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李瑛有气无力地叫唤了一声。
并没有人回应,奇怪,李瑛睁开眼,看到旁边原本萧濂躺着的地方空空如也。
“夫人,你醒啦。”新竹闻声推门进来,如今的新竹总算叫“夫人”叫得顺口了。
一进这卧房,新竹就闻到一股暧昧至极的气息,新竹瞥了一眼凌乱不堪的喜床,一时羞得连眼睛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李瑛假装没看到新竹到处乱飞的眼神,故作镇定地问道:“咳,那个……王爷他人呢?”
“回夫人,王爷他已经出门了。”新竹决定跟着装傻到底。
“什么?!”李瑛“唰”地从被窝里坐起来:“他去哪儿了?”
“这个时辰,王爷已经快要出城门了吧。”
“你们怎么不叫醒我?”
“王爷的原话是这样说的。”新竹学着萧濂的样子,刻意低沉着嗓子说道:“王妃她从南和逃走时,说自己平生最见不惯离别时那哭哭啼啼的场景,其实本王也是,所以不要叫醒她了,就让她睡吧,免得她哭哭啼啼的伤了心。”
“好你个萧濂!”李瑛听完忍不住啐了一口:“原来这一茬他根本就没忘呢,留到现在才发作,真是个会记仇的!”
李瑛话是这样说,可动作却一点也不落,胡乱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后,她便快马加鞭出了门,这个时候再坐马车,可就真的赶不上送他了。
可是快行至城门口的时候,李瑛不得不弃马步行,因为城门两边的路已经被来送行的百姓堵得水泄不通了,路中央则是浩浩荡荡的大凌士兵们,他们一个个身披铠甲,英姿挺拔,一张张年轻的脸上写满了必胜的决心。
李瑛却无暇欣赏,她心急如焚,萧濂一定在这长得一眼看不到头的队伍的最前面,她该如何才能挤进去?
就在李瑛以为自己真的见不到萧濂最后一面的时候,她头顶上方忽然有熟悉的声音传来:“瑛表姐!你怎么才来?!”
是曹文娴,她正站在城门最高处呢。
“娴儿,快,快带我上去!”
“好!”曹文娴“噔噔噔”地从城门上跑下来,从里面打开了门,将李瑛拉了进去。
“娴儿,你怎么这么聪明,知道在这里送行?”李瑛总算从人山人海里挤了出来,她三步并两步爬上城门,气喘吁吁地问道。
“瑛表姐你还不知道呢。”曹文娴话未说完脸先红了:“段太医,他是这次的随行军医。”
“原来如此。”李瑛笑道:“你是来给未来的夫君送行的呀。”
“哎呀,我就知道你又要取笑我。”曹文娴羞归羞,可还是忍不住继续说道:“天还未亮我便起来了,与城门的守卫求了好久他才答应放我进来的,我在这儿等了个把时辰,好在总算没白费力气。”
说话间,她们手拉着手到达了城门的最高点。
“瑛表姐你看,他们在那儿呢。”曹文娴指着大军的最前方,李瑛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头戴头盔,身披大红披风,威风凛凛的男人的背影。
“萧——濂——”李瑛手围成环,朝着萧濂的背影大声喊道。
尽管周围一片喧嚣,可李瑛的声音还是随着风,清清楚楚地传到了萧濂的耳中。
远远地,李瑛看到马背上的男子转过了身,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就是感受到了萧濂的目光穿过人群,遥遥地落在了自己身上。
李瑛的鼻子一酸,她喃喃道:“祝君凯旋。”
萧濂没说话,无声地朝她挥了挥手。
旁边的段彦霖也再次朝曹文娴挥手告别。
此时无声胜有声。
两人就这么站在城门上,一直到两万大军走远了,再也看不到一个士兵的影子了,曹文娴才抽了抽鼻子,扑在李瑛怀里小声啜泣。
“呜呜呜——他们一定要平安啊。”
“会的,一定会的。”李瑛这话,既是安慰曹文娴,也是安慰自己。
回到长宁街的李府,尽管只是少了一个人而已,李瑛却觉得哪哪都冷冷清清的。
赵敏益知道李瑛心里不好受,特意放下手中的活儿陪她说话。
“对了,你哪个不省心的弟弟,也不知道抽了哪根筋,昨日留下个字条就不见人影了。”
“什么字条?”李瑛蹙眉问道,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他可不能再跟着裹乱了。
“我去拿来给你瞧瞧。”难得女儿提起了点精神,赵敏益巴不得她能多说几句话呢,看着女儿蔫蔫的模样,她这个当娘的心里也不好受。
赵敏益很快从李瑄房中拿来了那张字条,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字:“我心情憋闷,去灵山道观小住几天,待心情好了就回来,不用找我。”
“切。”李瑛又好气又好笑:“小小年纪,花样还挺多。你们去找过了吗?”
“还没呢。”赵敏益说道:“昨夜戌时过了我才见着这纸条,本想连夜上山去将他抓回来,可你爹不让。”
“深更半夜的上山多不安全,阿弟他现在也算半个大人了,行事虽还有些荒唐,但不至于没谱,今日再去劝他回来也不迟。”
“你爹也这么说,不过今日是出征的日子,你爹也跟着忙前忙后,倒还没得空去找你阿弟。”
“那我去一趟吧,灵山道观,我也算是熟门熟路了。”
李瑛坐上马车,脑中不禁回忆起与萧濂在灵山道观偶遇的场景,那时她还偷摸着想要找大师改婚期,谁知最后却还是阴差阳错地嫁给了萧濂。
当回忆起自己随口说了句自己被他撞得头晕,他还傻乎乎地去太后那里讨来治头晕的药的时候,李瑛没忍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夫人,你在笑什么呢?”新竹好奇地看着傻笑着的李瑛。
“没什么。”李瑛摆摆手,笑着笑着,她忽又觉得一股落寞袭来。
萧濂啊萧濂,怎么你才走了半天,我就开始想你了?
马车颠簸着到了半山腰的灵山道观,久未见面,那道观里头的小道士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李瑛。琇書蛧
“王妃?!”小道士一脸吃惊,随后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见过王妃。”
“不必多礼。”李瑛浅笑着:“灵山道观也算是我与王爷结缘之地,你们都是我的恩人。”
“不敢当,不敢当。”小道士忙推辞道。
“今日四方大师和一圆大师在吗?”那时被自己错认为是四方大师的一圆大师给李瑛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师父在观中,师叔他又去云游了,还未归来。”
“如此,那今日我便叨扰下四方大师,说起来,我与大师还素未谋面呢。”
“王妃客气了,请进。”
小道士引着李瑛,再次来到了曾今那间茶室,这次四方大师很快就出现了。
看到眼前这个仙风道骨的中年道士,李瑛一时错愕。
四方大师笑问:“王妃怎是如此表情。”
李瑛掩起惊讶,道:“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大师与您的师兄竟如此大相径庭。”
四方大师哈哈大笑:“不止王妃一人这么说了,但凡我师兄在道观中,将师兄错认成贫道的,可不在少数。”
李瑛面上一臊:“不怕大师笑话,我上次来就认错了。”
“哈哈哈,王妃不必介怀,王爷第一眼见到贫道时,与您的反映可谓是如出一辙。”
“哦?”说到萧濂,李瑛便起了好奇心:“大师,王爷说您推算出我与他是天作之合,还将婚期定在三个月后,您当时是如何算的,世上竟真有如此神准之事?那是不是能帮我推算一下……”
李瑛的话说到一半,便看到四方大师的神色闪躲,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大师,您怎么了?”
四方大师似乎纠结许久,最后问道:“天作之合,王爷是这么跟王妃您说的?”
“是啊。”李瑛疑惑道,随后她很快转过了弯:“难道说?!”
四方大师见王妃是个聪明人,也没再遮遮掩掩,他坦然道:“当时贫道奉命推算王妃您的命格,可十分奇怪的是,无论贫道怎么算都看不出您的命理走势,实在不敢断言你二人的姻缘。”
“那……你如实与王爷说了?”
“那是自然。谁知王爷当场就发了很大的火,王妃你手下的这盏茶几,当时硬是生生被王爷劈成了两半,王爷还威胁贫道,若敢向旁人吐露一句,就要将贫道咔嚓。”四方大师学萧濂当时捏碎茶杯的样子捏着自己的脖子。
李瑛怎么都没想到,她与萧濂的婚事背后,竟还有这样的隐情!
“那大师,你又为何要告诉我?”
“不瞒王妃,自贫道为人卜卦算命以来,被人如此威胁,王爷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好在王爷执意与王妃结为连理后,你二人感情甚笃,王爷也几次死里逃生,贫道心中甚慰。此番将真相告诉王妃,既是时机已到,也算是贫道对王爷的傲慢施以的一点点小小惩戒吧,望王妃体谅。”
听完四方大师的一番话,李瑛久久地呆愣在原地。
所以当时,他骗了自己,骗了太后,骗了所有人,只为将她顺顺利利地娶进家门。
在不为人所知的背后,他究竟默默为他做了多少事……
李瑛的眼眶湿润了。
四方大师背过身去,给李瑛留了体面。
过了一会儿,李瑛总算将胸口那股酸酸涨涨的情绪压了下去。她调整好情绪,又开口道:“谢谢大师今日告诉我这些,我……受益良多。”
四方大师呷了口茶,笑道:“王妃客气了。”
“对了大师。”李瑛差点将正事儿给忘了:“我家阿弟在您这儿吗?”
“阿弟?”四方大师回忆道:“哦,昨日快傍晚了,是有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郎上山来,说是要静心养性,真是孺子可教,原来他就是王妃您的弟弟。”
李瑛尴尬一笑,看来大师还没摸清阿弟的脾性,否则绝说不出这样褒奖的话。
“我阿弟现在在哪儿呢?”
“那少年来了之后就将自己关在客房中,贫道倒也未再见着面。”
“这个李瑄,就是这样修身养性的?简直胡来。”
“王妃不必动怒,您亲自去看一眼也好放心。”
李瑛很快在小道士的带领下来到了客房。
“瑄儿。”李瑛边敲门边朝里喊道。
客房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门被打开,从里头走出一个男子。
却不是李瑄。
“阿旺?”走出来的是李瑄身边的贴身家仆,李瑛问道:“李瑄呢?”
“小姐,少爷他出门去了。”
“去哪儿了?”
“少爷说这灵山上风景不错,他心情郁闷,想自己一个人出去走走散心,也不许小的跟着。”
“简直越大越不懂事了,他什么时候出门的?”
“早晨天蒙蒙亮就出去了。”
“什么?!未时都快过了,他还未归,他……他在山上吃什么?”李瑛心中咯噔一下。
阿福这才觉出此事的不妥,忙请罪道:“小姐,少爷他非不要小的跟着,小的实在没办法……”
“别说了,我们快分头去找,可别是在山上遇上什么野兽了。”
“是。”
一行人由小道士领路,在山中四处寻找李瑄的足迹。
“瑄儿——”
“少爷——你在哪儿啊少爷——”
太阳渐渐西落,山中的光线也随之越来越弱,一行人搜寻无果,只得回到道观。
“怎么办小姐,要不要去禀报老爷和夫人?”阿福急得团团转:“都怪小的,都怪小的!”
阿福说着都快哭出来了,若是少爷真的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他可怎么跟老爷夫人交代啊!赔上自己的命都不够啊!
李瑛也很着急,但是她相信阿弟福大命大不会有事,况且他武艺高强,就算遇到什么意外,也一定能大难不死的。
“你们就在道观等阿弟,万一他回来了也好有个接应,我下山去,明日带更多的人手上山来搜,此事不宜告诉爹娘,他们年纪大了,受不得一惊一乍的。”
有李瑛做主,失了魂的阿福总算镇定了一些。
李瑛赶着日落下了山,面对爹娘的询问,李瑛只好撒谎道:“阿弟他在道观挺好的,他非嚷嚷着要在那里多住几日,爹,娘,你们放心,我明日再去一趟,非给他揪下山来不可。”
这一夜的李瑛因担忧弟弟的去向彻夜未眠,天还没亮就带着王府的守卫,再次往灵山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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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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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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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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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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