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千逸看向郁千竹,含笑道:“上次与竹堂妹一别,还道又需许久才能相见,未想到今日竟然能在这朝堂之上重见,朕甚是欣喜。”
“多谢皇上抬爱。”
郁千竹脸上也扬起一个笑,她落落大方的站在原处,微微躬身以示谢意。
“千竹承蒙圣恩,今日能在朝堂之后面见皇上,也是千竹之幸。”
“这是你该得的。”
前三甲都是由郁千逸亲手钦定而来,他自然知道这几人的水平。
“堂妹卷中所言,皆是为南华社稷考虑,既有利于百姓,便是南华良臣。”
郁千逸微一沉思,大手一挥:“堂妹自幼在王府中长大,对于刑法律例应是极为熟悉,总法司中空缺了引法侧史一职,待三日后,堂妹便上任吧。”
郁千竹一惊,她原本以为皇上对自己应该颇为忌惮才对,她都已经做好了现在不会入朝为官的准备,却没想到皇上竟然会将这样重要的一份职位交与自己。
郁千竹愣了一瞬,待回过神来,连忙行礼谢恩。
“臣谢皇上恩典。”
郁千逸点了点头,他又看向安静站在一旁的赵昱景。
赵昱景这个人,现在才是真的令他看不透。
一向嚣张肆意的左相府小公子,一夕之间变化如此之大,实在是不能令人不多想。
但是,他对于朝政独辟蹊径的见解,却又实在是让郁千逸不忍打压他。
罢了,不管他是真的想入朝堂,还是有其他目的,现在如此直白的暴露在自己眼皮底下,反而比他一直隐藏起来更好。
“典礼司中文礼侧史一职,就由赵昱景担任。”
如此一来,科举前三甲官职竟然都是三司侧史一职。
只是这其中,巡检司,总法司的侧史一职才是实权之位,而典礼司侧史之职,更多的便是一个虚名。
只是若是按照三人的名次来看,这三个职位倒也是理所应当。
“臣谢皇上恩典。”
赵昱景一脸平静的道谢,他身上甚至不见一丝一毫的喜色,就像是丝毫不在意自己所得哪个职位一般,可能就算是不给他任何的官职,他也不会有任何的不满。
反而是旁边坐着的左相看着自己儿子一脸喜色,他没想到自己儿子真的这么争气,竟然还得到了一个官职。
只是赵昱景在谢恩起身之时,仿若不经意的抬头看了一眼千墨,虽然只是极快的一闪而过,可他一看到那个红衣身影,眼中还是闪过一抹深深的痛苦之色。
他藏在袖中的手用力握紧,指尖甚至掐进了自己的掌心,他却丝毫不觉得痛,他只恨,恨为何天意要如此弄人。
若可以,他宁愿没有进宫,没有见到那一抹红衣翩然如魔的身影。
千墨感受到他的目光,手中动作一顿,她和赵昱景接触并不多,最近的一次也不过是她刚回皇城时,借他来敲山震虎罢了。
可是他刚刚的目光,为何会是那般令人沉重。
按照道理来说,分封了官职之后,郁千竹他们就该回位了,但是王子谦,赵昱景都下去之后,郁千竹却没有动。
郁千竹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摸出一个小木盒,单膝下跪在地,高举手中的东西,扬声道。
“臣代定威王府向皇上送上一礼,愿我南华千秋万代,百世安稳。”
郁千逸,千墨心中一惊,他们看着郁千竹手中的盒子,心中震惊。
不只是他们,其他识得此物的人更是惊讶万分,甚至有一人一惊之下碰倒了自己的酒杯,酒杯中的酒液倾倒下来,酒香弥漫。
只是他却感觉不到自己衣袖上沾染上的酒液,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小木盒,在看向郁千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父王言,定威王府久居兰城多年,早已习惯了兰城生活,然在过一年便是回归皇城之际,父王不舍兰城老幼,故特来请旨,请皇上恩准定威王府继续定居兰城。”
郁千逸伸手接过汪德全送上来的木盒,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枚令牌。
令牌由纯金打造,上面金龙盘绕,一双龙眼炯炯有神,带着一股生吞山河之势。
这是当年圣皇赐下的诸王令牌,也是诸王号令封地军队的身份凭证。ωωω.χΙυΜЬ.Cǒm
郁千竹磕头在地,继续道:“父皇把令牌交由千竹,令千竹完好无损的将令牌归还于国,归还于君,千竹斗胆,还请皇上开恩,允定威王府继续定居兰城。”
这枚令牌其实并不是郁千竹带来的,而是由郁千澜带来的。
郁千竹一直记得,自己哥哥拿出这个木盒时,脸上的神情。
既不舍,却又带上了一份轻松。
“竹儿,这是父亲让我交给你的。”
“这是什么?”
郁千竹接过木盒,打开一看,却看到里面静静躺着的令牌。
郁千竹知道这个令牌,向来与父亲不离左右,可以说,这枚令牌才是父亲最宝贝的东西,可是为什么,父亲竟然要让哥哥把令牌带给他。
“哥哥......”
郁千竹手微抖,她连忙把盒子放到桌上,眼中满是复杂神色:“对不起。”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
郁千澜摸摸郁千竹的头:“其实应该谢谢你才对,才让父亲看清了这局势,父亲舍不得定威王府的荣耀,也舍不得自己手中的权利,可是现今之际,这样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做久了无冕之王,就真的会忘记自己的位置,也就会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来。
定威王如此,定文王定杰王亦如此。
只是,郁千竹要去参加科举的这个行为,才像是一个巴掌打在了定威王脸上,也打醒了他的野心。
定威王打郁千竹的那一巴掌,与其说是对郁千竹的失望,不如说是对自己的失望。
“父王,有些事,我们做不了。”
郁千澜看向站在郁千竹院外的定威王,看着他不苟言笑的脸上那一抹不甘心。
“澜儿,我们都姓郁。”
“可是父亲,我们真的,都姓郁吗?”
定威王沉默了。
是啊,他们本不该姓郁的,不过是承蒙一人的恩德,才有了这一个尊贵的姓氏而已。
“兰城在我手中几十年,它的一草一木我都熟记于心,它的一切,也应该是我的。”
“若父亲一直这般想,那最后将兰城毁灭的,也会是父亲。”
“澜儿!”
定威王恼羞成怒,却不得不否认,郁千澜说出了他心中那一抹不定的彷徨。
“父王,外有镇国王镇守边关,内有皇上羽翼丰满,我们没有胜算。”
郁千澜面容平静,眼中也很是平静。
或许也要谢谢他这一个残败的身体,才让他能够静下心来,不被外间繁华迷惑了眼。
“若早在先皇去时,父王就动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是父王,您没有动手,您也就永远失去了这一个机会。”
“呵......”
定威王负手而立,可笑的摇了摇头。
先皇出事的消息一出,镇国王便风雨兼程不分昼夜的带领三十万大军拱卫皇城,恭迎郁千逸一个小娃娃为帝。若当年登基的人是镇国王,他们也不会生出这般心思来。
先皇在世时,虽诸王在自己封地上是王,却也无时无刻的不在朝廷的监视之下。
先皇突然中毒逝世,才给了他们真正名义上的无冕之王权利。
这些年,派往皇城的人不说几千也有几百,可惜,又有谁是真的走到那个小皇帝身边去了呢?
“澜儿,你不会不甘心吗?”
定威王看向自己儿子,他知道,自己儿子一身才华可惊世,可惜,他却没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来施展他的一生才华。
这是定威王一生的痛,也是他一生的悔。
“父王,孩儿不会。”
郁千澜沉默许久,才缓缓摇了摇头。
“或许正是因为没有一个健康身体,我才能看的如此透彻,我只是......”
郁千澜看向郁千竹的院子,看到里面微微的辉光。
“我只是觉得,太对不起竹儿了。”
郁千澜话落,定威王手颤了一下。
他想起自己打向千竹的那一巴掌,看到她脸上不可置信的神色,看到她自五岁后在没有哭过的眼,他只想打自己一巴掌,还回来。
他虽然儿女众多,但最爱的,还是一双嫡子嫡女。
郁千澜体弱,他便将郁千竹当做定威王世子来培养。
她从小到大,向来懂事稳重,懂事得会让他也忘了,自己的女儿也不过才十九岁的年纪。
其他王府的郡主小姐们,从小养在深闺,千娇百宠的长大,自己女儿,却是在马背上长大,手腿上的伤痕也不知道有多少。
可是他舍不得,舍不得定威王府的未来落在其他庶子身上。
说他偏心也好,说他偏疼也罢,他就是想把最好的,留给他们两个而已。
“父王,让竹儿去吧。”
郁千澜叹了一口气:“定威王府不该是她的枷锁,而应该是她的后盾,不是吗?”
定威王一震,他到这时,才不得不承认,自己输了。
既是输给了时间,也输给了自己的一双儿女。
“去吧。”
定威王转身,不在看灯火通明的院子,他一步一步远离这里,把一切的不甘留在原地。
或许澜儿说的对,他早就已经失去了先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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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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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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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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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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