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老爷家忙碌一晚上的小四,睡眼惺忪就听见屋外远处似乎有些嘈杂,还伴随着不少人走路的声音,恍惚开口说道。
“师父,我怎么感觉外头好像来了大官了呀。”
“小四啊,我说你操着这是什么心,就不说你来这王恭厂才几个年头,就是你师父我在这摸爬大半辈子了,也没说见个啥大官,好好睡一觉吧,晚上还得给刘老爷家干活呢。”
小四心里原本那些疑惑随着师父的一句话就打消了,翻身扯了扯已经有些发黑的棉絮被子,翻身又睡了过去。
可还没等师徒二人再多睡几分钟,房间大门就被从外踹开了。
“老王头,快出来,天子圣驾到了,皇爷来王恭厂了。”
老王头一听这话,虽说有些难以置信,但还是第一时间就拍醒了身旁睡的正香的小四儿。
“小四,快起来,真让你说中了,皇爷来了。”
“啊...师父..皇爷能来咱们这小小的王恭厂?”
“废话那么多作甚?快起来穿衣服,把我那套整洁衣服拿出来,皇爷来了可不敢穿的破衣烂衫的,不然那可麻烦大了。”
小四也是个机灵孩子,急忙从炕上跳了起来,给师父寻衣服去了。
待二人收拾齐备,战战兢兢的走出门后,却发现皇爷正在加工火铳的棚子里饶有兴致的看着。
远处,王恭厂主管谢德庆此时也是有苦说不出。
早知昨晚说什么也不去那胡同喝花酒了,此刻自己还有些晕头转向,生怕皇爷说些什么自己答不上来。
那可就坏大事了。
怕啥来啥。
只听朱由检开口说道。
“这王恭厂现在可还能做火铳?”
谢德庆只是支支吾吾..一时间说不上来。
而薛凤翔止不住的打眼色下,谢德庆也会意说道。
“回皇爷的话,王恭厂目前开工后仍能造出火铳,就是这卷铳管耗工巨大,熟练的匠人一个月也最多能卷出两个合格的铳管..”
一个工人一个月能生产出两个铳管?
虽然在朱由检听来似乎是有些少了,但手工活计就如同谢德庆所说一样,的确是偏慢,也属正常。
故而点点头也算同意此话。
只听又问。
“那王恭厂内还有多少可用工匠?”
谢德庆此时内心可谓是叫苦不迭,眼神不自觉的向薛凤翔飘去,想要求救一番,但只见薛凤翔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
也是眼看脚背,装聋作哑起来。
“回...回皇爷的话,王恭厂内在册匠人还有九百八十余人..”
“还有九百八十余人嘛,挺好,传下去叫这些工匠们都出来,朕想看看大明朝王恭厂的能工巧匠们。”
见朱由检兴致勃勃,谢德庆哪敢再不说实话。
瞬间瘫倒在地,跪在地上说道。
“皇爷..这王恭厂在册九百八十余人不假..但这只是在册..现王恭厂内恐怕..只能召集工匠不过三十...”
其实这话,朱由检也算得上是明知故问,毕竟早些时候问薛凤翔的时候,大概就心中有点数了。
王恭厂内的工匠数目指定不全。
但九百八十余人剩三十。
这可实在是大大出乎意料。
“其他人呢?”
“回皇爷的话..这王恭厂早已近两年没曾接过兵部单子..工部银子又拨不下来..很多工匠再次实在难以养家糊口..小臣便擅自做主..容他们外出做些活计..”
虽说逾越了制度,但想想明末这些工匠的遭遇。
朱由检也就没有再逼问下去,毕竟能出去做活,保存这些工匠们,能吃饱肚子也算做了好事。
便说:“朕不怪你,只是想知道这其余的工匠可还能回来?”
“应..应该能回来,但有些..工匠已被京城一些老爷家里买了去了..恐怕要找回来有点难度..”
“买了去了?人非草芥,岂有任凭买卖之理?谢德庆你给朕好好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人非草芥,自然不能买卖,可皇爷这也架不住这自己卖自己的呀,且这些工匠们大多投奔卖去了这京城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小的就算是想拦也拦不住啊...”
“皇家工匠也得吃饭不是..”
是啊..皇家工匠不也得吃饭吗?
当朝廷养不住的时候,出去寻些私活看起来也符合人情常理。
可朱由检却不能这么想,虽说前头天启帝即位时忽视了王恭厂,让工匠们生活陷入困顿,
可眼下,米涅步枪的生产才是重中之重。
不能怠慢。
所以,还是得想办法把这些大明朝可谓顶尖的火器加工工匠们找回来,毕竟这些工匠大多都是有真本事的手艺人。
“朕理解出现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你谢德庆所能掌控的住的,可不能再任由此事继续蔓延下去,给你三天时间把朕的这些工匠们一个不落的给朕找回来,则既往不咎..”
“臣遵旨..”
谢德庆闻言也算大舒一口气,虽说把那些工匠讨要回来是个得罪人的苦差事,可也好过此刻就按律杀头来得强。
毕竟工匠在籍,就不得离开王恭厂,所以自己前去讨要也算理直气壮。
不过朱由检显然想到的更多一些,转过头便与王承恩说道。
“责令东厂跟进此事。”
“遵旨。”
“好了,谢德庆,你先去把此刻王恭厂还在的工匠们都召集起来,朕有些话要和他们聊聊。”
谢德庆闻言连忙谢恩后,转过头便去吩咐寻人。
朱由检漫步作坊内。
凌乱的布置下却代表了如今京城内火器制造的最高技艺水平,米涅步枪还能按时产出吗?
这一问,不禁萦绕心头。
一切都得看到工匠之后才能知晓。
很快,一群穿着稍显发白棉袄的匠人们便在谢德庆的带领下,来到朱由检面前。
“皇爷..这些就是此时王恭厂内剩余的匠人们了..”
此时谢德庆身后的匠人人群里,小四紧张的话都说不出来了,紧紧的拽着师傅老王头的衣角。
可老王头又能比小四强到哪里去呢?
朱由检见人都到了,便开口说:“不知朕的这些能工巧匠中,谁的技艺最巧呢?”
只见人群中,大家不由的转头看向了紧张的老王头。
老王头暗道一声要坏,但也拗不过众人对自己的目光,只得硬着头皮拉着小四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回皇爷的话..小民技艺浅薄,勉强能算得上是技艺稍佳..”
“哦?那就你吧,来朕前面,看看这本册子。”
说着,朱由检便从身后一太监捧着的盒子中,掏出了那本《图解前装米涅线膛枪生产工艺流程及配套设备》责人递到老王头面前。
朱由检不得不感慨系统考虑周全,出自系统的书籍都已经被翻译成为了可以被接受的文字样式,不仅如此还将原本彩色的图案转成了黑白。
有需要用颜色区分的地方也做了特殊标注。
这一点在朱由检自己翻阅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
老王头见到这本装潢精致的手册,作为工匠的潜意识下,便伸手翻开了。
随即便被图中设计优良的火器吸引了目光,一时间快速翻动中,忽略了朱由检和身旁的人。
直到数分钟后,身后的小四也察觉气氛不对。
拽了一把老王头,其才发觉此时有多么不合适。
连忙请罪道:“皇爷..小民从未见过如此设计的火器,一时间竟有些痴迷,还请皇爷赎罪。”
朱由检连忙摆手。
“何罪之有,只是朕不知,依你看来,这火器可能制造的出来?”
却不料老王头摇头说道。
“皇爷..这款火器设计虽有巧夺天工之妙,可依小民看来,却难以制作出来,且不说这铳管以现有王恭厂内的工具难以加工,就算是做出来了恐怕质量也不尽如人意。”
闻言,朱由检也不禁神色一暗。
难道说空守了一座金山?却无法将之开凿出来吗?
不死心的朱由检又说道。
“这册子后面还有些工具设计,不知若是把那些工具加工出来后,这火器是否能制成呢?”
时间紧张,老王头没有翻到后面,只听皇爷一说,连忙往后再翻。
这一翻,时间就如同再次静止一般,朱由检也示意众人不要去打扰,静静等待,毕竟这可是关乎后续的大计划。
没了米涅步枪,还拿什么横扫鞑子,谁知道下一本抽出来的又是什么东西。
这次用时更长,良久之后。
薛凤翔死死盯着正在不断翻阅的老王头,心里焦急不已。
“这可是皇爷面前,这老家伙怎么没完没了,也不知那册子里到底记载了什么。”
答案很快跃然而出。
“回皇爷的话,若按先一步将书中记载的工具制作出来,那么后续此火器的加工也不是难题,就是这工具大多恕小民没有见过..恐怕一时间难以上手。”
“若真要制作,还请皇爷想办法支派些熟练的工匠人手,若是万事俱备,小民有信心在一个月之内拿出样品..”
什么叫大喜过望,此刻的朱由检就是如此的心情。
可谓山回路转。
“能做就行,能做就行,缺少什么东西你直接和薛凤翔大人沟通,还有谢德庆从今日起就驻守在此,全力以赴保障新式火器的研制。”
“另外缺少的人手...”
“薛凤翔。”
“臣在..”薛凤翔连忙应声。
“限你三日之内,把王恭厂在册在籍的工匠们都给朕找回来,遇到任何麻烦或者有哪户王公大臣们敢不放人..”
“王承恩告诉魏忠贤,东厂全力配合!”
只听王承恩与薛凤翔一同跪地谢恩。
顺带着,朱由检突然想到一件事,这王恭厂如今是又一次的开动起来,还放在皇城脚跟下恐怕不合适了。
京城人多眼杂,万一泄了密传到鞑子那边,乐子可就大了。
天下可没有不漏风的墙。
于是与薛凤翔又语重心长的商量起来。
“爱卿,这王恭厂在工部地位依朕来看也不是那么重要,不如即日起就由朕收回,放置于通州府建一新厂,陆续搬迁直到新厂建成。”
薛凤翔一听这话,内心可谓欢欣鼓舞,就差当场给眼前的皇爷拍手叫好了,这偌大京城都知道王恭厂是个烫手的山芋。
且不说现在人员流失严重,稍微有点手艺都靠着在外做些私活,早早的摆脱了匠籍。
剩下的能是些什么手艺人。
就再说远一些,作为主要是造火器的厂子,兵部不来单子,那王恭厂不也没处吃饭吗?
眼下皇爷居然说要将王恭厂收走,之后的开支一律从内帑出。
这可把薛凤翔乐坏了,这不是皇爷开恩是什么。
于是便连忙答应。
朱由检只是一看,就知道薛凤翔心里此刻想这些什么。
不过这样也好,避免之后再与工部打嘴仗。
“那么即日起,此处由东厂接管,就算是只鸟想飞进去,也得给朕盘清底细,这件事就交由王伴代为转达给魏忠贤了。”
“奴婢遵旨。”
随后一场浩浩荡荡的大搬迁就开始了,整个王恭厂的搬家可不是一个小工程,尤其是现在运输能力并不发达的时代。
但在朱由检的吩咐之下,进展也算得上飞速。
有用的就拆了拿走,没啥用处的就地销毁。
王恭厂内很多设施虽然说是对外保密,但终究是有些落后了,朱由检大笔银子是拿来干啥用的。
不就是要求王恭厂早日搬迁到通州府的皇庄内,能早日开工嘛。
不仅如此,还责令魏忠贤派出了大量东厂番子与锦衣卫配合,全程可谓保守严密,就算是到了郊外也是一路警惕,不敢有丝毫懈怠。
毕竟这可是一不留神就要掉脑袋的差事。
但这样的阵仗却在第一时间引来了溜进京城的鞑清探子强烈关注。
“主子,依我看这东厂与锦衣卫一同办事,护送的东西一定不一般,要不想想办法干他一票?弄清楚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届时北边的大人们一定有不少赏赐。”
“你这家伙,平日里没看出来啊,这几天脑子开窍了?怪机灵呢?也好,我感觉这事也不算小,想想办法搞清楚这崇祯小皇帝又整什么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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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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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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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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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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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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