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臻暗自得意,觉得罗今这一下可是给他们挣回脸面来了。这一眼也是装模作样,只表情看起来严厉得像是那么一回事,眼神里隐藏的微笑俨然并不是那么诚心。
纪琮的脸色愈发幽暗,较他方才初初跟在罗予身后进来时更加难看,简直隐约透露出骇人的灰白色来。
罗臻以手作拳死死抵在唇边,飞快地扫过众人一眼,倏尔收敛起略略嘲讽的表情来,又恢复了老大哥的波澜不惊。
“咳。既然是纪公子的物什,理应物归原主,这玉佩……还请纪公子收回去的好。”罗臻双手奉上玉佩,略微低了头,给足了纪琮脸面。
“可惜它已经不是纪某的那枚了。”纪琮似笑非笑,这一会儿功夫,表情已然恢复了那副气定神闲,仿佛笃定罗今他们不过是狐假虎威,并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真本事。
“哦?在下不知纪公子此话怎讲?”罗予一挑眉,拱手提出自己的疑问来。
“实不相瞒,纪某亲手将这玉佩赠予令妹时,不说光鲜亮丽,总也还算拿的出手。哪像现在……”纪琮说着流露出些许鄙夷的神色来,手指毫不避讳地指着那处血染得几乎是黑色的流苏。wWW.ΧìǔΜЬ.CǒΜ
“倘若纪某没记错,这玉佩上镶坠的流苏,原本应当是端端正正的绛紫色。”纪琮眼波不动,一针见血地指出。
血液粘腻,这会儿早就干透了,原本蓬松流畅的流苏粘糊在一起,那麒麟身上也沾染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干涸过后就是深暗的铁锈红。
鸦雀无声,室内一片死一般的沉寂,一向暴躁的罗澜此时躲在窗外也安静的像一只腼腆的鹌鹑似的。
这就是说这玉佩品相不好了。
可这又关他们哪门子事?!罗澜觉得有口气闷在胸口不上不下,难受的让他呼呼重重出了好几口气才算平静下来。
“的确。”罗予意义不明地笑笑,面皮僵硬地扯动一下,“可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纪公子这心里头总该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不是?”
罗予甚至还温和地笑笑,人情味儿也像是突然回归了似的,整张脸的线条轮廓都柔和下来。
“纪某听不懂罗二公子的意思。”纪琮适时地露出点迷茫来,看起来对于所谓的事实一无所知,脸上的无辜不似作伪,唯独眸色深沉地让人无从探究。
“呵呵。但愿如此吧。”罗予无意纠缠,今天愿意打开天窗说亮话也只为了过了明路,把这烫手山芋远远扔出手去,想必这两日的恶劣事件应当不会再发生了。
他们绝不会允许再在小七身上发生一次了。
“既是定情信物,那纪某当然不论如何也不能收回来了,否则岂不是落得个负心汉的恶名。”纪琮又把话题扯回原点,死皮赖脸要扒着跟罗与欣的未婚夫妻关系。偏生脸上还是正人君子模样,显然丝毫不曾受到方才罗今的话影响。
“定情信物……所以不能还回去对吗?”罗今突然开口,诡异的笑笑。
“是你做的。”罗今这话没头没脑,却能明显捕捉到纪琮的瞳孔有一瞬间紧缩。那是被戳中隐秘心事时的本能反应。
不仅如此,罗今还发现此时纪琮的右手食指不自觉的朝内勾了勾,修剪整齐的圆润指甲把大腿外侧的衣料都刮得出现了一道浅浅的印记。
纪琮不置可否,似是早就预料到会有此一问,唇角还含着冰冷的微笑。
“是不是纪某……不重要了。”纪琮细声细气地如是回答,声音轻的像一有风吹过就立时四散开来,再也追不回来似的。他同时轻轻垂下眼帘,遮住内里一瞬间的诡谲色彩。
的确不重要,反正她早晚跑不掉了,不是吗?
纪琮说完,从容地站起身来,匆匆说了句“告辞”就果断离开了,留下六个人和一枚玉佩风中凌乱。
不知过了多久,罗澜终于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我去他娘的!”
罗与欣这晚睡得很好,半夜突然一激灵惊醒,再睁开眼时也没发现什么诡异。
真的,她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甚至借着模糊的烛光把绣花鞋也整个儿翻转过来,检查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意外之喜。
没有,那枚玉佩果然没有再回来了。
罗与欣重重的出口气,潜意识里拒绝去思考罗臻他们究竟做了什么,才能从源头制止她这一系列噩梦发生。
罗与欣重新昏昏沉沉睡过去,唇角带着一抹恬静温暖的笑意,不知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了。
木木又来叫她起床,照例是“扑通”一声把它那沉重的身躯猛地压在罗与欣身上。
罗与欣喘不过气,闭着眼,手上攥足了劲儿把它摔下去。这两日因为玉佩的事,罗与欣一直没敢熟睡,生怕那人故技重施,又给她弄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来。
直到天大亮了罗与欣才懒洋洋起了,一觉睡到自然醒,连浑身上下的细胞都叫嚣着舒畅。
这天过的格外快。
下雪不冷化雪冷,外头正是化雪的时候,一脚踩上去湿哒哒并不舒服,气温又低的不可思议,罗与欣索性就不出门,在屋里烤着炭火逗木木玩,三人一鼠盘腿坐在矮塌上,手边放了一堆零食点心,就是离木木远的不可思议,木木瞪大了眼抗议,蹦跶着试图为自己争取正当权益。无果,反倒是蹦哒到谁身边就被谁嘣个爆栗。
后来她们玩五子棋,各自护住自己的棋子,不给别人看见颜色,随手摸出一枚棋子来丢到任意一个方向去,让提前被捂住眼睛的木木去找,限时十个数,找到了叼回来,再准确地送到丢棋那人手上,这就算木木赢了,可以从她们面前琳琅满目的零食里选一样出来。
这对木木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
别说找棋子的时候眼睛还能正常视物了,就是全程捂着它的眼睛,仅凭嗅觉它也能完美完成任务。
木木乐的咧开了嘴,为这些人类小姑娘的不自量力。居然还想要给老爹设置障碍?!真是可爱多吃多了的傻孩纸。
思思过来请示罗与欣,脸色委实说不上好看。
“小姐,这……”思思低头为难地看看那把锋利极了的匕首,抬眼飞快地看了罗与欣一眼,倏尔又把嫣红的唇瓣咬的死紧,圆润饱满的唇珠也微微轻颤着,看起来我见犹怜。
罗与欣也头疼,这匕首是跟那枚玉佩同时出现在她床头的,现在把玉佩还回去了,这不起眼的匕首却给她落这儿了。
真是豆腐掉进灰堆里,吹也不是,捶也不是了。
要是做工一般的她随手扔了,或者送人也无可厚非,可大眼一看这通身流光溢彩的墨色,怎么看都透露着低调奢华的意味。
罗与欣从思思手上接过这匕首来,对着光翻来覆去看了看,终于还是觉得估计自己并不能轻易决定它的去处。
光滑的手柄,闪闪发亮的刀刃,不用把手指头放上去轻飘飘划拉一下,罗与欣就能判断出这匕首的锋利来。
想想也是,她的床头柱比她的脑袋都坚硬,这不知道从哪来的匕首不费吹灰之力就牢牢插在上面,还整整把刀刃插进去一半。
罗与欣打量着它,小巧得只比她的手掌长那么一点儿,重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罗与欣尝试着挥舞几下,很顺手,所过之处感觉连空气都被划开一道口子。
对准木桌的一角,罗与欣手臂在空中抡圆了一个圈,几乎并没有使出什么力,就见那一块已经齐整整从匕首落下的那处断开了,连毛边都看不见。
罗与欣目瞪口呆,感觉手已经僵硬得抬不起来了。它它它……它不会这么神奇吧?就这么轻飘飘挥舞一下,真的就一下,居然就把以硬度著称的黄梨木桌削下完完整整一个角来?!
门框是镶铁的,用铁包了边框,跟马蹄子上钉马钉一个道理。
罗与欣又罪恶地挥起了匕首,然后听着耳边清脆的撞击声,眼睁睁看见那块厚实的边角硬生生劈了开来。
罗与欣:……
突然就觉得寄几手太贱……
罗木木:看吧,是时候让老爹显示显示了!
木木一个鲤鱼打挺从矮塌上蹿起来,跟一条影子似乎一眨眼就扒拉到门槛上去了。
咻一下,好吧,那个原本就从中间劈成两半的缺口这下彻底报废了,惨兮兮地苟延残喘,坚守在岗位上。
思思转身小跑着去找管事的来给碧荷小筑换个门槛了。
罗与欣已经不想再对那条兢兢业业的门槛表示出什么同情来了,此时她的关注点完全跑偏,兴味正浓地抬起木木的爪子看了又看。
小样儿,果然被老爹风华绝代的爪子征服了吧?!木木得意的一挑眉,长得分外紧凑的五官扭曲着,是那种明显欠扁的贱。
还就不是老爹吹,咱这削铁如泥的一爪子下去,最多也就给你“刺拉”一下听个响,就可以回家准备给你的东西收尸了。
想当年老爹……
没等木木吹嘘完它的遥想公瑾当年,罗与欣已经把脸拉得老长老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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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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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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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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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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