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雾不小心着了凉,隔天起来后头重脚轻,随便吃了两口早饭就没胃口吃不下了,换来林湘几句阴阳怪气的嘲讽。
她没有搭理,独自出门上学。
坐上每天差不多时间到的2路公交,没有座位,她手扶住扶手,在摇摇晃晃间,她看到了运河岸恢弘大气的小区门。
之前从不在意,此刻却因为得知梁西沉搬来了这里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只是从远远看见小区就寻找,到小区门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她都没有看到心里想见的那个少年。
秋雨打在车窗上,毫不客气地发出啪嗒的声音。
像在嘲笑什么。
到了学校,因着下雨的缘故,原本今天的升旗仪式推迟到明天。
课间操的时间里,班里的同学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儿聊着假期趣事,欢笑声到处都是,热闹非凡。
岑雾趴在桌子上,身体有些冷。
周思源知道她不舒服,特意去校医务室拿了盒小柴胡冲剂泡给她喝。
无糖的小柴胡泛着苦,就像那日凉掉的奶茶。
岑雾一口气喝完,嗓子仍是干得难受:“谢谢思源。”
周思源伸手探上她额头,确定没有发烧松了口气,又接了杯热水回来后,突然想到公告栏:“诶,雾雾,高三的月考排名出来了,梁西沉478分!”
北城所在的省高考采取3+2的模式,语数外满分480。
她兴奋地分享消息:“听说他们这次题目特别难,但他数学英语都是满分,选修的两门也是,就语文扣了两分!一骑绝尘,甩出第二名一大截呢。”
“梁西沉他不愧是学神!”
冷不丁听到梁西沉的名字,不知怎么的,岑雾忽然觉得刚刚咽下的冲剂一下在胃里翻腾了起来,苦如黄连。
她眨了下眼睛,忍住了因为苦意而就要泛起的生理雾气,却压不住想知道他消息的心思:“是么?”
“嗯啊。”
周思源号称八卦小灵通,学校里鲜少有她不知道的事。
她也趴在桌上:“这次考第二的是他们班的一个女生,听说她喜欢梁西沉很久了,一直想追他,还想和他考同一所大学呢。”
岑雾的呼吸很热,喷洒在皮肤上很烫。
放在桌下的那只手无意识地捏住校服,她听见自己佯装沉静打听的声音:“什么大学啊?”
“这个倒不知道。”周思源撅了撅嘴,还想继续分享其他八卦,马尾又被人不客气地一拽。
“沈、岸!”她恼火地站起来,一脚踹上他小腿,“你干嘛!说了多少次了不准拽我头发,你欠揍啊!”
沈岸满脸的嫌弃:“岑雾不舒服,你能不能别这么聒噪,让她好好休息?一天到晚就知道八卦。”
周思源:“……”
“雾雾你趴会儿,我不吵你啦。”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问题,她吐吐舌头小声说。
岑雾闭上眼,把脸埋进手臂中,声音嗡嗡的:“好。”
不过她也没有趴很久上课铃声就响了。
随着铃声和任课老师一起到来的,是放假前的月考成绩。
岑雾成绩好,但她偏科,差在数学上。
第一节就是数学课,试卷发下来,鲜红的70,离及格还差两分。
总分也很快出来,七班四十五个学生,岑雾语文英语名列第一,但因为数学的问题,班级只排14。
周思源的偏科比她还要严重,排29。
一看到排名周思源就哀嚎不已,连忙双手合十不停求保佑千万不要被拆散。
早在月考前朱宇就说过,等成绩出来会按成绩进行换座位。一般来说通常是成绩好的在前,差的在后。
或许是乞求被听到了,周思源紧张了大半天,最后幸运的是两人依然是同桌,而且从第四排前挪到了第三排,后排的同学则变成了沈岸。
沈岸是班长,也是这次的班级第一。
周思源很是不爽,在沈岸搬来后抬起下巴朝他哼了好几声,于是两人不出意外地又你来我往斗嘴了好几回。
岑雾在两人的斗嘴声中盯着自己的数学分数,很大的两个数字,像是在提醒她和梁西沉次次满分的差距。
这一整天都在下雨,她的感冒没有好转,甚至还加重了点儿。
糟糕透了。
唯一让她觉得安慰的,是没有和周思源分开。
-
这场秋雨在放学前就停了。
然而岑雾的感冒却在隔天变得更为严重。
到学校后周思源看到她没什么血色的脸吓了一跳,忙问她吃药没有,要不要请假去医院看看。
沈岸也关心了句:“如果难受的话,等下升旗仪式就别去了。”
周思源跟着点头,难得没有怼他:“对对对。”
两人都在关心她。
心中泛暖,岑雾微弯了弯唇:“没事。”
说着没事,然而声音却哑得不像话,喉咙里更像被火烧过一样难受。
而她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
当站在操场上,头顶着太阳,她只觉头重脚轻得更厉害了,眼睛沉重地睁不开,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人群中小范围明显克制的骚动便是在她快支撑不住时爆发的。
“啊啊啊!今天的升旗手竟然是梁西沉!”
“天呐,穿上这制服也太帅了吧,又神又苏,要命!”
耳鸣声嗡嗡作响,和他有关的一切却总能被她精准捕捉到。
他的名字,他的声音。
岑雾眼皮猛地颤了下,费力掀起,不费吹灰之力地一眼将他找到。
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雨,今天的阳光格外得好,大片金色从天洒落,铺满整片操场。
他在操场左侧,作为主旗手站在左前。
少年的身形颀长挺拔,一身军绿色制服庄严肃穆,稍稍压制了几分少年气,却透出了股别样的禁欲感。
他踏着标准正步走到旗杆下,每一步都好像踏在了旁人的心上,轻而易举搅乱她人的心跳和呼吸。
方才的骚动早已被教导主任用眼神压下,但压得住声音,压不住学生们的热烈眼神。
包括岑雾。
即便她有意克制。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目光看着他拉动旗绳在国歌下将五星红旗升到顶部,最后从容镇定地走上主席台。
今天优秀学生演讲的人也是他。
但他的手里没有演讲稿。
不知是谁率先鼓掌,偌大的操场上瞬间掌声雷动。
后来她听周思源说,那是她进入七中以来第一次见梁西沉当升旗手,也是第一次在国旗下演讲,更是第一次有那样震耳欲聋的掌声。
由此可见梁西沉的受欢迎程度。
掌声是在他伸手将话筒拔高了截,他那双漆黑的眼睛漫不经心地朝底下扫了圈后一下停止的。
明知他这一眼根本就是随意的毫无方向和意思,岑雾的心脏却在似乎和他对视上的时候猛烈失控。
他的演讲很短。
那天岑雾的状态实在是糟糕,但还是无比清楚地记住了他的那句话,和他其他说过的话一起,藏在心底一藏便是多年——
“你能成为什么样的人,未来怎么样,都由现在的你决定。永远不要辜负心怀梦想的自己。”
其实说起来是很寻常的话,老师们大抵也在课堂上苦口婆心地说过多次。然而经由他的嘴中说出来,着实叫底下人心潮澎湃。
或许是他有着少年的意气奋发,也有着压不住的桀骜劲,话音落下的瞬间,掌声欢呼声甚至比刚才更热烈。
有男生大喊:“对!”
掌声像是要把天都掀翻下来,久久不息。
他还站在主席台上,璀璨阳光落在了他身上。
很耀眼。
-
岑雾终究还是没撑住,在第三节课后被老师带去了医院挂水。
输液室人不多,岑雾选了个靠窗的位置,扎针的左手有些凉,但当大片阳光从窗外落进来时又有些暖。
她侧头,望向窗外。
须臾,她慢慢地抬起右手,试探着去触碰握住那份光。
挂完水回到学校已是午饭时间,岑雾和老师道了声谢后回了教室,她没有去食堂,而是从书包最里面拿出手机去了实验楼天台。
周思源说过,实验楼的天台平时几乎没怎么人去,是一个绝佳的中午放松地方。
爬上楼梯到天台,呼吸很喘,等不及平复,她迫不及待地将手机开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那边才接通,她就说:“程老师,我想报名,我要跳舞。”
她顿了秒,眼里盛满久违的璀璨,一字一顿说出之前骗了程音也骗了自己的话:“我喜欢跳舞。”
她热爱舞蹈。
很爱。
程音听到她这么说喜不自胜,下意识就问:“真的?怎么改变主意了?”
只不过她没来得及听岑雾的回答,因为突然有个重要电话进来了。原因其实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岑雾没有放弃跳舞。
“我这边的事情处理完就过来北城找你,明天。雾雾,我很高兴,”她满脸欣慰的笑,“老师会帮你的。”
岑雾嗯了声:“谢谢程老师。”
不知是挂水起了作用还是其他,她觉得身体似乎好受了不少。
仰头,她抬手,两指做出捏住太阳的动作。
有光穿过覆上她的脸。
她弯唇,浅浅的笑意悄然漾开。
片刻后,轻舒口气,岑雾收回手转身准备下楼。
不想嘴角和眼里的笑意却在下一秒被吓得瞬间消失殆尽。
入口处,楼梯间的门被推开。
那张五官极为出色的脸在明朗的光线中被照得清晰。
——梁西沉。
他也在这时懒慢地撩起了眼皮。
目光碰撞。
岑雾心跳倏地停止跳动。
她眨了下眼,想开口打招呼,却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手心潮湿,最后,她只是朝他无声地点了点头,迈开突然很重的脚步佯装平静地离开。琇書網
天台不算小,但此刻空气里竟全是他的味道,干净清冽,像夏天清爽的风,轻轻拂过她鼻尖。
最后一步的距离,就要擦肩而过。
倏地。
他侧首,幽邃目光明显落在她脸上,看着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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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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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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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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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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