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的花园中没有种什么名贵花木,只种了大片大片的矮草和几株花树,此时天刚蒙蒙亮,一袭深蓝色的身影正在花园中央舞剑。
那剑法极为精妙,起承转合之间带着一股难以抵挡的气势。破空如雏凤初鸣,轻灵婉转;剑光如霜雪骤降,寒气逼人。有道是,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靖南候纪家家传的剑法,楼璟这也是头回得见,不由得被其中的玄妙所摄,一时间看得如痴如醉。
皇后纪酌挽剑收势,转头看向直直立在一旁的太子妃,见他手中竟也拿着一把剑,眸光一闪,“你也善剑?”
楼璟先上前给皇后行礼,方才笑道:“儿臣并无所善兵刃,此剑乃是儿臣拿来孝敬父后的。”这般说着,将手中的赤霄宝剑双手奉上。
“哦?”纪酌看了看他,原料想这孩子是为了讨好他才特意拿了剑过来逞强,不想竟大大方方地承认知晓他的喜好,坦坦荡荡地送剑。皇后的眼中闪过一抹赞赏,楼家的继承人,果然做事做人都极为周到,让人难生不悦。
赤霄剑乃是名器之中较为华丽的一个,鞘嵌七彩珠,柄镶九华玉。善剑之人自是极爱剑的,纪酌接过楼璟手中的赤霄,细细地从上到下看了一遍,这才握住剑柄,缓缓拔出。
刃如凝霜,杀气内敛,宝剑的剑鞘虽华丽,剑身却十分干净简单,只在中央以大篆书“赤霄”二字。猛地拔剑出鞘,赤霄宝剑“嗡”地发出一声龙吟,“好剑!”纪皇后忍不住赞叹一声,颇有些爱不释手。
楼璟露出清风朗月般的柔和笑意,温声道:“宝剑配英雄,赤霄在父后手中,才算适得其所。”
“哈哈哈,”纪酌爽朗一笑,将手中方才用的剑甩给了楼璟,“来,让本宫试试这赤霄。”
“是!”楼璟今日特地穿了带护腕的窄袖长袍,将外罩的广袖纱衣脱下扔给乐闲,便挽了个剑花,长身而立,朝皇后抱拳。
皇后也不与他客气,略一抱拳,便揉身攻了上来。
大殿上如今落针可闻,太子萧承钧站在文官的首位,低头垂目,不发一言。
方才有人弹劾,说太子私自挪用清河修筑堤坝的银两,致使清河决堤,损毁良田无数,清河百姓流离失所。
“太子,你可有什么说的?”淳德帝冷眼看着萧承钧。
萧承钧上前一步,双手四指相合端于前,躬身道:“儿臣从未挪用过清河的修筑银子。”
“户部的账目已查明,清河的两笔银子皆是太子所批,”刑部尚书出列,义正言辞地说,“清河县令招供,修堤坝的银子被用来修祠堂了,刑部人的人已去清河查探过,那祠堂正是一座皇家宗祠,供奉于护国寺中。”
萧承钧看了刑部尚书一眼,微微蹙眉,似乎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微臣斗胆问太子殿下,那请修缮清凉寺的折子可是殿下所批?”右相陈世昌走了出来,躬身行礼,方不紧不慢问道。
刑部尚书是没有资格直接问太子的,所以这话需要统管刑部的中书令,也就是右相来问。
“应当是。”萧承钧侧头,对上了陈世昌的双眼,那双眼睛与陈贵妃的眼睛极为相似,眼尾上挑,带着几分隐藏极深的算计。
“那修筑清河堤坝的银子,可是殿下批复了户部?”陈世昌紧接着问。
“此亦是。”萧承钧不再看他,只是蹙眉看向龙椅上的淳德帝。
“殿下可交代过清河县令修筑皇祠?”陈世昌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问着殿下今日可吃过肉饼一般。
“吾从未听说过什么皇祠!”萧承钧的声音突然洪亮起来,沉稳的声音回荡在红柱盘龙的高梁大殿中,铿锵有力,震慑人心,旋即跪地道,“父皇,儿臣昨日方从静怡山回宫,实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淳德帝看着面色坦荡的太子,眼中带了几分疑惑。
“那不如找清河县令前来对峙。”群臣中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却没敢站出来,大殿中一时有些骚乱。
左相赵端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再次垂目,不发一言。
“启禀皇上,清河县令今早,已经死了。”刑部侍郎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骚动声顿时一滞,大殿再次回归死一般的沉寂,沈连这才轻轻舒了口气,目光阴沉地看了右相一眼。ωωω.χΙυΜЬ.Cǒm
“怎么回事?”淳德帝蹙眉,清河县令死在这个时候,委实蹊跷。
“启禀皇上,那清河县令乃是受刑过多而死的。”内侍省少监,也就是沈连的干儿子沈英,立时上前答道。
内侍省设内侍监一人,正二品,少监二人,皆为正三品,都是有资格上朝的。沈连负责督办这件事,今早就由少监沈英前去提的犯人。
朝堂上立时炸开了锅,清河一事左右丞相两派各有对策,只是清河县令死得如此突然除却早朝之前听刑部尚书急急告知了一句的右相陈世昌和始作俑者沈连,其余人都是半点不知晓的。
“清河一案,再简单不过,缘何要对清河县令反复用刑,刑部就是这么办事吗?”吏部尚书杨又廷最是存不住话的,闻言立时上前质问。
“怕是屈打成招的吧。”
“说不定是杀人灭口。”
……
群臣议论纷纷,各说各有理。
纪皇后的剑法着实高超,只是略懂剑术的楼璟应付起来颇为吃力,不过好在他有内家功夫,身形灵活,滑如泥鳅,纪酌也讨不到分毫的便宜。
赤霄宝剑削铁如泥,自然比楼璟手中的剑要锋利许多,但每一次与之相撞,竟丝毫不会被压下去,纪酌不由暗自惊讶,这般情形,定然是使剑之人劲力在他之上。近二十年不曾遇到劲敌的皇后顿时来了兴致,不再是点到即止的比划,开始真正地比拼起来。
嫔妃按时到凤仪宫请安,总管太监前来通禀,见两人还是打得难分难解,只得去回众位贵人,今日免了请安。
“哐当!”两刃相撞,楼璟猛然向后仰身,赤霄在剑身上划出点点火花,反手将赤霄压下去试图脱身,却不料赤霄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回杀过来。楼璟抬腿,一脚踢向纪酌持剑的手腕,在那人闪身回援去砍他的小腿时骤然收势,旋身而起,脚尖轻点赤霄剑身,跃上半空,抬手朝皇后的头上劈去。
纪酌一惊,迅速侧身,用上十成力道从侧面劈向破空而来的宝剑。但闻“咔嚓”一声,到底赤霄宝剑更加锋利,楼璟手中的剑在劈到纪酌肩膀的瞬间断成了两截。
“儿臣失礼了。”楼璟收了短剑,单膝跪地道。
“哈哈哈哈,我已多年不曾这般酣畅地打过一场了!”纪酌收剑入鞘,单手拉起太子妃,一双鹰目中满是畅快欣喜,“你虽剑艺平平,然身法委实灵活,可是习了内家功夫?”
“瞒不过父后。”楼璟乖巧地笑道。
总管太监来禀报打发了宫妃们离去的事,“早朝已散了,皇上单独召了太子去御书房。”
纪酌放下擦汗的布巾,看了一眼身边的楼璟,见他显出几分关切之意,暗自点了点头,“濯玉随本宫去亭中喝杯茶。”
“是。”楼璟把断剑交给太监,亲自扶了皇后往花园里唯一的小亭中走去。
“此事,你当真不知吗?”朝堂上没有争出个所以然来,淳德帝有几分烦躁,盯着跪在地上的萧承钧说道。
“儿臣先前管着清河赈灾的事,至于清河缘何决堤、清河县令又做了什么,委实不知。”萧承钧低着头,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帕子上的辣椒水立时将他的眼睛呛得通红。
“今日朝堂上的事,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淳德帝看着不停擦汗的太子,眼中的凌厉渐渐消去了不少。
“父皇,”萧承钧抬头,声音不复方才的清朗,“儿臣奉旨大婚,十日不曾临朝,没料想竟出了此等大事,累父皇日夜操劳,儿臣愧对父皇。”说完,俯身给淳德帝磕了个头。
淳德帝看着眼圈通红的太子,万万没料到,平日沉默自制的萧承钧竟然被逼得哭出来,心中不由得泛起几分愧疚。这般看来,太子确实没有别的招数了。或许,萧承钧当真不是个有心计的……
“殿下对儿臣极好,儿臣便也想回报一二。”楼璟亲手给皇后斟了茶。
纪酌笑着接过太子妃的茶,“你今日这般讨好于我,说到底却是为了讨好太子么?”
“儿臣这可不是讨好父后,”楼璟眼都不眨地就往下说,“儿臣自小便仰慕父后的英勇,如今得见,自然想要亲近。新婚次日父后告诫儿臣要待太子好,儿臣这也是奉父后的旨意行事。”
“哈哈哈……”皇后忍俊不禁。
“那父后可否告知儿臣,殿下爱吃什么小食,好听什么曲子,可有乳名?”楼璟凑近些,笑嘻嘻地低声问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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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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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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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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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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