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之际,身后人叫了声。
梁西沉充耳不闻。
梁奚临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连背影都透着寒凉的男人,忽地低笑出了声:“远不了,我和岑雾是朋友。”
冷戾眉眼低垂,梁西沉睨他。
血迹顺着梁奚临嘴角溢出,他抬着脸和他对视,再开腔的每个字都很重分外清晰:“我追求过她,我们一起吃过饭,前段时间刚刚见过面。”
看着眼前人冷如冰霜的眼眸,他咧嘴一笑,丝毫不掩饰自己明晃晃的挑衅:“我坐在她身边,那天她用的香水是……”
一声闷哼。
撑着地面的右手手背蓦地被黑色皮鞋踩上。
钻心的疼从手骨蔓延。
刹那间,梁奚临脸上血色尽失。
“想死是吗?”梁西沉从喉间深处滚出的嗓音没有丝毫温度可言。
梁奚临笑,依然不知死活地开口;“哥,她配不上你,她和我一样是私生子,她还和……”
“唔!”
分明是要人命的一拳。
甚至没看清楚那张脸上是怎样的神色,梁奚临瞬间再被打趴在地,嘴角血流不止,血腥味变得浓重。
狼狈不已。
剩下的“……不清不楚”混着血一起被模糊不清地吐出。
梁奚临撑着一口气还想挑衅,阴影落下,下一秒,他整个人被攥住衣领提了起来,直接被扔了出去。
梁西沉站直了身体,将衬衫纽扣再解了两颗。
他掀眸,英俊的五官在明亮光线下溢出狠戾和凶悍,薄唇轻描淡写地扯动,偏生吐出的每个字都缠着肃杀:“你是什么东西?”
话落,往死里打的一拳再次快准狠地招呼向梁奚临。
梁奚临堪堪站起来的身体直接往后退了好几步,几乎就要再倒下。
可他也不是吃素的。
这些年,他的身手也有提高。
他同样快准地回击,歪着脑袋,依旧笑得出来,无辜得很:“哥,我们很久没痛快打一场架了。”
余盛没走,一直等在台下,一起的还有站在他对面的一个黑衣保镖。
台上的两人已经不算近身格斗的格斗。
梁奚临身手是可以,但在梁西沉面前,不堪一击。
再一次被打下爬不起来的时候,离他说完挑衅宣战的话还不到一分钟。
他面不改色,只在梁西沉大步走下台时递了块干净毛巾给他:“沉哥。”
手上沾了梁奚临的血。
梁西沉没有表情地擦掉:“再有下次,试试。”
“走。”毛巾被厌恶地扔在了地上,他周身的气息异常冷漠。
梁奚临原本仰躺在地的姿势在听到这话时挣扎着爬了起来,盯着他挺拔的身躯,喉咙口滚着血有些烫:“哥!”
梁西沉脚步未停。
他只来得及在他的背影即将消失之际,遏制着胸膛起伏带来的剧烈痛感,艰难地说:“当年,我没有要爸赶你出梁家去北城,我……”
“砰!”
门被甩上,身影隔绝。xǐυmь.℃òm
梁奚临满脸的血,像是强撑的一口气消散,闷哼一声,他的身体直直地躺回到冷冰冰的地上。
一直守着吩咐没靠近的保镖在此时上台:“我送您去医院。”
梁奚临哼笑了声。
天花板的灯明亮,他颤颤抬起那只被踩得骨折的手,想覆上眼睛,奈何实在抬不起来,重重地跌落。
“我哥,”任由灯光刺眼,他只是扯了扯唇,声音低低的也不知是说给谁听,“就这么厌恶我么?明明岑雾是和我一样的人。”
保镖没立场说话,抿着唇不言,直到手机振动。
他俯身对梁奚临说:“老宅那边的长辈要见您。”
梁奚临嗤笑:“见什么见?见了我就能改变梁家即将变天的事实?呵,不如去求我哥。”
-
见梁西沉没有受伤,余盛松口气,语气有意轻松:“喝酒吗沉哥,好久没见了,一起喝一杯?”
夜色中梁西沉的面容依然冷厉,他没拒绝,嗯了声。
余盛笑:“我开车?”
“行。”
两人上车。
余盛扣上安全带,一抬头,瞧见挂在最中央的平安符,顿时夸张地笑:“我去,怎么了啊沉哥,你不是最不信神佛,现在居然求平安符?”
梁西沉顺着他的声音掀起眼皮,在触及到平安符时,原本隐约残留血腥暴力的眉眼无声息地变得温柔,脸廓似也有了暖意。
他降下车窗,一手搭着,一手摸出打火机点燃叼在嘴角的烟,哼笑:“是啊。”
余盛啧啧两声,忍不住要打趣,不经意间瞥见他拿下烟的手指上有枚戒指,脑子懵了有那么两秒,突然就明白了。
“我有嫂子了?是嫂子信啊?”他抬了抬下巴朝他的戒指示意。
梁西沉掸了掸烟灰:“八卦。”
余盛憋住笑,很有眼力见地给自己做了个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我闭嘴。”
库里南在下一秒疾驰离开拳击馆。
大晚上的,两个大男人找地方喝酒,余盛最终选了路边一家人气颇旺的烧烤摊,嚷嚷着嘴馋好久没吃烧烤了。
梁西沉没意见。
两人入座,点了烧烤要了啤酒。
余盛先撬了两瓶啤酒,递给梁西沉一瓶,才问:“沉哥,要把那家伙踢出我店里再也不许他来吗?”
微凉的啤酒浸润喉咙,顺势入侵五脏六腑。
梁西沉神色不变:“随你。”
余盛了然:“行,我心里有数了。”他倾身碰了碰酒,笑,“来,喝酒,什么也别想,咱们痛快喝一场。”
梁西沉勾了下唇角。
仰头,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
余盛话多,他起了话题,两人天南海北地聊,说渴了就喝啤酒吃烧烤。
多数时候,是他说梁西沉听,梁西沉偶尔回应,那张脸看着一如既往的懒散漫不经心。
气氛不错。
如果不是后来梁奚临出现,顶着张受伤的脸在他们隔壁桌坐下,也不点吃的,就要了酒直直地看着他们。
余盛皱眉,只觉晦气。
梁西沉始终面色不变,连半个眼神都没有给梁奚临。
后来梁奚临就被他的保镖带走了。
结束是凌晨,余盛喝得面红耳赤,明显有了醉意。
梁西沉叫了代驾,先把余盛送回了住的地方,接着回公寓。
夜空阴沉。
在离公寓还剩五分钟路程的时候,车子意外爆胎。
代驾离开,梁西沉独自坐在副驾驶,降下车窗,又点了支烟。
青白烟雾弥漫,他那张隐在阴影中的脸愈发得晦暗难辨。
“轰隆隆——”
忽的,有春雷沉闷地响起。
梁西沉抽烟的动作微顿,不过半秒,他继续。
豆大的雨珠在片刻后从天而降,噼里啪啦地砸在车玻璃上,整座澜城瞬间朦胧在突如其来的春雨中。
烟燃到了尽头,梁西沉又点了支。
路边不远处。
像是外出归来的一家三口不巧被雨淋到,于是躲在了公交站台下,小男孩坐在了父亲的肩上,三人笑意明显。
脑海里,差不多的深夜雷雨画面蠢蠢欲动。
——被压着跪在庭院里冷硬的地砖上,鞭子一遍遍地抽在身上,所有人冷眼旁观,包括父母。
——鲜血满地。
一支接一支的烟从烟盒中抖出咬上唇,不出片刻,烟头遍布地面。
手机屏幕上,那个隐藏多年的视频播放了一遍又一遍。
-
公寓。
蜷缩在沙发里睡着的岑雾突然从梦中惊醒,她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竟然,梦到了梁西沉——
不是高中的他,也不是重逢后的他。
他躺在地上,周围满是血。
胸膛上的长疤仍在冒血。
一股几乎要让她窒息的心绞痛缠着她,好久,她才渐渐地从那种难受中回神。
是梦而已。
她想。
手遮着眼睛缓了缓,摸到手机解锁,发现已是凌晨两点。她慢吞吞地从沙发上坐起来,环顾四周,梁西沉还没回来。
指尖点开通讯录,差点就要按下那个永远排在第一的号码时,她硬生生忍住。
怕打扰他。
可是,她也担心他。
异常的寂静笼罩着偌大的公寓。
指尖无意识地划了又划,近两分钟后,她决定发微信给他。
才打开微信,蓦地,她耳尖听到门口处有指纹解锁的声音。
他回来了!
笑意瞬间漫上眼眸,紧绷的弦终是松懈,岑雾猛地从沙发上起身,连拖鞋也忘了穿,急急跑向门口。
“咔嚓。”
门开。
玄关的灯光暖黄,温温柔柔地笼上那张英俊的脸。
一句“你回来了”蓦地堵在了岑雾嗓子眼,在她看到眼前的他衬衫淋湿,好看的薄唇紧抿,那双深眸像蘸了墨一样黑沉。
同时,有浓烈的烟味混着酒味一起萦上鼻尖。
这样的梁西沉,给她一种莫名形容不出的感觉。
她微愣。
好两秒,岑雾眨了眨眼,稍稍回神,轻声喊他:“梁西沉?”
眼前人穿着睡袍,微仰着脸在看他,眼神温柔。
眼底晦暗悄然浓郁,梁西沉喉结轻滚,在喉咙深处滚过几遍溢出的声音分外沙哑:“怎么还没睡?”
只这一句,岑雾竟有种心脏像是被什么刺了下的感觉。
胸口莫名隐隐发闷,她全然是脱口而出:“我在等你,等你回家。”
他没有说话。
薄唇似乎抿得更紧了,那双眼眸愈发得深暗浓稠,仿佛暗藏着什么。
岑雾呼吸不稳。
“你……怎么了?”她伸出手,鼓起勇气,指尖试探着去碰他,“是发生什么……”
最后一个“事”字还未来得及出口,男人坚硬的胸膛撞上她,她被他双手桎梏牢牢地抱入了怀中。
很紧,很用力。
几乎让她生出一种他想把她融进他骨血里的错觉。
“梁……唔。”
所有的声音被他急切地吞噬。
和以往每一次都截然不同的吻凶狠地覆了上来,连他的气息也是陌生的强势。0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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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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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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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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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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