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瑶驾船等在暗处,听圆木阵中传来一阵地动山摇的声响,像是宝塔已被摧毁,却迟迟不见哥哥与司空出来,心里不由得着急。这阵他反而有些感激天上遮住圆月的乌云,否则若引来潮水,想逃出也不容易。
“谈?”刘锦德冷笑,“死到临头,想与我讨价还价?”
“好不容易才将本王困住,就这么杀了?”段白月挑眉,“不想拿来做筹码,与皇上谈谈条件?”
“我不需要与任何人谈条件。”刘锦德眼神猩红而又狰狞,像是恨不得将他的周身血肉都生生挖下来。
司空睿低声道:“我觉得此人要将你千刀万剐。”
天上依旧乌云重重,段白月摇摇头,继续拖延时间道:“本王不想与你多言,楚项人在何处?”
“对,叫楚项出来。”司空睿跟着虚张声势,“看他是愿意就地杀了我们,还是拿我们做筹码,与皇上谈条件。”
“我说了,从不与任何人谈条件!”刘锦德转身走向高处,微微一抬手,便有无数弓箭手将两人团团围住,司空睿热泪盈眶,心中洋溢无数脏话,大喊道:“我知道一个秘密!”
段白月嘴角一扬。
“说。”刘锦德回身。
司空睿诚恳道:“讲道理,得罪你的是旁边这位仁兄,你我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不如交个朋友如何?”
“你想投降?”刘锦德嗤笑。
司空睿赶紧点头。
“说说看,什么秘密。”刘锦德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司空睿提条件:“可否先将我放开。”
刘锦德沉默看着他。
司空睿道:“不放也行,但万一我被他一怒之下杀了,而秘密才刚说到一半,你说你憋屈不憋屈。”然后又压低声音,补充道,“与皇上有关。”
段白月冷冷扫了他一眼,司空睿立刻扯着嗓子嚎:“救命!”
刘锦德示意守卫将他从网中放了出来。
司空睿活动了了一下筋骨,抬头看了眼天空,依旧丝毫不见光。
“现在能说了?”刘锦德刀架在他脖子上。
司空睿随口胡诌道:“皇上他最近可了不得,你猜怎么着?中毒了啊。”
段白月:“……”
“谁给他下的毒?”刘锦德闻言果然震怒,扭头看向段白月,“是你?”
段白月冷冷道:“当晚来人身着你方衣袍,却反而成了本王的人?”
“那毒可了不得。”司空睿继续绘声绘色道,“连叶谷主也查不出究竟是何物,皇上最近天天都能睡七八个时辰,也不见醒,吃饭要吃酸,时不时就想吐,脾气也大了许多。”自己此生实在没见过几个中剧毒的人,便只有将娘子怀孕时的情形说一遍,反正此人老光棍一条,想来也听不懂。
“所以你们上岛,是为了从我这里拿解药?”刘锦德问。
“这是其一。”司空睿道,“其二,皇上命我们来炸了这座塔。”总归事情都已经干了,不提未免太欲盖弥彰,不如爽快些。只要这一时将他糊弄过去,等着月亮出来便能跑路,也不怕他事后慢慢琢磨。
“为何要炸塔?”刘锦德单手卡住他的脖颈。
“因为,咳咳,因为有人夜观天象,说只要炸了这岛上最高的一处建筑,便会激怒海神娘娘,地动山摇,大楚便也会不战而胜。”司空睿一脸神秘,心里苦逼——为何月亮还不出来,再拖下去,且不说自己还能不能编出故事,眼看着天都要亮了。
一队兵士急匆匆从宝塔的方向跑来,段白月眉头一皱,指间重新闪过一缕寒光。
“将军。”为首那人跪地道,“已经检查过了,宝塔下出现了一个拳头大的深坑,不知究竟往下陷了多少尺,下头在幽幽发着光。”
“什么?”其余人还未来得及说话,司空睿先大惊失色,转头怒问段白月,“你将我替娘子准备的镯子丢进了坑里?”很逼真。
狂风吹过,天上乌云倏忽散去,月光皎洁。
司空睿心中一喜,不顾前一刻还在演戏,转身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几步狂奔到段白月跟前,刚想扛着他跑路,那大网却已经从中被撕裂成两半,四枚幽蓝色的飞镖直直射向刘锦德面门。司空睿只觉腰间一紧,整个人就已被带着跳出包围圈,一道向着岸边急速而去。
无数利箭自身后斩风而来,司空睿挥剑将其劈落,纵身高高跃起想要攀上圆木,却被追来的刘锦德重新逼回地面。四周隐隐山呼海啸,巨大的浪潮撞击这海岸,瞭望塔上有人惊呼:“将军!出事了,海水像是要涌上岛了!”
刘锦德猛然反应过来,几乎是咆哮着下令:“去将那发光之物毁掉!”
“快走!”段白月趁机在司空背上拖了一把,将人送上圆木顶端。自己却向反方向追去,想要拦截刘锦德。
“奶奶的。”司空睿狠狠吐了口唾沫,从圆木上一跃而下,几步挡在了刘锦德前头。上回两人一道作战,就只回去了自己一个,这回若是再将他独自丢在岛上,那还有何颜面要求温大人将来给自己单独写一个传。
段白月一笑:“多谢。”
“谢就不必了。”司空睿道,将来你少坑我几回,都要谢天谢地。
海岛摇晃得越发激烈起来,叛军阵营噪杂一片,一队人拿着铁铲前去宝塔废墟处,想要将那深坑中的珠子挖出来。段白月飞身上前,一刀扫开数十叛军,持剑守在宝塔前方,如同修罗。
刘锦德咬牙道:“即便是引来海水淹岛,你也得留下一起陪葬。”
段白月看了眼天上月色,银盘一般,周围黑云早已消失无踪,只余月光在剧烈震荡的海水中碎出一片银丝。
山峦般的海浪重重撞击在圆木上,一阵断裂声后,数十根参天圆木一起轰鸣着倒下,叛军四散奔逃,营地中乱成一片。
“要发海啸了,快撤啊!还愣着做什么!”司空睿拖起段白月就跑,却被刘锦德死死缠住。他对段白月的恨意早已如同火山喷发,想起当日他在甲板上对楚渊所做的一切,便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都不解心头之恨。
“这人疯了!”司空睿擦了把脸上的海水,大声道,“我拦着他,你先去找瑶儿!”
段白月在空中腾挪,与又一根倒地的圆木堪堪擦过。
叛军被木柱砸得七零八落,死伤无数,早已毫无斗志。眼看整座海岛已注定要被毁,刘锦德愈发疯狂起来,不要命地与段白月斗在一起,如同死死咬住目标的毒蛇,即便身负重伤,也要拉他一同下地狱。
“这海岛要塌了!”司空睿被数十叛军围在中间,向段白月怒吼。
刘锦德狞笑:“听到没有,今日我死了,你也别想独活!”
段白月重重一拳打在他脸上:“你要死,我却不会。”
“可这海岛要沉了,要沉了!“刘锦德嘎嘎笑出声,眼神忽而一阴,狠狠道,”你永远也别想再见到他。”Χiυmъ.cοΜ
“那可未必。”段白月一笑,伸手指了指苍穹,“喏。”
又一声清亮鸣叫传来,在夜色中久久回响。
段瑶正在船里急得上火,想去找又怕哥哥们来后找不到自己,可若不去找,眼看海浪越来越疯狂,再不走就真的要来不及了。
海水呼啸,又是一大片圆木被重重击倒,惨叫声此起彼伏,段瑶心一横,将船只拖到隐蔽处刚打算去帮忙,天上却有什么一闪而过,抬头看去,只来得及扫见一片金灿灿的尾羽。
……
凤凰?
段瑶愣了片刻,等反应过来之后,几乎要喜极而泣。
居然真的有。
就知道他哥不会一直倒霉下去!
“这是,你你你的本体显灵了?”看着苍蓝夜色中的那几只华丽大鸟,司空睿觉得自己有些头晕目眩。
“抓紧!”段白月当机立断,单手拎起他将人抛到了半空中。一只凤凰迅速俯冲,让他稳稳落在了自己背上。
司空睿热泪盈眶,这个好,能上天。
刘锦德见势不妙,总算是回来了几分神智,慌乱中转身想要逃,却反被段白月单手捏住肩膀,清晰的碎裂声传入耳中,剧痛之下,像是有蚂蚁钻进心脉,须臾便昏了过去。
又一只凤凰盘旋而下,掠过汹涌巨浪,在海岛被吞噬的前一刻,带着段白月直直飞向天际。余下一个刘锦德,先是被一只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的凤凰踢了一脚,方才用爪子勾住衣带,抓着去追赶其余同伴。
一只胖乎乎的毛球从大凤凰的羽毛间钻出来,懒洋洋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看了看四周,也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便又熟门熟路钻入段白月怀中,继续睡。
“哥。”段瑶也乘着一只凤凰飞来,身后坐了个黑衣人,笑容满面拼命挥手,热情程度宛若老相识重逢:“我家宫主与公子恰好在染霜岛上,星斗前辈也在,算了一卦后,便让我们前来助战。”
段白月抱拳笑道:“此番多谢秦宫主与诸位。”
“好说好说。”暗卫爽快摆摆手,“我家公子先前还担心战事,不过现在看来,大楚像是必胜无疑。”毕竟也不是人人都有本事,轻易就能淹掉一处海岛,自己还是头回见。
段瑶往天上发了枚信号弹。先前守在东西南北四处的兵马见到后,心中皆是一喜。沈千枫登上高塔,大声道:“全军散开,准备围堵窜逃叛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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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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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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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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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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