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与欣盯着罗澜收回去垂在身侧的拳头,再抬眼看他一眼,一言不发,等着他给个解释。
气氛尴尬不已,罗澜觉得脸都要笑僵了,罗与欣还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被忽视的罗臻福至心灵:“小七咱们咱们回家去吧?”
这个提议一呼百应,“好啊回家去”“对哦,天色已经不早了。”
众人七嘴八舌,不知道是谁从后背推搡着罗与欣朝前走,还有罗嘉他们好几个从身后牢牢包围着罗与欣,罗与欣连转脸看纪琮一眼都做不到。
所以玉佩到底还回去没有?罗与欣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张了张嘴,寻摸着开口问问,结果被罗枫一不做二不休塞进马车里去了。
马车夫会意,一扬马鞭,朝大白背上一挥,大白嘶鸣一声,撂开蹄子就狂奔起来,一骑绝尘,彻底看不见纪琮的影儿了。
“说吧,今天怎么回事儿?”罗与欣坐在太师椅上,悠闲惬意地呷口茶,又随手捻起一枚猕猴桃果脯,轻飘飘一抬眼,罗澜紧张得手脚不协调,想要上前两步去坐下来,一迈步才发现同手同脚,自己看起来都别扭。
“啊?今天……天……天气不错。”罗澜没话找话,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敢看罗与欣一眼。
“对对对,今天风和日丽,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春暖花开……”有狗腿子着急忙慌打圆场。
“停停停。”罗与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成功打断了罗枫费劲巴拉从脑子里倒腾出来的少得可怜的墨水。
“你倒是跟我说说,怎么就春暖花开了?”瞧瞧这冰天雪地,银装素裹的,还春暖花开,信他就有鬼。
“啊……哈哈,这不马上就开了吗?”罗枫的表情一言难尽,看起来似乎是多年的老便秘犯了,支支吾吾含糊其辞愣是说不上来。
“照你这说法,就因为今儿个天气不错,所以你们想找纪琮比划比划拳脚?”罗与欣不动声色挖个坑等着有人来跳。
“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嘛,哥几个看今天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日子,就……就……”罗澜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这不就是不打自招了吗?小七方才也没说他们约纪琮出来就是打算胖揍他一顿的呀。
“哼,这件事到此为止。玉佩还回去了吗?”罗与欣话题转变太快,刚庆幸小七可算不抓着这个尾巴了的罗澜没反应过来。
“啊?你说……玉佩?”罗澜一副醍醐灌顶的懵懂样,那厚实得跟熊掌似的手一拍脑袋,疼得呲牙咧嘴。
糟了,他怎么就把这一茬忘到脑后去了?!只顾着怎么把纪琮教训得满地找牙,倒是忘了正事是把他那狗皮膏药似的粘着他们小七不撒手的玉佩还回去了。
唉,失策失策。
罗与欣端起茶杯来浅浅呷一口,一个白眼都懒得赏给罗澜。放下杯子,又开口提了一句“赶紧给人还回去,要不你就别回来了。”
罗澜点头如捣蒜,站起身来做个鞠躬作揖的动作,身子太笨重,看起来像是马戏团里逗人开心的大黑熊。
所有人都走了。
纪琮的脸色隐隐透露出些许灰败来,看她的模样……应当是不知晓的吧?他只能如此安慰自己,心里才勉强好过些。
他早逝的母亲留给他唯一的念想,他巴巴地给了她,倘若她不肯收……这不是拿着粗砾的沙子从他心头碾过吗?
况且方才她并不曾朝他多看一眼,只最初跑过来的时候急慌慌瞄了他一眼。不过是为了确认她嫡亲的兄长是否将他打出什么好歹罢了。
纪琮自嘲地笑笑,有残阳斜斜地打在他身侧,他微微抬起颌角来,整个人笼罩在孤冷寂寥的阴影里。
看吧,他现在,连替自己争取一个相濡以沫的妻子的能力都没有。
可是,罗与欣,谁让你主动撞上来呢。他原本……想过孤独终老的,这未尝不是好事。
可谁知道呢?他不知道,罗与欣也不知道。纪琮忽的笑了笑,果真是造化弄人呢。
比起从前的可有可无,再然后是小家碧玉的刘晚,现在他只钟意罗与欣一个人。
钟意?他被脑海里浮现的这个念头惊了惊,释然地松口气,罗与欣,我们果然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呢。
罗与欣这晚做了个噩梦。梦里纪琮面目狰狞,目呲欲裂地告诉她,她是他的,这辈子都别想逃开。
她不可置信的目光转向纪琮身后,他背后的墙壁上尽是审讯犯人用的刑具,有暗红干涸的痕迹星星点点飞溅上去。
纪琮瘦削单薄的身形站在整整一墙刑具之前,微微笑着,唇角勾勒起一抹嗜血的弧度,看向罗与欣的眼里尽是疯狂。
那是血,空气里浓郁的血腥味让罗与欣毫不怀疑那里曾经有多少人洒过鲜血。
罗与欣拼尽全力挣扎着,试图远离此时神志疯狂的纪琮。却惊闻铁链相互摩擦碰撞时发出的“咣咣”响。
她惊恐地回过头来,发现手脚已然被严严实实地锁起来,儿臂那么粗的镣铐把她的四肢铐得紧紧的。
她不甘心地拼命挣着,眼睁睁看见淋漓的鲜血顺着镣铐和血肉之间的缝隙肆意流淌……无能为力。
纪琮抱臂冷眼旁观她的挣扎,眼里闪烁的流光诡谲阴翳,见她挣扎得厉害,纪琮俯身把身子贴过来,她便感觉有千钧万钧重的重量压下来一般,怎么都动弹不得了。
罗与欣冷汗涔涔惊醒过来,抹一把额头,透过昏黄的烛光一看,全是亮晶晶的冷汗。
她靠坐在床头,大口大口喘息着,吞咽口唾沫,端起床头温凉的水一饮而尽,这才觉得整个人活了过来。
太可怕了。罗与欣心有余悸。她总有预感像是这是真实发生的似的。
看一眼天色,这才三更天,离天亮还早的很,她闭上眼蒙着被子,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罗与欣惊恐又烦躁地瞪圆了眼盯着帐顶的云彩纹路,从前觉得一睁眼就是蔚蓝的天空,其中夹杂着形状不一的云彩,油然而生的欣喜能带来一整天的好心情。
现在借着朦胧的烛光看来,柔和温暖的底色乌沉沉的,仿佛是一只未知的怪兽张开来能吞噬一切的血盆大口。雪白蓬松的云彩像是……惨白的,盖在死人脸上的白布!
罗与欣简直毛骨悚然,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极致的恐惧。呼吸已经毫无节奏可言了,罗与欣只顾“呼哧呼哧”喘息,手指都不自觉蜷曲起来,似乎还陷在方才的恐慌里没有抽离出来。
她忽而想起什么,整个人僵了僵,颤巍巍地抬起手来,凑到眼前仔细看。
她记得,就是这只手,这削葱似的手指尖,被拶指一根一根穿进去,被那狭小的空隙严丝合缝地咬合,再向一左一右完全相反的方向抻拉……十指连心呐。
罗与欣像是切身感受到那种锥心刺骨的疼,跟魔怔了似的只顾翻来覆去看着自己光洁如玉的双手,连每个指甲缝都不放过。
她依稀记得,这十个圆润粉嫩的指甲也被人生生拔了去了……
小罗与欣的精魂也突然复苏,战栗着尽力瑟缩到床脚去,又扯过被角来把整个身子缩进去。
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显然也怕极了,怕她心心念念的纪琮哥哥当真像梦里一样心狠手辣。而且,对象是她。
完全的未知不可怕,可怕的是你隐约知道了些什么,而这些骇人听闻的秘辛,足以摧垮一个人的意志。
罗与欣不确定梦里的情景会不会终有一天真实发生,小罗与欣也不知道。唯一能确定的是,罗与欣从全身上下的隐隐作痛里愈发确认了要跟纪琮保持距离。Χiυmъ.cοΜ
不,是尽可能远离他。这人太可怕了,眼下羽翼未丰时尚且阴沉且不可捉摸,谁能打包票以后若有小人得志的一天不会连本带息向他们算总账呢?
从前心心念念纪琮哥哥的小罗与欣老老实实沉睡了,有筋疲力尽的感觉涌上来,是那种油然而生的疲倦,从心底翻滚上涌,最后在骨髓里沉寂下来,带来刺骨的冷。
罗与欣就这样睁眼到了天亮,思思在门外守了半天也不见她有动静,敲敲门就进来了。
见她直愣愣瞪着眼,红血丝遍布眼球,眼圈青黑,晚上明显没有休息好。
思思被她这副鬼模样吓一跳,斗胆上前在罗与欣眼前摆摆手,见她空洞的眼神开始聚焦,最后定在自己脸上,这才放心扶她起来洗漱。
“小姐昨晚可是不曾睡好?”思思一边提罗与欣拧干洗脸用的热毛巾一边关切开口。
“嗯……有猫在叫,睡不着。”罗与欣不想让思思担心,就拿野猫顶锅。
“噢,咱们府外头是有不少野猫。闹腾得很,我也常被惊醒呢。”思思了然,不再追问下去,决心待会儿跟管事的说说,这野猫大半夜的喵喵乱叫,没得影响小姐休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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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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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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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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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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