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远的军帐中,他的下属们聚集在一起,看着外间热火朝天的景象,很是心痒。
只是一看到赵高远惨白的脸色,他们也只能按捺下心中的可惜,偏偏大人这时候生了风寒,看来此次的军功薄上,应该不会再有他们的名字了。
赵高远看了一眼自己的下属,轻轻挥手:“你们先下去吧。”
“是,大人。”
下属们虽觉得赵高远有些异常,却只当他是水土不服,风寒未愈,心中不舒服,才会这般。
听到赵高远让他们退下的话,众人行了个礼之后转身往外走去。
只有一人行礼时心中闪过一抹异样,抬眼时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赵高远。
赵高远看着他们的背影,眼中眸色幽深,突然开口叫住一人:“韦光。”
名叫韦光的人心中一突,停下脚步,微微垂头不去看赵高远,只拱手行礼道:“大人有何吩咐?”
“突然想起有些事情想要问你,你先别走。”
赵高远转身坐在桌前提笔写字,他头也不抬平平淡淡的说道。
“是,大人。”
韦光站起身,脑中念头几转,他脚步轻缓,走到桌前几步之处站定。
赵高远专心致志的写着手中的信,这一封信,却是他准备的绝笔信。
他或许真的是一个傻子,一心担忧着妻儿的安危,却从未静下心来想过为何他妻儿的行踪会被泄露,甚至在他启程准备回老家查探妻儿行踪之时,血衣又为何会那般巧的送到他手中。
现在想来,这一桩桩一件件事,一直跟在他身旁的人也只有这个人罢了。
只是太过于可笑,三年的时间他想不通,到现在在没有回头路的时候,他却想通了当中的关节。
“韦光,我们相识也有十年了吧。”
赵高远落下最后一笔,他拿过旁边的信封,把信规规矩矩的折叠好,放在信封中。
信封好好的放在桌上,赵高远却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他看着静静站立在自己面前的韦光,面露涩意。
韦光看着赵高远脸上的神色,眼中带上一抹愧色。
“回大人,韦光跟随在您身边确有十年了。”
“为什么你要这般做呢?”
赵高远长叹一声:“小淋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他还那般小的年纪,你又怎么忍心,让他落入这般生死不明的境地中。我自问,这些年我待你并不薄,你一个人孤苦无依,过节时允婷也总是把你叫来家里一起过节,我和允婷向来把你当弟弟看待,若是允婷知道害她的人就是你,也不知道她会何等伤心。”
“高远哥。”
韦光看着赵高远,这个称呼是在军营外时他对赵高远的称呼,虽大部分时间他对赵高远的称呼都是大人,可是他知道,只要他叫"高远哥",赵高远就会开心的回应他。
可是这一次,赵高远却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在没有给他一句回应。
“对不起。”
韦光面露苦涩:“从一开始,我就是定杰王派来潜伏的人。”
听到最不愿意听得这句话,赵高远才真的死心。
他苦笑道:“看来我真的是个傻子,才会被你欺瞒了这么久。”
说到这里,赵高远突然愣住了,他想到陈猛,自己不也是骗了他那么久吗。
将心比心,原来陈猛竟然是这样的心情。
赵高远摸着自己心口,他这一生还真是失败,妻儿离散他无力救出她们,自己身边豺狼暗中窥探他也发现不了,幸好,幸好大将军的位置没有真的落在他头上,否则到时候岂不是丢了整个南华军的颜面。
“若是可以,我宁愿最开始遇到的人不是你。”
韦光轻声道,他是定杰王府的密探,早就经过了万般训练,可是失算了一点,只要是人,就总会有七情六欲。
赵高远夫妇拿真心待他,他无形之中也换了真心,可他终究不是一个寻常的南华将士,他是南华人,却也是名为"叛国者"的南华人。
他奉命从定文王府出来的那一刻,这个身份就永远洗刷不掉。
“我也希望。”
赵高远沉默了一瞬,他看着韦光,轻声道:“把你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吧。”
韦光手一抖,不可置信的看着赵高远:“那会害了你......”
“你说与不说,我都已经这样了。”
直到这时,韦光才知道自己一直担心的事发生了,赵高远的身份,被发现了。
“高远哥。”
韦光抿唇:“你可以把所有事情都推到我身上,当初泄露夫人消息的是我,泄露军机的也是我,我本就是定杰王府的探子,这些事情我来做才是理所应当。”
“有些事情,做了就要承担。”
赵高远站起身,走到韦光身边。
韦光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年纪渐大也一直未有婚配,原本赵高远给他寻了几门亲事,都被他推脱掉了。
或许他也知道,他就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既如此,他就不该去耽误其他女子。
“男子汉顶天立地,选择了开头,就也要承担得起结果。”
赵高远用力拍了拍韦光的背,轻声道:“我知道你很热爱军中,看着军营时你的目光,是骗不了人的。”
当年就是这一个热爱的目光,才让韦光入了赵高远的眼,他看着韦光就像是看到了初入军中的自己,一样的热情一样的依恋。
“将功赎罪吧,或许我们还有再聚在一起喝酒的日子。”
韦光沉默了,良久,才听到他开口说了一个字。
“好。”
不管是生是死,我有你这样的大哥,是我的幸运,就算下了阴曹地府,我也会记得,我有幸遇到一个哥哥曾经那般真心的待过我。
天色未明,奔腾了一天的宽水河好似终于累了,慢慢的平静下来,平缓的河面在月光下扬起波光点点,反射着好看的光点。
河面上悄无声息的排开一艘艘军船,高大坚固的身躯在夜色下笼罩着一层黑雾,就像凭空而现的海市蜃楼,带着一股神秘之气。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传来,为首之人手中扬起军旗,一个又一个手握武器的将士登上船,站立在自己该站的位置上。琇書網
陈猛站在船下,看着千宁一身戎装快步而来。
“郡主。”
陈猛面色肃穆:“郡主定要小心,我再此等着你凯旋而归。”
“陈叔叔,您放心。”
千宁扬起一个笑,眼中是满满的自信。
“你别忘了,我可是郁家血脉,郁家流在骨子中的好战心,从来就未曾丢弃,我会平安回来,也会带着胜利回来。”
“郡主之心,我自然不会怀疑。”
陈猛退后两步:“郡主,慢走!”
“好!”
千宁爽朗一笑,身上披风扬,她转身一跃就飞上船头。
她站在高船之上,看着渐露微光的远方,眼中战意升腾而起。
“出发!”
手中利剑高举,折射着漫漫银光,原本静立的船就像是收到了信号,一艘艘军船劈波斩浪往合平城驶去,焦灼了如此久的战事终于要开始一个新的篇章。
大军出发之时,正有一个人悄悄的走到简单搭建的厨房。
厨房里面空无一人,只码放着一袋又一袋的粮食。
大大的水缸中盛放着明日要用来做饭的水,那人动作很是小心,四处查看了一番,最后才慢慢逛到水缸前。
他揭开水缸上的盖子,轻轻放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慢慢把药倒入水中。
药粉一入水中就消融无踪,水缸中的水依旧清澈,没有丝毫浑浊。
他把盖子重新盖好,仔细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丝毫遗漏之后才转身想往门口走去。
“嘭”的一声轻响,一颗石子打在他身上,又从他身上弹落在地。
“啧啧啧,等了这么多天,总算把你等出来了。”
那人面色一变,眼中满是惊惧之色,他不知道被石头打中了哪里,整个身体都酥麻了,动也动不了。
一身男装的风竹风兰从房梁上跳下来,不舒服的动了动身子。
她们两人为了守这人,已经守了好几天了,若是这人还不来,她们还以为真是自家阁主算错了呢。
“现在怎么办?”
风兰摸着下巴看着动也不能动的人,眼中闪过一抹嫌弃。
这个人看起来就贼眉鼠眼的,她还真的不想碰他。
“能怎么办,自然是把他带回去。”
风竹从身上掏出两副手套,丢了一双给风兰。
“记得把水缸里的水倒了,把药瓶带上。”
“好。”
风兰戴上手套,走到水缸旁,看着这么大的水缸沉默了,就算她武功不弱,可想要推动这么大个装满水的水缸也还真的是有点难度。
风兰皱了皱眉头,内力运转,看似轻飘飘的一掌,却把水缸直接分成了两半。
水缸中的水一下子倾倒出来,风兰一左一右抓住水缸把它们慢慢放在地上。
“走了。”
风兰拍拍手,解决水缸之后很是轻松的走过来。
风竹点点头,瞟了一眼裂成两半的水缸,至于明早会发生的骚乱,这个不是她需要考虑的事情。
风竹一掌打在下药的人脖颈处,那人眼睛一翻,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两人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无声无息的将人带走,只留下一个被劈裂成两半的水缸凄惨的倒在原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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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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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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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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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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