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上一用力,猛地推了村上名信一下,把村上名信推得一个踉跄摔到了地上去。
“混蛋!”
村上名信也发怒了,他摁着腰上的大刀刀柄爬了起来,眼看就要拔刀和小早川拼命。
周围的武士都吓了一跳,赶紧让开,生怕被暴怒的村上名信乱刀砍到。
关键时刻,站在一边的倭国女人季子撒腿跑了过来。
这个嫁给水手的倭国女人扑通一声跪在了村上名信的身边,双手贴地深深拜倒在村上名信的跟前。
“武士!忍耐!要忍耐!”
村上名信看着这个嫁给汉人的倭国女人,忍不住大声喝道:“滚开!”
季子抬起了头,大声说道:“弟弟,我们都是陆奥的倭国人,我的父亲也是武士。”
“要忍耐啊!最苦难的日子过去,就一定会有晴天的。”
村上名信用眼睛瞪着季子,却发现这个女人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暴怒而畏惧。
季子甚至朝村上名信点了点头。
在季子的劝阻面前,村上名信的怒火显得有些无力和任性。
他在地上发了一会呆,无奈地爬了起来。
他不再有拔刀和小早川拼命的念头,而是走到了小早川较远处的队伍里,静静地在第四泊位上等待。
等了半个小时,文吏宁蓝合才走了过来。
村上明信看见这个男人站到了众人前面的高台上。
“船上颠簸,大家辛苦了。”
武士们齐齐朝宁蓝合鞠躬,大声用蹩脚的汉语喊道:“不辛苦!”
宁蓝合点了点头,说道:“让你们在底舱里挤着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次我们要运来的武士实在太多了。”
“你们都是低层武士,本来是在倭国乡间维持地方秩序的。”
“但是仙台藩伊达家灭亡后,你们都失去了生计,只能在酒馆和市井间打杂役维持生活。”
“但是到了越国,你们可以重新昂着头做武士了!”
听到宁蓝合的话,陆奥的武士们脸上一白。
宁蓝合说要让他们重新做武士,是要他们挥舞武士刀上前线战斗吗?
所有的武士都沉默下来,没有人说话,不少人流下了自怜的泪水。
人群中的小早川突然挥舞拳头大吼一声:“即便是为运河王战死,我们也义无反顾!”
武士们听到这句嘶吼,都看向了小早川。
很快,武士们就被小早川的慷慨感染了,他们都学着小早川一样举起了右手,大声吼道:“不惧战死!”
“义无反顾!”
只有村上名信站在人群的末尾,一声不吭。
宁蓝合看着情绪激动的武士们,哈哈大笑。
“不是让你们上前线去。”
“你们要做的,只是进山区镇压不安分的中南半岛山民而已,任务很简单。”
武士们听到这话,一个个露出迷惑的表情。
宁蓝合一挥手,大声说道:“中南半岛森林密布,山岭纵横,这些山区林区中有许多不服王化的南蛮土著,他们占有大量的土地,但难以管束。”
“你们这些武士到达山区后,就成为基层的武士,负责向这些土著征税,负责维护山区林区的秩序。”
听到宁蓝合的话,武士们诧异地张大了嘴巴。
让武士负责征税,维护地方秩序,这听起来是个很好的差事。
这不是德川幕府灭亡之前武士们在倭国做的事情吗?
这是个体面的差事,可以别着自己的大刀和肋差威风凛凛地在平民的房屋前巡视,做高人一等的社会上层。
宁蓝合点了点头,又说道:“经过我们的统计,中南半岛有土著一千余万。”
“这些土著将全部迁到山区和林区里,平原地带将空出来迎接汉人移民。”
“为了管理山区中的土著,我们从倭国征召了十五万失去了生计的武士。”
“你们这些武士大概每个人要管理一百个土著。”
“你们的俸禄从管理区域的农民田赋中抽成,我们在中南半岛实行三成地租制度,也就是土著的收成要上交三成给政府。”
“而这些由武士们收上来的田赋,一成归负责当地秩序的武士私有。”
听到宁蓝合的话,村上名信猛地瞪大了眼睛。
一百人每人收取三成田赋,那这些田赋足以养活四十人。
这足以养活四十人的田赋有一成归武士所有,那武士得到的田赋足以养活四个人。
四个人的生活开支归一个武士所有,这听上去是很好的政策。
虽然这是以越国土著标准而言的生活开支,可能土著们的生活开支仅够糊口,但无论如何武士也可以娶妻生子,过温饱的生活了。
汉人有给武士们过体面生活的机会?
宁蓝合继续说道:“你们可以把你们的梯田和水利技术传授给土著,如果武士能够发展山区经济,这一成的田赋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每个武士都有自己的片区,如果武士管理得好,让片区中人口繁殖,产出提高,武士的收成自然也会越来越高。”
“反之,如果武士不善经营,导致土著逃亡土地荒芜,不但武士本身会承受贫困,我们中南半岛军管政府也会处罚这样的武士。”
“我们承认武士在地方上的治理权,武士是当地的税务官,也是治安官和法官。”
“武士有权处理当地土著的官司和纠纷,除了死刑需要报备,其他对土著的刑罚可以酌情自己决定。”
村上名信站在一群越国土著的身后,握着自己的武士刀刀柄。
理论上,这群山区中的越国土著以后就是村上名信的领民,或者说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一是村上名信的领民。
而村上名信,以后就将成为这些农民的首领。
这让村上名信有些紧张。
他虽然出生于武士家庭,但毕竟只有二十三岁,还从不曾管理过这么多人。
而且这些越国山民明显不好管理,他们对倭国武士十分仇视。
这些越国山民实际上并不全是山里的人,实际上一半人是在陈烈军的强迫下从越国红河平原迁入山中的。
肥沃的红河平原以后将由汉人移民耕作,作为亡国奴的越国人不得不离开世代耕作的土地。
村上名信感到运河王对中南半岛土著的政策十分粗暴。
和这些越国人比起来,倭国的农民就十分幸运了,倭国的农民至少仍然在祖先的土地上耕耘。
村上名信认为运河王之所以这么区别对待,可能是因为倭国人长得和汉人一样,而中南半岛的居民和汉人长得不一样。
而且倭国人的文字也和汉人一样。
想到这里,村上名信突然对灭亡倭国的汉人有了些亲近感。
凡事总要经过对比,才知道好歹。
对于倭国的武士,汉人们也给了一条活路,让武士进山管理越国土著。
虽然这是个危险而报酬不高的活,但比起在倭国完全失去生计靠打杂赚取食物,这工作看上去就显得还可以了。
至少在这山区里,武士能昂着头别着刀,做他们引以为豪的上等人生活。
不过要过上这样的生活,首先要压服这些桀骜的越国农民。
村上名信被文吏宁蓝合大人分到了顺山谷这个村庄,和小早川以及另一个武士留守为清分为一个组。
三个陆奥来的武士将瓜分这个三百多人的顺山谷村。
文吏宁蓝合并没有给三个武士任何文书和证明,在这个有些混乱的中南半岛军管区,尤其是在更混乱的越国山区中,实际上没有任何机构控制着越国百姓。
三名武士不需要和任何人做交接,他们只是一人带着一大袋行囊,背着自己的两把武士刀就进山了。
只要山区越国人不爆发大规模的骚乱,陈烈军就不会进山接应武士们。
他们三个人唯一可以依赖的,就是三把大刀和三把肋差。
而现在,村上名信相信他很快就要拔刀了。
小早川站在山民的最前面,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试图让越国的山民们理解他要表达的意思。
但是小早川说的是倭国话,越国人只听得懂越国语,沟通很艰难。
足足用了半个小时,小早川才让越国人明白了他们以后的三成收成要作为税收上交。
越国的山民们明白这一点后,就发出了各种怪叫声和咆哮声,显然是极为不满。
他们很快就拒绝再听小早川训话,而是齐齐转身往村庄中走去,朝押后的村上名信这个方向走来。
小早川看到越国人的举动,明白自己的征税政策被越国人拒绝了。
他大喊了一声混蛋,大步冲到了村上名信的旁边,指着想离开的越国人大声呵斥。
“笨蛋!不交税是死罪!”
留守卫清也踩着木屐冲了过来。
这群越国人有一百多男人。
仗着人多,他们并不把只有三个人的武士放在眼里,他们企图越过村上名信和小早川防守的一线,回到村庄中去干活。
村上名信皱了皱眉头,一把拔出了大刀,将刀锋对准了这些蔑视自己的越国山民。
“回去!”
留守为清和小早川也拔出了武士刀。
“抗令者死!”
村上名信和小早川对视了一眼,暂时不再纠结于两人之间的矛盾,准备联手对付这些越国山民。
显然不杀几个人,三名武士是无论如何控制不了这个三百多人的村庄的。
越国的男人们对视了一阵后,也从腰上拔出了镰刀和砍刀,对准了三名武士。
越国男人去掉老人和孩子也还有七十多个。
七十多人对付三个人,越国的山民们无论如何不愿意认输。
三成地租意味着一百多人的口粮,意味着越国山村要少养活一百多个孩子。
在越国人的理解中,这就是一百多条人命。
武士们举着锋利的武士刀,一点点压向了人多势众的越国山民。
被三名武士的杀气震慑,越国的山民们有些害怕,竟齐齐往后退了几步。
但很快他们就回过了神。
“杀了倭国人!”
七十多山民男人举着镰刀和砍刀扑向了武士。
村上名信往前迈了一步,猛地一刀砍向了冲过来的一名瘦弱越国山民。
他使用了最简单的劈砍方法,砍完这一刀后迅速撤回脚步,将砍出去的大刀收回来,准备砍向下一个目标。
血花猛地溅开,穿着棉布短衣的越国山民胸口被武士刀狠狠割开,皮肉下面的肠子都爆了出来。
三名武士开始杀戮这些不懂得如何使用武器的越国人。
一转眼,三名武士已经杀了八人。
再杀下去,越国人就要被杀光了。
村上名信大叫了一声收刀,往后连跃了几步跳出了战局。
小早川和留守为清下意识地服从了村上名信的指挥,往后跳出了战线。
越国人这才发现,仅仅是十秒钟,地上已经有八具山民尸体。
武士们的战技优势,不是越国人可以用人数优势抵消的。
还活着的越国人脸色发白,双腿开始颤抖起来。
他们是农民,何曾见过这么多人被砍死?
恐惧已经完全笼罩了他们的意识。
村上名信拔出自己的肋差,示范性地将这把短刀扔在地上,大声吼道:“弃刀!”
越国人完全没有了斗志,他们显然明白了村上的意思,一个个把自己的镰刀和砍刀全部扔在了地上。
村上名信又示范性地跪在了地上,大声吼道:“跪下!”
三百多越国男女老少不敢怠慢,扑通扑通全部跪在了地上。
村上名信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碎布擦干了打刀上的鲜血,将打刀收进了刀鞘。
“小早川!留守君!我们三人先不要分开,一起管理这个村庄吧。”
小早川突然间觉得村上名信远比自己强大,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王大强骑马走在暹罗的湄南河平原上,张定国骑在王大强的旁边,向王大强介绍山区中的情况。
“将军,如今山区中的倭国武士已经基本控制了局势。”
“各地的中南半岛土著都基本被镇压,除了极少数武士失败被土著赶了出来,大多数武士都成功成为了山区中的管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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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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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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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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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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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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