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这幼子感情淡薄,他没做到像对待纪瑾那样舐犊情深,纪琮也冷冷淡淡的,根本不曾把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过。
不过主动来这儿想必有求于他,他就摆起了为人父亲的威严,想着一定要让他吃吃苦才好,结果就见纪琮站在他跟前,不痛不痒的说了句要参加今年的秋围,他一愣,没反应过来。
一晌过后,他恼羞成怒,重重的一拍桌子,茶壶都弹了弹,有要一飞冲天的气势,两撇胡子也一抖一抖的。
有这么跟亲爹说话的吗?!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哦对了,他就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小杂种。当然不如薇儿生的三个儿子招人稀罕。
“跪下!”上次攒着没发泄出来的火气这回卯足了一起发泄出来了。
纪琮不顾纪戎面色乌青,气呼呼的模样,照样站的笔挺,气质卓然,像一杆拔尖的翠竹,再加上他眼神极具压迫感,纪戎莫名就觉得有一股寒意沿着脊椎骨往上爬,头皮都隐隐发麻。
那种不怒而威的气势,他只在那些翻云覆雨间就把握旁人命运的贵人身上看过。Χiυmъ.cοΜ
纪琮丝毫不受室内低压影响,慢吞吞地回了他的小院,还是靠窗的那个位置,一把脱了漆的小板凳,重新捧起书卷来翻阅起来。
毫无疑问,他手里的还是那本破了皮,书页也泛黄的旧书。当然也有旁的,虽说不甚齐全,入门的四书五经还是有的,应付秋围问题不大。
说起这一茬来,纪琮忍不住要感激那位高人了。倘若不是他留给他的这卷书,只怕他连大字都不识一个,遑论把这些经书倒背如流了。
不过,杨霄那小子还算靠谱,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出了近五年的秋围试题,这就让他省了不少事了。
对着历年试题,一一对着书本翻找答案,再暗自揣摩一番,纪琮心里就有了底,大约知道自己去应试是个什么水平了。
如无意外,他应当会在这批学子里名列前茅,再不济也不会出了三甲去。
原因无他,这卷书上详细解析了往年的试题,从主题立意开始,层层抽丝剥茧,起承转合,直到游刃有余地给出最终答案为止。
纪琮垂眸,把那些堪称完美的答案烂熟于心,觉得十分奇异,又隐约认为这再正常不过了。
一部奇书,有这样那样的神奇倒也无可厚非。
纪琮翻页,倏尔睁大眼,对眼前所见不敢置信。这本书分明没有空白页的,怎么会……
纪琮很快镇静下来,直觉告诉他这一页应当很快就会出现。他把手上的书卷平放在窄窄的窗棂上,蓦地闭了闭眼,双手合十,像在祈祷着什么。
过了不知多久,纪琮重新睁眼,定睛一看,那一页果然就缓缓浮现出来了。
旁的都是白纸黑字,偏生这一页自出现起就隐隐泛着金光,浅浅淡淡的,有点神圣的意味。
纪琮了然。约莫这就是心诚则灵吧。
再看那浅金色的字,纪琮的额角忍不住冒出冷汗来了。
怎么会是……今年的秋围试题!方才分明还没有的。
这试题出现的诡异,题目的每句话旁边还有注解,细细小小的字,一丝不苟的楷体,铁钩银划,是对这题目的解释,以及涉及的所有的知识点。
纪琮吞咽了口唾沫,没吱声,飞快地浏览一遍,心慌意乱,仿佛撞破了什么了不得人的事。
这可不就是见不得人的事嘛。
纪琮低低喘息,做贼心虚地‘‘啪’’一声合上书卷,重重的,飞快的,带着点想要毁尸灭迹的决绝。
他缓了好一会儿,再打开书去看的时候,那一页赫然又消失了,恢复空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呼,还好它自己隐去了,否则他是不得不出手的。
那是今年的秋围试题,他猜出来的,但直觉告诉他这就是真相。依次排列的历年试题,包括详尽的答案解析还历历在目,上一页是去年的,可以推算出这页空白对应的就是今年。
纪琮理了理扎根记忆里的试题,缓缓露出势在必得的神情。
就算取之不义又当如何?他需要一段往上爬的阶梯,而科考,显然是最简单有效的途径。
纪琮攥了攥拳,菲薄的红唇抿成一条细线。只有权倾朝野,才有可能把她娶回家。
不,他要名正言顺,还要世人都称赞一声郎才女貌才好。
有朝一日,他纪琮,一定给予她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荣华富贵,至于其余的,只要她要,只要他有。
就算他没有,为了她也该不择手段据为己有。
纪琮笑了,眸子里也荡漾开一圈一圈浅浅的涟漪,看起来温柔又无害。
一辈子同床共枕的妻子,不对她好对谁好呢。
等叶薇知道这件糟心事的时候,纪戎已经给纪琮整了个正儿八经的学子身份,还是个秀才,足够资格参加今年的秋围了。
至于注意到纪戎的这些小动作,则是因为他行事委实放肆,又不知收敛。
就比如说瑾儿他们三个用的笔墨纸砚吧,他照着准备了一套一模一样的给纪琮送去,还遣的是自己的贴身小厮,生怕没眼力见儿的不知道老爷给他长脸。
再说上好的衣裳料子吧,以往多余的都储在库房里,等瑾儿他们挑过之后就没甚用途了。
库房的钥匙只配了三把,她是当家主母,膝下又有嫡长子,手里有一把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纪戎大小是个男主人,也有一把,不过快生锈了也没见他用过。再有就是管事的那儿保存一把了,严密地封存着,以防不备之需。
纪戎这厮大张旗鼓地开库房取衣料,还动用的是自己的那把钥匙,叶薇自然就坐不住了。
等她知道这些都是给纪琮那个小杂种送去的时候,她简直就像一条奓毛的母狗,恨不得扑上去把纪戎撕碎。
纪戎既然打定主意要孝敬纪琮,当然不可能只送些没什么卵用的衣料过去。库房里的好东西不少,什么束发的玉簪啊,附庸风雅之用的折扇啊,都跟不要钱似的往纪琮那儿送。
最后他终于送来了点实用的物什——银子。好家伙,满当当的一箱金锭子银锭子,还是十足十的斤两,跟向谁行贿一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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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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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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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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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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