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就像现在,她被他抱住怀中。
那时溢满胸口的是一种酸涩的甜。
而领证那天被他护在怀里,她依然和那时一样会心跳加速不敢看他,但没有酸涩,而是满心的欢喜甘甜。
可是此刻,她在他怀里,没有雀跃,没有偷偷的欢喜。
有的只是忍不住的难过和委屈。
心脏像被捏住,溢出一层层的酸疼,无声无息却无法忽视,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岑雾很想问他——
她可以理解他所说的情况,会支持他,她不是是非不分不讲道理的人。
可是。
为什么就不能告诉她一声?
哪怕只是简单地说一句有事要离开几天,也好过让她这半月每天忍不住胡思乱想。
没人知道,这半个月,起先她觉得自己没出息极了,意识到他消失的那晚失眠了整整一夜。
后来,她不许自己再想。
巡演在即,身体刚在好转,她应该抓紧时间全身心地投入到排练中,不能让所有人也不能让自己失望。
通常练完舞深夜躺上床时身体和脑袋都是疲惫的,然而尽管如此,只要闭上眼,她还是会想到梁西沉。
辗转难眠。
好像回到了高中时代。
后来即便睡着了,也总会从梦中惊醒,沉而重的呼吸在深夜里清晰,以为所谓的重逢领证都是一场梦而已。
他是连几秒钟告诉她一声的时间都没有吗?
不是的。
追根到底,不过是因为他从没有想过要和她交代。
因为。
无关紧要。
酸涩悄然侵袭眼眶,岑雾眨了好几下眼睛,逼着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将那股难受压下。
“我没有生你的气,真的。”唇微张,她极力平静地说。wWW.ΧìǔΜЬ.CǒΜ
梁西沉呼吸骤然一滞。
岑雾没有察觉。
她抬起那只没有被他桎梏的手,第一次主动抵上他胸膛,却是为了推开他,从他怀中离开。
不敢贪恋。
“我今晚只是累了,”敛下眸掩去所有不该有的情绪,她努力和他对视,强忍着没有躲开,“这段时间我……”
不想示弱,她咽下那句“身体还未彻底恢复。”
指尖死死地掐着手心才不至于让自己沉溺进他的眼神里,她改口,声音很轻:“有些累,是我自己的状态问题,真的不是在生你的气。”
四目相接。
浓郁的暗色悄无声息淌过梁西沉眼底,使得他的眼神愈发得深谙不明。
一秒,两秒。
他没有说话,只是就这么看着她。
岑雾几乎就要支撑不下去。
总是这样,他只需无意的一个眼神就能轻而易举地搅乱她的心神。
让她尝尽酸甜苦楚。
“我……”
“真的没有生气?”紧抿的薄唇掀动,梁西沉盯着她问。
岑雾极用力地再掐了下手心。
“没有,”她轻轻摇头,甚至还朝他弯了下唇角,尽管几乎看不分明,“所以你不需要保证什么。”
怕再多待一秒自己就要输得彻底,她又说:“我口渴,去喝水。”
说完,手腕转动,这次很容易地就从他手中脱离。不敢再多看他一秒,她抬脚往厨房方向走。
梁西沉没有拦。
喉间干涩难忍,而掌心里还留有她的余温,他握成拳,但随即又松开,插入裤袋习惯性地想摸支烟出来。
“唔。”
几乎听不见的一声被他敏锐捕捉。
想也没想的,他立即大步转身,一眼就看到了岑雾微皱的眉心。
“怎么了?”一个箭步,梁西沉走到她身旁,迅速将她打量。
才消散的他的气息卷土重来,低沉的声音携着关切,岑雾想避避不开,鼻尖当即没出息地一酸。
刚刚她失神地倒水,水溢了出来,手忙脚乱想擦掉,不想膝盖撞上吧台。
她觉得今晚糟糕透了。
以为压下的委屈再添一分,就好像半路车抛锚一样,现在连家里的吧台好像也要看她笑话。
死死咬着唇的贝齿松开,她只想说没事。
却是猝不及防的,她整个人被他一下打横抱起。
冷硬的侧脸轮廓因此立即撞入视线,包括紧绷的下颌线和几乎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
岑雾呼吸停滞。
一声受到惊吓的“啊”被堵在了嗓子眼。
直到被他小心放下。
他俯身,像是拥着她。
心跳乱了节奏,岑雾本能地要往后缩,却忘了身后是沙发靠背,她退无可退,随即想不管不顾地站起来回房。
下一秒。
天之骄子般的男人在她面前单膝跪地,被黑裤包裹其中的膝盖就这么落在了地毯上。
岑雾的心,狠狠地重重地跳了下。
“撞到膝盖了?”梁西沉掀起眼皮,声音紧绷。
岑雾的手落在了沙发上,不知什么时候指尖已将沙发攥出褶皱,呼吸更是紊乱。
她像是突然失声,发不出声音。
直到。
他皱了下眉,修长手指就要将她盖住膝盖的睡袍拨到一旁查看。
“没……没事。”第一次,她在梁西沉面前再也维持不住平静,磕磕绊绊勉强挤出发紧的声音。
手条件反射地想按住睡袍阻止,却忘了他的手。
完全意外的触碰。
她的手覆上了他的手背。
属于他的体温瞬间渗透手心,一路入侵直击她的心脏。
大脑有一秒的空白,岑雾猛地收回手藏到背后,掩去发颤。
梁西沉沉沉地注视着她。
“我看看。”喉结蓦地滚动,他垂下眸,动作有意放轻却也强势地拨开了她的睡袍一些,只露出膝盖部分。
她的肌肤冷白细腻,灯光下更是白得晃眼。
偏偏,一块乌青在她膝盖上,看着有些渗人。
他的眉峰皱得更紧了。
岑雾不想他看,有种莫名的难堪,心乱得厉害,她只想将遮住。
“怎么回事?”梁西沉望向她,声音很哑。
眼神晦暗不明。
岑雾指尖猛地蜷缩了下,她咬住了唇,说不出口。
梁西沉眸色更暗了。
“去医院?”
“不用。”岑雾到底还是挤出了声音,别过脸,避着他的眼神,声音几不可闻,“跳舞不小心碰到的而已。”
舞者有伤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就和呼吸喝水一样平常,再厉害顶级的舞者都不能避免。
这种淤青不过是小事。
这半月没日没夜地跳,前两天不小心撞到了膝盖,没想到刚刚会走神再撞到。
唇动了动,想说没事。
膝盖却在此时被很轻地按揉。
刹那间,她的身体紧绷到了极致。
视线里,他依然是单膝跪地的姿势,微垂首,看不真切的目光落在她的膝盖上,大掌动作轻柔也小心翼翼。
竟让她生出了一种被他唯一温柔珍视的错觉。
心尖全然是压制不住地发颤。
偏偏,他又在此时抬眸,深暗目光牢牢将她锁住,仿佛眼中只有她。
“疼不疼?”梁西沉顿了秒,薄唇间滚出的声音异常低哑,“经常这样,跳舞……是不是很辛苦?”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灼烫的酸热猛地冲向了岑雾眼眶,几乎就要让她没用地掉下眼泪。
没人问过她疼不疼。
在她难过地想要躲回自己世界里的时候,偏偏要这样关心她,给她一点甜,让她的一颗心起起伏伏。
胸口闷得再也忍不住,顾不上去想自己会不会在他面前再失态,岑雾猛地起身避开他的接触,扔下一句“不疼,我要睡了”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卧室。
“砰。”
很轻微的一声,门被从里面被关上。
梁西沉已经站了起来,手还保持着想拉住她的动作,僵了几秒,最后垂落回身侧。
天花板上的灯倾泻下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
岑雾趴在床上。
脑子里,全是领证那天和今日看到他后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反复浮涌,开心和酸涩交织。
让她无法入眠。
良久。
她坐了起来,没有开灯,手机微弱的光隐约照出她微红的眼尾。
打开微信,点开和思源的对话框,输入删除反反复复。
始终说不出口。
朋友圈入口有红色小点,她恍惚地点进去,在看到舒影几小时前发的一张夕阳照时,眼睛终于重新聚焦。
她突然就想到了初见梁西沉的那日,也是这样的光景。
等回过神,她发现自己点了赞。
跟着,手机振动,舒影发来了消息:【今天梁西沉联系不上你,有打电话问我你在哪。这个点还没睡,是他让你不开心了吗?】
岑雾只觉眼前忽然就变得模糊了。
她咬着唇,很用力,想借着这股力道试图压下那些重新涌上来的情绪。
但没用。
舒影久等不到她的回复,愈发坚定了心中猜测。
接到梁西沉电话时,她是惊讶的,想到这段时间雾雾的模样,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但她和梁西沉根本不熟,没有立场问。
当时,她有想过要不要告诉雾雾一声,再问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她没有,是想着或许应该让雾雾自己去摸索这段婚姻要怎么往下走,摸索怎么和梁西沉相处沟通。
然而她又很担心,因为想到了这段时间雾雾的状态,想到她一贯以来什么都会掩藏得很好,只会把心事藏在心底。
现在看来,果不其然。
她叹息。
犹豫了片刻,到底没把那晚她的感觉说出来——
梁西沉,或许对她不一样。
雾雾喝醉那晚,她不经意间捕捉到了梁西沉看向雾雾的眼神。
有时男人藏得再好,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所以,那晚她才会放心地把雾雾交给他照顾,也是想给他们机会。
而此刻,她最后选择不说也是考虑了很多——
雾雾自幼被父母抛弃只生不养,那样的生长环境,心思敏感细腻,骨子里,是对感情极度缺乏安全感的。
就算她现在告诉她梁西沉应该是喜欢她的,她也不会相信。
除非,梁西沉在一点一滴中让她打开心扉让她感受到,更给她绝对的不会被抛弃的爱。
能温暖治愈她的人,只有梁西沉。
最后,她只是说:【雾雾,在婚姻里,夫妻双方学会沟通很重要。婚姻没那么简单但也不会很难,你认识他多年,他是你选择的人,你可以试着让他知道你在想什么,也试着去知道他在想什么。】
【至于现在,好好睡一觉,有任何事睡醒之后再说。乖,听话。】
岑雾将这段话反复地看了很多遍。
最后,她扔了手机,双腿曲起双手抱着,下巴搁在膝盖上的刹那,脑中开始重复梁西沉给她按揉的画面。
她索性重新躺下闭上眼。
然而还是无论怎么都甩不掉。
良久。
岑雾掀开被子下床,光着脚没什么声音地走在地板上,手搭上门把的时候犹豫了两秒,最终转动开了门。
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在下一秒映入视线。
他就半倚在墙边。
门开的刹那,他侧首,和她四目相对。
“岑雾。”他低声唤她名字。
深夜中,他眸光深邃,声音分外沙哑:“我睡不着。”0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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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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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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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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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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