便吧。”
司徒谦人有些不耐烦地起身赶人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好走,不送了。”
盈歌笑笑,也不勉强,起身就往门口走去。冬青吐着舌头欢快地跟在他的身后。
“对了,司徒大夫,你觉得宋人和我们金人能和平共处吗?”
司徒谦人一愣,有些意外地望着他,半晌才回道:“我不知道。但是,我抱有最大的期待。”
战争,永远是贫苦人民最大的梦魇。那些生命的消逝,那些人的流离失所,大概是这个世上最消磨人性的一件恐怖的事情吧。
“是吗?”盈歌噙着笑,轻轻说了句,便走出门外去了。
“等等,完颜盈歌。”这是司徒谦人第一次喊盈歌的全名。见他立定后,司徒谦人才继续说道:“既然你回来了,也是我该走的时候了,以后,她就还给你保护了。”
断舍离,该是离的时候了。再待下去,他怕他一辈子都走不出来了。
“她知道吗?”
“还没告诉她。”司徒谦人苦笑了一声,“我知道她会不舍,作为友人的不舍。但这对于我来说恰恰是最无情的利刃。说不说已经无所谓了,离开的那一日再说吧。”
“什么时候?”
“这个月末吧,该是回宋国的时候了。”
毕竟现在金国已成,他一个宋人,不管是何种身份,这会儿都不太适合留在这儿了。
盈歌慎重地点点头,表示理解:“可有我能帮到的地方?”
“有。”司徒谦人与他四目相对,“余生,请对她再好一些。第三次的鬼门关,我不能陪在她身边了。”
盈歌认真地望着他,“不会有第三次的。”他不会再让她在他的眼皮底下受伤了。
“希望你承诺的都能做到。”
盈歌嗤笑了一声,并未回他颇带嘲讽的这句。
“那么,再见,司徒谦人。”
盈歌的手伸在半空中,嘴角噙笑,神容爽朗,就似在与一位认识多年的友人道别一般。
司徒谦人盯着那只手望了好久,最后还是握了上去,轻笑了出声,“再见,完颜盈歌。”
未来,也不知还有无再见的机会了。
等盈歌和冬青回到家以后,古灼依旧在毛毯中酣睡这,光洁的手臂搭在了雪白的毛毯上,那画面,甚是好看。
“小懒猪。”似乎没有从前那么怕冷了。盈歌上前去替她掖了掖被子。她咂咂嘴,翻了个身,那只受伤的手臂掀开了毛毯,遍布烧痕的手臂露在微凉的空气中。
盈歌眸色一暗,脱衣摘鞋侧躺着,把古灼整个人连同毛毯都轻轻地揽入自己的怀中。
“我的爱,愿我用余生保你一世安康幸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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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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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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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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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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