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已经走了六日了,按路程算,从京城到边城,大军足足要走两个月的时间,而按照李瑛骑行的速度,应该不出几日便能追上大部队。
大约是因为有大军在前头开路,又有宫中高手护行,李瑛这一路比想象中要顺利,没有遇到流民,也没有遇到山匪,到了第三日,一行人终于见到了大军的行迹。
此时正值日落黄昏,大军在萧濂的指挥下就地驻扎,简单吃了点食物后,萧濂一人往不远处的小溪边走去。
他从一天的警备中放松下来,坐在一块石头上,难得地欣赏着落日余晖洒在水面上金灿灿的倒影。
真美啊……萧濂不禁在心中感慨道,只可惜能与他共赏美景的人却不在身边。
九日,原来才过了九日,可为何对他来说却像九年那么漫长?平生第一次,萧濂体会到什么叫做度日如年。
想到这一仗指不定要打多久,萧濂内心的凄凉更甚。也不知此刻的她在何处,用过晚膳了吗,有没有像自己思念她一般思念着自己呢?
“呵。”萧濂自嘲一笑,自己现在这幅样子,怎么跟深闺怨夫似的。
他打开酒壶里的酒,小抿了一口,准备将今日的哀愁像这口酒一般,灌入腹中,消化殆尽。
就在萧濂起身要离开河边的时候,溪对岸的忽然传来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听声音,至少有十人以上。
萧濂的反应十分迅速,眨眼之间他已经搭好弓箭,拉满了弓弦,准确无误地瞄准了对岸逆光而来的一行人。这个时候来人,难道是敌方的探子?或是流窜的土匪?
无论是谁,遇上他,算他们倒霉。
不知为何,那一行人高马大的男子纷纷勒住了马匹,停在了对岸,萧濂眯着眼,手中的弓箭蓄势待发。
直到一个身影从人群中骑到了最前面,那个身影明显比其他人矮了一截,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那双眼睛却毫不掩饰地落在了萧濂身上。
一瞬间,萧濂好像被施了咒一般,愣在了原地。
他看着对岸的那个人对着他,缓缓地解开了蒙在脸上的布巾,露出了那张他日思夜想的脸庞。
“啪——”,萧濂手上的弓箭掉落在了地上,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发不出声音来。
对岸的李瑛喊了一声“驾——”,她就这么骑在马上,穿过湍湍流淌的小溪,停在了萧濂身边。
看着仍旧愣在原地的萧濂,李瑛笑着唤了声:“夫君。”
萧濂这才眨了眨眼睛,这不是梦,也不是醉酒,她竟活生生地站在他眼前。
萧濂朝她张开双臂,李瑛稳稳地从马上落入了他怀中。
萧濂深深地闻了闻她身上熟悉的香味,在她耳边喃喃道:“我好想你。”wWW.ΧìǔΜЬ.CǒΜ
对岸的护卫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宽广的天地之下只剩下他们二人。
萧濂将李瑛抱在怀中,坐在溪边的那块大石头上,问道:“怎么想到来这儿?”
李瑛如实告知萧濂弟弟李瑄假借身份混入军中之事,萧濂听完皱眉道:“这臭小子,看来我得代岳父教训他一顿。”
“不过。”萧濂话锋一转,挑眉问道:“只是因为阿弟?”
“哎呀。”李瑛娇嗔道:“你怎么明知故问。”
“我想听你亲口说。”
李瑛的双手挽着萧濂的脖子,她抬起头,眼眸中映入了金色的夕阳:“萧濂,我想你,比你想我还要想。”
萧濂觉得自己空荡荡的心一瞬间被填满了,他深深地朝她的唇吻了下去。
缠绵过后,李瑛开口道:“夫君,我去了一趟灵山道观。”
萧濂的眼神有一瞬的慌乱:“那老道士跟你说什么了,你别信。”
“哎呀,你能不能对大师有点尊重,别一口一个老道士的。”
“本来那些故弄玄虚的东西我就不信。”
“四方大师将实情都告诉我了,夫君,我真的很感动。”
“这就是你不远千里追上来的原因?”
“不止,还有。”
“还有什么?”
李瑛抓起萧濂的手,“啊呜”一口咬了下去。
“嘶——夫人,几日不见,怎学会咬人了?”
“谁让你临走前也不叫醒我,害得我都没能好好跟你告别。”
萧濂失笑:“你这个小心眼的,我是真的怕你舍不得。”
“我就是舍不得,舍不得到亲自追上来找你。”
两人就这么一言一语的在溪边耳鬓厮磨互诉衷肠许久,直到两个人都被冻得直打哆嗦,天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萧濂才不情不愿地领着李瑛回到营地。
回到营地,就意味着他不能正大光明地亲吻她的嘴唇,不能肆无忌惮地牵她的手了。
“瑛瑛,天色晚了,你就在这里将就一夜,待明日我再将李瑄那臭小子揪出来。”
李瑛嘴上答应着,心中却已经为即将到来的分别感到失落了。
这一夜,两人挤在一张狭窄的行军床上相依而眠,这里不比王府中的喜床,却让二人睡得格外香甜。
翌日,李瑛是被营帐外刺眼的阳光照醒的。她睁开眼,发现萧濂正坐在床边,伸着手为她遮挡落在她眼睛上的光亮。
“怎么还是醒了。”萧濂有些失望地放下了手。
李瑛拉过他垂下的手,道:“如果睁开眼就能看到夫君,我愿意每日都被日头照醒。”
萧濂被李瑛突如其来的情话整得一愣一愣的,看着萧濂红到滴血的耳根子,李瑛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夫君,原来你这么容易害羞,你要是喜欢听的话,我可以日日都讲给你听。”
“不……不必了。”萧濂有些羞恼地撇过头,半晌才说道:“不是还要找李瑄吗,将他替代之人的名讳告诉我,我就去查。”
李瑛仍笑眯眯地用手拄着头,对萧濂说道:“那大婶的儿子名叫何阿九。”
“何阿九是吧,你在这等着,我去抓人。”萧濂说完逃也似的出了营帐。
李瑛独自在床上笑得前仰后合。
没过一盏茶时间,营帐外就传来了弟弟李瑄求饶的声音:“姐夫,姐夫!你行行好,别赶我走。”
“这件事没得商量。”
“姐夫,全天下最好的姐夫,只要你不敢我走,你让我帮什么忙都行!”
“不需要。”
“等一下,姐夫!你想不想知道我阿姐不为人知的秘密?”
萧濂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在自己手中不停扑腾的李瑄,差点笑出声,他将人一把丢进营帐中,故意问道:“哦?你阿姐还有秘密?”
李瑄见萧濂总算松了口,丝毫未注意到营帐里还有一个人,赶紧一脸谄媚地说道:“对对对,只要姐夫你让我留下,等到了战场,我就告诉你阿姐的惊天大秘密。”
“我怎么自己都不知道我有什么惊天大秘密?”
李瑄的背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不能更熟悉的声音,吓得李暄直接一个腿软跪在了地上。
李暄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到阿姐正双手交叠着,一副“我看你怎么编”的表情看着自己。
“阿……阿姐?”
李瑛上前对着李暄脑门就一记爆栗:“臭小子,还知道我是你阿姐啊?”
“不是,阿姐,你……你怎么在这儿?”
“你还有脸问,你一声不吭从灵山道观消失了,我跟爹娘都差点急得上西天了你知道吗?”
“哎呀,我不说,不就是怕出现现在这种局面吗……”
李瑛狠狠剜了李暄一眼:“要不是何阿九的娘找上门来,到现在我们还在满灵山满京城的找你,说不定连你的衣冠冢都立好了,你满意了吧?”
“大婶儿误我啊……”李暄哭丧着脸。
“你还没个正形!”李瑛骂了一句:“怎么样,在军队待了十日,待够了没有?”
“没有!”李暄想也不想就回答。
“你姐夫说了,光路上就要走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到了边疆,有些人可能第一天上战场就回不来了,你不怕吗?”
“我不怕!大丈夫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如果可以选,我选择前者!”李暄一改刚才的嬉皮笑脸,正色道。
“就算没有为国杀掉一个敌人,除了家人没有任何人记得你的名字,你也在所不惜?”
李暄明显犹豫了一下,而后郑重道:“我愿意。虽然我相信我不会连一个敌人的首级都拿不到,但若真是这样的结局,我也不会后悔走这一遭!”
“那阿爹阿娘呢?你若真的死了,他们怎么办?”
李暄朝李瑛眨眨眼:“阿姐,那就要麻烦你了,将爹娘留给你照顾,我一百个放心。”
无论李瑛怎么劝,李暄都死咬着不肯松口,他就是要去边疆,去打仗,去抛头颅洒热血。
“哎……”嘴巴都说干了的李瑛最后叹了口气,求助地看向萧濂。
“要我说,别跟他废话,将他打晕了带回去便是。”
李瑄惊得从地上跳起来:“姐夫,你是我最好的姐夫,你不能这样对我啊姐夫!”
“我只听你阿姐的。”萧濂冷酷无情地拒绝了李瑄的示好。
李瑄十分识相地又去求李瑛,他摇着李瑛的衣袖,可怜巴巴地说:“阿姐,求求你了,我就这么一个心愿,你就满足我吧,好不好……”
李瑛犹豫了许久,最后点了点头。
“阿姐!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李瑄兴奋地拉着李瑛上蹿下跳。
“姐夫,你听到了吧,阿姐她同意了!”
萧濂扶着额点了点头。
李瑄是哭着进来,笑着出去的,他总算可以挺着腰杆子在别人喊“何阿九”的时候,回一句“什么事”了。
又只剩下两个人的营帐内,萧濂朝李瑛投过去一个不争气的眼神,意思是“我早就猜到会这样”。
李瑛回了一个满是无奈的眼神——“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那你接下去打算怎么办?”萧濂出声问道。
“你觉得呢?”
“护送你的那些人呢?”
“他们就在溪对岸等着呢。”
“那你便安心回去吧,阿弟交给我了,你放心,我还是那句话,就算我……”
李瑛一把捂住了萧濂的嘴:“我想听的不是这句。你和阿弟,都必须要好好地活着回来,知道吗?”
萧濂乖乖地点点头。
李瑛放下手,有些扭捏地问道:“有没有可能……”
“没有。”萧濂直截了当地说道。
“我话都还没说完呢!”李瑛气恼地跺脚。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萧濂从背后抱住李瑛:“你想跟着我们一起去边疆,对不对?可是瑛瑛,这一路冰天雪地,走走停停,两个月的时间,你一个女子混在军营里,既不合规矩,更无法叫我你放心。你希望看到我因为你而分心,耽误军情吗?”
李瑛立刻摇了摇头。
“那便是了。你在我身边,我总想着每时每刻关注着你,难免会一心二用,我控制不住自己。”
“好啦,知道了。”李瑛转过身回抱住萧濂:“我听你的,不打搅你。”
“去吧,趁着天色还亮着。”
“对了,这里是娴儿的一份家书,你帮我给段太医吧。”
“她这次没跟来?”
“她倒是想跟,被我严词拒绝了,只好哭哭啼啼地写了封家书,叫我带给段太医。”
“好,我会给他的。”萧濂接过一封厚厚的家书。
萧濂将李瑛送到那条小溪边,李瑛拉着萧濂的手,虽然什么话都没说,可浓浓的不舍却溢于言表。
“去吧。”萧濂亲了亲她的额头,将李瑛扶上马。
李瑛坐在马背上,回过头跟萧濂不停地招手示意。
萧濂就这么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地平线上……
萧濂再回到军营的时候,仿佛觉得这一夜就像是一场绮丽的梦,是他的思念感动了神明,将她派到了他身边。
他脸上挂着难得的微笑,步入段太医的营帐。
“王爷,您怎么来了?”段彦霖正在营帐中研读医书,见萧濂进来,忙起身迎接。
萧濂晃了晃手中的那封家书,道:“本王来给你送信。”
“信?”段彦霖十分疑惑,这行军途中,行踪不定的,哪来的信?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段彦霖打开家书,一看到上面熟悉的字迹,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这,王爷你怎么会有娴儿的亲笔信?”
萧濂一勾嘴角,道:“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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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有些bug,已修。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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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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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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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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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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