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还是上大学那一年买的,显得有点小,长期水洗,已经发白。
黄依依夏天就两套换洗衣服,其他同学五彩缤纷的大学生活,对黄依依来说,就像是两个不同世界,很近也很遥远,中间隔着厚厚的玻璃,看得见,无法触摸,更无法融入。
把连衣裙和凉鞋小心翼翼的收好,黄依依拿出书包,装着几本书,去b-302阶梯教室上晚自习。
到了晚上十点,教室基本没人。
从教室最后一排的门后面拿出扫把,黄依依开始打扫。
女生寝室10点半关门,她必须在十点二十前打扫完毕。否则,要想回寝室,得找人登记,很麻烦。
贵州茅台全球闻名,但是贵州却是贫穷大省。
黄依依来自贵州一个贫穷的小山村,地道的农民家庭,母亲生病,父亲为了赚钱,去六枝矿务特区打点零工赚钱,一次事故中,被矿石砸得半死,抢救过来之后,在床上躺了几年,现在能下地走路,但是重活是基本上干不了。母亲一个人独立支撑着整个家,两个弟弟只好辍学,全家把希望寄托在黄依依身上。
形容穷,说家徒四壁。
黄依依的家,像一个四处漏风的房子,随时会坍塌,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比家徒四壁还穷。
从大一开始,她承包了三个阶梯教室的卫生打扫,周末还做两份家教,为了赚够每年800块的学费,她已经活得很辛苦了。
因为被贩卖,原来打扫教室的活分配给其他同学,如果不是临近暑假,有人毕业,把打扫教室的位置让出来,黄依依根本没机会来打扫教室,赚这每个月30多块钱的清洁费。
按学校规定,大一大二的学生有早操,大三没有,黄依依是大三学生,本来是可以早上来打扫的,但是,除了b-302阶梯教室外,还有一个电教室也分给黄依依,两个教室之间,相隔太远,黄依依没自行车,怕来不及,所以晚上先打扫一间。
地上有支圆珠笔,黄依依习惯性捡起来,吹了吹上面的灰,能用。她开心的收起来。
粗心的学生经常丢笔。几分钱一支的圆珠笔,对黄依依来说,能捡到,也是开心的事情。
黄依依继续打扫卫生。
在讲台旁边,黄依依发现一个钱包。
蛋黄色的钱包,很新,里面有五百多块钱,除此之外,没其他任何钱包主人的信息。
黄依依拿着钱包,看了看周围,同学都走光了,也不知道是谁丢的。
打扫完毕,黄依依拿着钱包,急匆匆的跑回寝室,在晚上十点半之前,总算赶回到女生楼。
去楼下小卖部,花两块钱,买了瓶冰冻的汽水。
去水房简单冲洗完毕,拿着汽水,来到楼道尽头的阳台上,外面月光如水,夏夜,清风习习,楼下外面,有男生还没走,在跟心爱的女朋友隔空对话,空气中都是恋爱的味道,伴随着各种夏虫鸣叫的声音。
充满生命的声音,充满希望!
黄依依拧开汽水瓶,举起来,对着月亮举杯,然后喝了一口。
“黄依依,生日快乐”
“一定要幸福。”
“每天都要开心”
“你是爸妈的宝贝女儿,是两个弟弟的榜样!”
“美好的未来在等着你!”
......
黄依依自言自语,自己祝福自己,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流出来。只觉得幸福充满心间,快乐得像要炸开,想找个人分享,又怕别人知道,就对自己说了很多话,然后,喝光了汽水,回到水房,默默的洗脸上的泪痕。
一个人过生日,没人祝福我,我就自己祝福自己!黄依依,一定要幸福哦!
其他同学都睡觉了,没有发觉黄依依脸上的笑,很甜蜜,发自内心。
第二天,黄依依拿着捡来的钱包,去了学校失物招领处。
黄依依已经不是一年前的黄依依了,她开始意识到人心险恶。
钱包太新,没有使用过的痕迹,太像故意丢在教室让她去捡来。
为什么会有人这样做,黄依依已经没有心思去细细分析,她得忙着找兼职赚钱,还要顺便把功课补上去。她需要钱,但是,她希望自己花的每一分钱,来源都是清清白白的。
那次,周小明留给黄依依五千块钱,黄依依一分没花,想找机会还钱。再次见到周小明后,她心中,周小明已经是家人。
寄了四千给爸妈看病,留了一千,主要是担心下半年开学的学费问题。前两年通过勤工俭学能存够学费,这次耽误了半年,所以她得多留点钱。弟弟年龄还小,黄依依盼着早点工作赚钱,让两个弟弟能有钱上学。
黄依依自己都没发现,她用周小明的钱,觉得理所当然,没有任何不好意思。其他人的好意,她很抗拒。
田梦月是交大教授。
晚上十点多,她在阶梯教室旁边的办公室,背后站着她的儿子陆晓峰。
看到黄依依拿着钱包,匆匆忙忙的走出教室,往寝室跑。田梦月笑了。
“儿子,黄依依拿走钱包了。”田梦月说。
钱包和钱当然是田梦月准备的。儿子陆晓峰被迫跟黄依依分手后,躲在房间不出来,田梦月想解开儿子心结。她是个无私的母亲,为了孩子,愿意付出一切。
“希望能帮点依依,直接给钱她肯定不要。”陆晓峰说。
“万一她交给失物招领处呢?”田梦月说。
一句话点醒了陆晓峰。
五百块钱不是小数字,学生捡到了应该交给失物招领处,黄依依拿着钱包跑了,根本没交给失物招领处。母亲这样说,其实是在暗示:黄依依是个贪图小便宜的人。
“依依不是这样的人。女生寝室10点半关门,她是急着回寝室。”陆晓峰反驳母亲,不过语气却很弱。
如果黄依依真的拾金不昧,完全可以交给失物招领处,毕竟,失物招领处在二食堂,女生回寝室,会经过。
田梦月没说什么,儿子在青春期,她不想驳儿子的面子。
“等几天放假,记得去找温晴晴。”田梦月说。
......
周小明的包子生意越来越好,平均每天能卖一千个以上,豆浆生意也不错,周末生意更好,因为周围很多居民也过来买。平均每天的利润,从原来的60多块钱,变成150块左右。每个月的收入在5000左右。
每天,免费领包子的中年人都会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周小明总觉得这个人可怜,每次来,周小明总会偷偷给他几个包子。这人也懂,没告诉任何人,否则,大家都来免费领包子,周小明的生意还做不做。
几天后,中年人出现在周小明面前,周小明差点没认出来。
中年男理发了,衣服依然破烂不堪,不过却干干净净。整个人显得年轻很多,也清爽很多。
“老板,你需要人吗?”中年人问。
这个问题,中年人曾经问过。
周小明还真需要人,不过,眼前这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经常来领免费包子,周小明不太喜欢招聘爱占小便宜的人。
“需要,不过,我想找年轻人,身体好,还肯干活。”李少平委婉的拒绝了。
中年人被拒绝后,反而眼睛一亮:“老板,我也肯干活,我不怕吃苦,我也没传染病。我干活仔细,不比年轻人差。”
中年人说话有点急,生怕错过这次机会一样,迅速从兜里拿出一叠纸,递给周小明。
周小明打开一看,是一张身份证和一份体检报告。
中年男叫苏优鹏,跟小虎队的一个成员名字很像,以前在建筑队当民工,伤了腰没法继续在工地上工作,老板不给他结算工资,还要找他要医疗费,因为医疗费是老板垫付的。他没脸回家,又没法做重体力活,就在城里流浪。
苏优鹏几句话说了自己的经过,人生的伤痛被他用平淡无奇的话语说出来,反而更显得无助。
“老板,不要钱,三顿饭吃饱就行。”苏优鹏说,眼睛里都是期盼,深怕周小明嘴里说出拒绝的话来。
周小明有点犹豫。
眼前这个苏优鹏明明没什么钱,吃饭都成问题,为了来包子店打工,特意去理发,做了体检。说明这个人做事是非常认真仔细的,而且考虑问题也非常周全。包子铺其实不算重体力活,苏优鹏身体虽然不好,但是,应该能胜任。
“老板,我以前是老师,教初中数学的,后来超生,被开除了,家里又没田地,就出来打工,我不是坏人。真的不是。”苏优鹏很焦急,把上衣撩开。
苏优鹏的胸到腹部,有一条很长的伤疤。
“我在建筑工地上受伤,胸骨断了一根,取出来了,我这没骗人。”苏优鹏说。
苏优鹏眼睛里流露出来的那种神色,让周小明忽然想起他的班主任唐老师,心中一软,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那你来吧,工资五百块一个月,包吃住,我住岳岳饭店,你来了后就没地方了。我先租房,然后搬出来住,我租好了你就过来。”周小明说。
“谢谢老板,谢谢老板。工资不要五百块,五十块就行。谢谢......”苏优鹏双手颤抖着,接过周小明递过来的身份证和体检报告,眼睛都红了。
周小明没想到,一份简单的工作,就让这个中年汉子快哭出来了,不知道这人经历过多少白眼和鄙视。
周围都是高楼大厦,建筑楼房的民工,却无立锥之地,人世间的事,又有多少能说得清楚呢。
就这样,周小明多了个帮手,以前,为了这一千个包子,周小明得折腾几个小时。
有了苏优鹏,三个小时搞定,不过,消耗的时间依然太长,周小明很不满意。
到月底,周小明去买了绞肉机,不是家庭用的,是大型食堂用的。
绞肉机不但能把肉搅碎,还能将蔬菜等和肉搅拌在一起,周小明只需要将一定比例将菜和调料配置好就行。
三千多块钱的绞肉机,加上两千块的饭店房租,周小明辛苦一个月赚来的钱,全部花光,还欠老板张德明一千五百块,因为周小明租了个两室一厅的房子,付三押一,三百五十块一个月。
折腾两个月,又变成穷光蛋。
不过,人轻松多了。
原来几个小时的工作,周小明和苏优鹏一起,一个小时搞定,没有专门包包子的机器,还是得手工,两人主要在包包子上花了不少时间。
苏优鹏干活是真的卖力。
他身体不好,腰部受过伤,还没完全恢复,肋骨曾经断过一根,无法做重体力活,但是,包包子,打扫卫生,切菜,整理东西,全都是他一个人干,他抢着干,任劳任怨。上岗第二天,周小明就对苏优鹏相当满意。
包子铺上午十点就结束,苏优鹏收拾好店里的事情,就回到租的房子里折腾,拖地,洗衣服,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把门窗上的灰擦得干干净净,周小明怀疑苏优鹏以前当的班主任,否则不会这么细心。
最让周小明崩溃的是,苏优鹏这货还写评语。
“7月19日,玻璃窗户开太大,导致灰尘进入房间,扣三分。”
“7月20日,回到家倒头就睡,没洗手洗脸,扣七分。”
“7月22日,包子提前销售完毕,回家整理内务,加十五分。”
......
周小明看到苏优鹏写的评语,有种重新上小学的感觉。
领到第一月工资,苏优鹏哭了,再也不像老师,而是像个领到糖果的小孩子。
“谢谢老板,谢谢老板!”苏优鹏不停的说。
“苏优鹏,你别这样,这是你工作应该得的,你在我面前也别太拘束。”周小明说。
“老板,我想请个假,出去半天。”苏优鹏说。
“好的,去吧。”
其实,包子卖光之后,上午基本上没事情做,要下午五点以后,才需要准备第二天卖的包子,苏优鹏完全可以自由活动,根本不需要给周小明请假。wWW.ΧìǔΜЬ.CǒΜ
苏优鹏出去半天,回来后腰板都挺直了,神采飞扬,脸色都红润了很多。
“老板,我去还钱了,上次体检和理发,总共找老乡借了一百块钱,我刚才还钱了,不欠账的感觉很好。”苏优鹏脸上浮现出真实的笑容,以前他虽然天天微笑,但是特别假,是为了在客人面前留下好印象。
“剩下的钱你存起来吧,容易丢。”周小明说。工资是五百块,苏优鹏还了钱,应该还剩下四百块。
“没存,我直接寄钱回家了,我儿子上初二,寄回家给我儿子当学费,还要买资料书。”苏优鹏说起儿子,脸上的幸福都快溢出来。
“好好干,等我们包子铺变大了,赚钱了,你在上海买房,把你儿子接来上海住。”周小明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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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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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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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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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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