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笼中雁>第三十二章 诏书
  初秋的夜里露水重,时诩请阿绍在万平坊里吃了酒,俩人在酒桌上谁也不让着谁,时诩从暖香阁里出来时,阿绍已经摊在厢房里起不了身了。

  时诩扶着墙出了万平坊,闭着眼背靠在墙边,感受着耳畔呼啸而过的凉风,纾解身上的酒热。

  深更半夜,夏州城中一片阒静,路上的行人少之又少。

  时诩呼吸着带着草木香气的冷风睁开了眼,撑起疲倦的身子朝客栈的方向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产生了错觉,时诩总感觉身后的脚步声是在跟着自己。

  武将世家赐予了他比常人更加敏锐的天性,时诩的手渐渐攀上了腰间的佩剑,离客栈越近,他脑中的弦便绷得越紧;他凭借着自己对夏州城街道的记忆多绕了几个弯,直到身后没了声音,他才拐出了巷子,进了客栈。

  时诩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上了楼,整个客栈二层,就只有他隔壁的那间厢房里还亮着火光。

  他记得今天下午那间屋子是还没有人住的,但时诩也没有多想,他疲惫地打了个哈欠,正准备打开厢房的门。

  然而,隔壁那间厢房的门却突然被人拉开了。

  时诩顿时警惕,右手已经攀上剑柄;可迈出房门的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姿,时诩松开手里的剑,抬眼间便与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相视。

  景聆左侧的肩头轻靠在门边,露出慵懒之态,她打量着时诩,淡笑道:“侯爷,花酒好吃吗?”

  景聆流转的眼波中透着妩媚,时诩上前两步,伸手想碰她的肩:“你怎么在这儿?”

  景聆却皱起了眉头拍开了时诩的手,她倒退进门里,说:“就许侯爷在夏州乐不思蜀,倒不许我流连忘返了?”

  时诩尴尬的手还悬在半空,感觉景聆的话听着像是在吃醋,他轻咳两声摸了摸鼻子,咂声道:“景小姐这话听着酸溜溜的。”

  景聆微微侧身,风情万种地看了时诩一眼,随即轻哼一声走进了屋里,时诩像是得到了某种允许,也跟着她进屋。

  房门一关,景聆的后背就贴上了滚烫的胸膛,强有力的臂膀穿过她的手臂箍上了她的腰,景聆动弹不得,潮热的呼吸在她脖颈边喷洒,惹得她耳尖发烫。

  时诩的脸埋进了景聆的肩颈,景聆摸着时诩的脑袋转身,时诩也抬起了头,二人的目光在咫尺之间摩擦,在看不见的地方激发出火花。

  时诩喉头微滚,箍在景聆腰身的手渐渐抚过她的后背,扣着她的后脑微微倾身,时诩带着目的性的眸子紧盯着景聆的唇,他的脸离景聆越来越近,景聆却突然眉头一皱,用食指贴在了时诩的唇上,打断了他的动作。

  时诩身体一僵,疑惑地看着景聆。

  景聆并不讨厌和时诩亲近,可此刻他身上夹杂着脂粉香的酒气却叫她感到厌烦。

  占有欲这种东西一旦在心里埋下,便再难剔除,更何况是景聆这种养条狗都要栓链子的人。无论是人还是什么别的东西,只要她认定这是属于自己的,就不能再沾上一点除她之外的气息。

  景聆粲然笑着,道:“侯爷先告诉我,你今天碰了几个姑娘。”

  时诩看着景聆灵动的眼,心里燃起的火令他来不及多加思考。时诩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从唇上挪开,低笑道:“本侯今天就碰了你一个姑娘。”

  言罢,时诩便抚着景聆的脑袋狠狠地贴了上去,屋内的氛围再次变得火热。

  时诩拥紧了景聆,一股劲儿地朝前面推着她,碰掉了茶杯,绊倒了圆凳。

  景聆手忙脚乱地攀着时诩,忽感身后已经没了退路,时诩勾起唇角朝她身上一压,便将她扑倒在床。

  景聆忽感腰间松弛,拽着时诩的臂膀用力翻身,二人体位翻转,景聆摁着他的肩膀突然支起了身子,盯着他急促喘息。

  景聆也滚出了薄汗,她抓着时诩的手从腰间扯下,戏谑道:“侯爷急什么?我还有事情要问侯爷。”

  景聆从时诩身上挪了下来,从他手里夺过腰带系上,不紧不慢地走到桌前倒了两杯茶。

  时诩身上还热着,可他也看得出景聆已经没了要跟自己继续的意思,便也下了床,接过景聆递来的茶杯坐到对面。

  景聆吹了吹茶面上的热雾,面色从容地抿了口茶水,抬眼看向时诩说:“听说皇上让侯爷查案子?”

  景聆既然已经赶回了夏州,那便说明她已经了然其中缘由,时诩也没打算瞒着她。

  时诩点头,说:“是。”

  “是什么案子?”景聆有些迫不及待。

  时诩的手指在杯口摩挲,他道:“皇上叫我来查曹青云,说是有人弹劾他与山匪勾结,在夏州横征暴敛。”

  “这个案子……”景聆的左手手肘撑在桌上,垂着眸子,捏起了下巴,看上去若有所思。

  时诩见状,便知道这个案子不简单。他把茶杯搁到了桌上,正色说:“怎么了,这案子有什么问题吗?”ωωω.χΙυΜЬ.Cǒm

  景聆依旧还在思忖,面色凝重,少顷,她才望向时诩开了口:“这案子,你一定得如实查办。”

  时诩不解,但他松懈地笑道:“这是自然。”

  景聆在茶杯底部点了点,认真地说:“这案子皇上以前派人查过,不算是新案子。”

  “派人查过?”时诩严肃的神色掩盖住了嬉皮笑脸,“什么意思?”

  景聆摁着额头静默地思索,她娓娓道:“大概是三年前吧,刑部有个员外郎也向皇上告发过曹青云官匪勾结,皇上派了当时还在做监察御史的高唤,也就是现任御史中丞来查案,可最后高唤不但没有说曹青云一点不好,反而对他大肆夸赞,而那个上奏的员外郎……”

  景聆抬眼看向时诩:“被皇上处死了。”

  时诩被景聆看得周身一僵,他脑子里面空了一刹那,又迅速回过了神来。

  时诩说:“那这次皇上派我来……”

  景聆看时诩面露紧张,她却笑了。

  景聆毫不在意地耸了下肩,端起茶杯说:“侯爷放宽心,该怎么查就怎么查。若曹青云真是个清官,侯爷便把曹青云的功德禀告给皇上,若他是个污吏赃官,侯爷也算是为民除害;侯爷需要做到的只有一点,就是诚实。”

  言罢,景聆便将茶水含|入口中,垂下的眼眸中情绪复杂。

  依照景聆对贺迁多年的了解,她绝不相信在净瑶公主的车马在夏州被劫的同时,夏州的刺史被人告发两件事能如此巧合地发生;贺迁从来不会走无用的棋,也不会只是一个刺史为官不仁这么简单,他派时诩来查案,必定另有目的。

  “我知道了。”时诩沉声道。

  景聆茶杯轻搁上桌,继而扶着桌沿起了身,她揉着眼睛道:“好了,我要交待给侯爷的也就是这些了,我乏了,侯爷出去吧。”

  时诩望着景聆寡情的背影蓦然站起,圆凳伴随着他鲁莽的动作倒了下去,碰出一声闷响。

  时诩捏着花样简单的桌布有些难以置信:“你赶我走?”

  景聆背对着时诩褪了外衫,转身时,微暗的烛火映出她脸上棱角分明的精致骨骼感,她随手抓了自己的香囊走向时诩,停在他跟前细细打量。

  时诩被景聆审视的眼神盯得不快,他正想开口说话,可景聆却抢在了他的前头。

  “也不知道侯爷平时用的什么脂粉,这味道当真是……”景聆的食指停在时诩的衣襟上,沿着针脚滑过胸膛,停在他的心口处,“俗不可耐。”

  时诩的身体僵了僵,景聆指尖的撩拨令时诩心动不已,可她嘴里说出的话却不好听。

  景聆抬起了头,她讥讽地笑着,轻声道:“侯爷若想与我亲近,不如先把这难闻的味道处理了吧。”

  景聆微眯着眼唇角微勾,手掌朝时诩前胸不轻不重地一推,顺势把手里的香囊也一并塞进了他怀里。

  时诩站在原地愣神,手里捧着从胸口滑落的香囊,而景聆已经吹熄了蜡烛,不管不顾地上了床。

  时诩眼前一片漆黑,他抓着景聆的香囊放到鼻子前嗅了嗅,这味道与先前名贵的浮月香不同,像是混杂着的花果香气,清新怡人。

  他又抓着自己的衣袖嗅了嗅,顿时就皱起了眉头。

  与那香囊一比,自己身上的味道的确不好闻。

  时诩揉捏着那个鼓囊囊的香囊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唇,记得他从前最看不惯的就是景聆这副看谁都低人一等的矫情做派,可现在看来,他竟打自心底地感觉有几分可爱。

  最后时诩还是回了自己的房间。

  午夜,黑云密布,星子漫天。

  阿绍被几个小兵扶回了营房,吹了一路的冷风,他的酒醒了大半,只是身体依旧瘫软不听使唤,他明明记得,那酒没有这么烈的。

  阿绍胡乱嘟囔着一头扎进了床上,像条蚯蚓一样又缩又爬,身上的被子盖了又掀,来回折腾了许久才终于找到了一个舒服的睡姿。

  杨骁就住在阿绍隔壁,听到动静后便沉着一张脸走了出来,身上的气压极低,从阿绍房里出来的两个小兵看到杨骁,连忙行了军礼。

  杨骁朝漆黑的屋里看了一眼,漠然道:“阿绍今天去哪了?”

  一个年纪尚小小兵道:“我们是从暖香阁把阿绍哥接回来的。”

  “暖香阁?”杨骁一边念着,眼里闪过一瞬锋利。

  两个小兵告退后,杨骁在栏杆边独坐了许久,盯着远方凹凸不平的屋檐,扶着烟枪吞云吐雾。

  直到后面来人在他肩上披了一件斗篷,杨骁才拉回了思绪,朝身后望去。

  “阿皎。”杨骁腾地站起,身上的斗篷随之滑落,他满目温情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说:“你怎么出来了?”

  乔皎捡起斗篷系在杨骁身上,说:“这几日转凉了,乘云你要多注意身体。”

  杨骁把烟枪搁到一旁,随之握住了乔皎微凉的手,捧在手里搓揉:“外面风大,还是进去吧。”

  乔皎轻轻点头,杨骁便揽着她的肩进了营房。

  乔皎随口道:“阿绍今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他去哪了?”

  杨骁扶着乔皎坐在榻上,拉过被子,道:“说是去暖香阁吃酒了。”

  乔皎有些惊讶:“他自己一个人去的?”

  杨骁摇了摇头,把热茶放到乔皎面前:“估计,是跟武安侯一起吃的酒。”

  “武安侯?”乔皎更加吃惊,温柔的杏眼都睁得格外圆,“武安侯不是回盛安了吗?”

  杨骁长长呼出一口气,思忖着道:“他没回去,我今天晚上还在东街见到他了,也是从万平坊里出来的。”

  “啊?”乔皎顿时捂住了嘴,惶恐地说:“他不会……是察觉出什么了吧?”

  杨骁看向乔皎,轻抚着她的后背,宽慰道:“阿皎你放心,即使是察觉出了什么,也跟我们没有关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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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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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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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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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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