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允敲了敲桌案,瞧着对面往嘴里塞糕点的杜越,“我叫你来是有事,不是请你吃东西的。”
杜越眼也不抬地含糊应声,“我知道,你找我肯定没什么好事儿,所以我这会儿多吃你几两银子好平复心情。”
楚明允懒得管他,从袖中摸出枚玉佩搁在他面前,“帮我看看这里面有什么玄机?怎么苏府的人一见它个个都表情精彩。”
杜越顿时一口气没上来呛住了,一边咳,一边震惊地指着,“我……这、这这这……”
楚明允闲闲地支着下巴端详他的表情,“对,就是这个反应。”
“姓楚的你从哪儿偷来的?”
楚明允不带表情地瞧着他,“苏世誉亲手给我的。”
“……这是苏世誉给你的?!哪个苏世誉?!”杜越顺过来气。
“你有几个表哥你不是比我清楚?”
“……我表哥是不是傻了啊。”杜越一脸不敢置信。
“说重点。”楚明允不耐烦道。
“……哦。”杜越捂着头平复了会儿心情,“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具体是干什么用的,我就记得这玉佩是舅母留给他的,我表哥一直都带在身上。”
“你确定?”楚明允微挑了眉,“苏世誉之前还要拿这玉佩换筹码赌钱用,如果真有这么重要,他会舍得这么做?”
“这你就不懂了吧,”杜越得意道,“我见苏白好几次办事都是拿着这玉佩去的,基本上可以说只要是苏家的人,看见这玉佩就知道是我表哥了,就算丢了也没人敢要,最后肯定还是要回到他手里的。”
“哦——?”楚明允笑道,“见玉如见人吗?”
看来那日苏世誉是打算他一旦输了赌局,就转用抵给赌坊的玉佩做线索来调查的。
“应该是见玉如见人的意思吧,不过我表哥既然都敢把它送给你,你就别想用玉佩调动苏家力量了。”杜越果断道。
楚明允看了眼难得有了脑子的杜越,对方一双眼只盯着玉佩,狠狠地咬了一口芙蓉糕,“但我表哥怎么给你都不给我啊!”
“我也想不明白。”楚明允将玉佩握在手里把玩,不确定道,“大概他那时候身上没别的东西了,又或者他打算利用这玉佩来……”
“楚明允。”杜越忽然正正经经地打断他,“我是不知道你们当官儿的整天争来斗去是什么样,但是抛开这个不提,我表哥没你想的那么阴险,这玉佩对他真的很重要!”
“是是是,你从来向着他,巴不得苏世誉是你亲哥。”楚明允漫不经心地回了句,抬起手中玉佩在眼前瞧着,白玉勾纹,莹莹生光,他唇角忽然扯起一丝冷淡笑意,毫无预兆地松开了握着玉佩的手,“重要不重要如何,我可不稀罕。”
白玉直直坠下,地上顿时响起一声玉石击鸣的清越音色。
杜越愣怔住,转而拍案而起,怒道:“姓楚的你有病吧?”他上前来弯身欲捡起,却被楚明允抬脚给挡了回去,霍然又直起了身,“你干嘛?!”
楚明允手臂叠在桌上,歪头笑着看他,“给我的东西,你捡个什么?”
“你不要我要行不行?”杜越瞪着他。
“不行。”他慢悠悠地道。
“你娘的!”杜越甩袖就往外走,行经他身旁时咬牙骂道:“不识抬举,别人好意都不知道珍惜你就等着遭报应吧!”
楚明允笑眯眯地目送他,“乐意。”
杜越一脚踹开了门。
一室归于寂静。楚明允转回头,笑意隐下,他慢慢地将一盏茶饮尽,起身便往外走去。
却无端地停步于门前,没能再迈出一步。
楚明允默然立在屋中,手就按在红漆雕纹的门上,一动不动,目光似落在什么虚无之处,顾自出神。
檀香无声燃尽,碎成了满炉尘屑,风声过窗,暗香流转。
良久后他忽然缓缓地转过身,没什么表情地凝望着原处,眸光变幻不定。他抬步走回,俯身将脚边的东西拾起,那玉石依旧完整,只是其中多了数条裂纹,映在落户的日光中清晰可见。
楚明允蹙紧了眉啧了一声,将玉佩又塞回了袖中,“麻烦。”
“表哥——!”随着一声吼书房门被人大力推开。
苏世誉抬眼看着那道怒气冲冲的青色身影,不禁笑了,“怎么了,你这是来找我寻仇的?”
“来找你去找别人寻仇!”杜越几步到他书案前,“他娘的楚明允居然扔你东西!”
“东西?”苏世誉落笔的手顿了一顿,“什么东西?”
“就是你给的那块玉佩啊!他居然说他不稀罕就给扔了,老子稀罕啊!”
苏世誉搁下笔,皱了皱眉,“好好说话。”顿了一瞬,忽而低声笑了笑,“扔了便扔了吧。”
“你……”杜越对他平静的反应难以接受,气急败坏地道,“表哥你就不说点什么?”
苏世誉看着他,“我应该说点什么?”
“比如姓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简直就不是东西啊他……”
“阿越,”苏世誉打断他,温和地笑了笑,“何必这样诋毁他人。”
“这哪儿算诋毁?!”杜越脱口道,只是纵然他心里窝火,见苏世誉这不甚在意的模样也不好意思再吵嚷下去,便缓了语气问:“表哥,那玉佩对你真的很重要的不是吗,你平白无故送给他干嘛啊?”
“重要如何,不重要又如何,”苏世誉垂眸淡笑,轻描淡写道,“应当要给他的,所以就给他了。”
“什么意思?”杜越不明白。
苏世誉看着杜越,轻叹了口气,“既然已经给了他了,那便是他的东西,妥帖收着也好,随手扔了也罢,凭他心意就是。”
“可哪有你好心好意的给了被怀疑不说还让扔了?”杜越愤愤不平,“表哥你对他那么好有个屁用啊!”
“你不必这么怨愤。”苏世誉安抚道,“我不过是自愿赠与,并非打算换取什么,更没考虑过能有什么用,而且当时就曾想过会有的结果,如今倒不算太过意外,你也不需要这么在意。”他淡淡一笑,“扔了便扔了吧。”
杜越郁结,瞅了苏世誉半晌,只好心烦意乱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骂他总行了吧。”又忍不住嘟囔着,“那么好的玉白白糟蹋了我都心疼,还不如给我呢。”
“给你?”苏世誉笑道,“我怎么记得从小到大,我送你的东西都放不过三天就给摔坏了?”
“我那时年纪小不是不懂事吗,你现在再送我东西就绝对不会坏了。”话音落下,杜越眼睛忽然亮了一亮,凑上去道:“表哥,玉佩你也给我一个呗,我肯定仔细收好供起来!”
“没有了。”苏世誉摇头道。xiumb.com
“啊?没有了?”
“嗯,”他低声笑了笑,望向窗外的天光云影,眉目柔和,“当年母亲只留了这一枚来让我赠人。”
杜越随他看向庭前落花,闻声便噤了言,此后再不曾提起半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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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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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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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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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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