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濂的声音将李瑛从巨大的恐惧中拉了出来,她有些呆呆地看着一脸担忧的萧濂,沉默了一瞬,然后“哇——”地一声,当着所有人的面,哭了。
萧濂手足无措地看着泪珠不断地从李瑛的眼中掉落,心疼地不得了。
“瑛瑛,别怕,没事了。”
“他死了,不是你的错。”
“别哭了,我在。”
李瑛“哇呜——”一声,扑进萧濂怀里,哭得更加肝肠寸断。
不知怎的,萧濂在这种时候却想起了早晨出门前恰恰的模样,跟怀里的人儿有几分相似。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像在顺恰恰的毛似的,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
一旁的朱冲和高巍简直没眼看,干净利落地处理掉了殷氏的尸体。徐氏夫妻吓得躲在公堂里不敢出来,剩下秦川一脸懵,转头朝曹文向问道:“不对啊,这个女子,她怎么跟王爷……”
“你是傻还是蠢,这都没看出来?什么女子女子的,那是王妃。”
秦川惊讶地瞪大眼睛,王妃?她她她,她为何要插手自己跟曹文向的事?
“你们一伙人里应外合,联手给我演戏?”
曹文向白了他一眼,道:“得了吧你,我倒是想跟这位王妃攀上点亲戚关系,可惜,我跟她实打实的是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秦川想了想也是,要真是演戏,方才王妃都差点被人给咔嚓了。
两人在后面你一言我一语聊了半天,那边厢李瑛终于在萧濂的安抚下冷静了一些,萧濂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同她说了清楚。
李瑛抽了抽鼻子,道:“抱歉……我又给你惹麻烦了。”
“没有的事,你今日做的很好,我对夫人刮目相看。”萧濂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你方才说让我不要进去,我就想着听你的话,在外边等,谁知道他会……会突然发疯。”
“怪我没有说提前告诉你。本以为那两盒美食能让你忘乎所以了,谁知我们动静太大,还是把你给惊动了。”
“这么说,你早知道会出事?”
“也不是,以防万一罢了。因为我也不确定他会不会武功,现在看来,谨慎一些还是对的。”
“谢谢你。”李瑛说着,钻进他怀里蹭了蹭脑袋。
萧濂哑然失笑,说她像恰恰,她还真的跟恰恰一副德行了。
两人总算腻歪完了,萧濂牵着李瑛回到公堂,先是对徐氏夫妇道:“今日辛苦二位,你们受苦了。”
“王爷言重,是您替我们洗清了冤屈,我们感谢还来不及呢。”
“那个……”曹文向摸了摸鼻子,不自然地朝徐氏说道:“踹你那一脚,是我冲动了,抱歉。”
“大人言重,小的皮糙肉厚,无妨,无妨。”
萧濂将案牍上的两锭金子递给徐氏夫妻,两人惊得连连后退:“大人,这如何使得?小的万万不敢收。”
李瑛柔声劝道:“拿着吧,反正也是那殷氏的钱财,他差点害你二人锒铛入狱,这两锭金子就当是赔罪了。”
徐氏犹豫着,李瑛直接强行将金子塞进了他手里:“拿着,可以回老家好好过日子了!”琇書蛧
徐氏二人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了金子,临走前还对着萧濂夫妇不停地道谢。
“希望他们回到老家能过得好。”李瑛看着徐氏夫妇的背影,喃喃道。
“会的。”萧濂说道。
“王爷,我可以走了吗?”一边的曹文向早已等得十分不耐烦了,他急着回家喝酒吃肉。
“你的事还没完,走什么?”萧濂睨了一眼曹文向,道。
“还没完?这不都凶手都死了么?”曹文向满脸不解。
“一码归一码,殷氏下毒是一回事,你调戏秦公子,那又是另一回事。”
“什么?爷刚才还救了这小子的命,你还想咋地?!”曹文向表示强烈的不满。
秦川习惯性地想反驳曹文向的话,可话到嘴边,又觉得他说的也对,将功抵过,他曹文向倒也不是什么不可救药的十恶不赦之徒。
“本王还没说要怎么罚你呢,你先别急。”
“你要怎么罚?爷丑话说在前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我要你命干嘛?也不嫌晦气。”秦川皱眉道。
“那你说吧,你想要什么?”曹文向站累了,干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
秦川想了半天,末了来了句:“要不还是算了。”
“好兄弟!”曹文向朝他抱拳示意,拍拍屁股就要抬脚走人。
“慢着。”萧濂叫住了曹文向。
“我说王爷,姓秦的都说算了,您还想怎么样?”
“今日你有一句话说得不对。”
“我今日说了那么多话,您说的哪句?”
“你说大凌朝只有调戏良家妇女的罪名,却没有调戏小白脸之罪名。”
“这句话怎么了?”
“你可别忘了,这里是三法司,有权制定修改我大凌的律法条文,也有权对现有的律法进行解释。”
“什么意思?”
“虽然目前我朝的律法仅规定了对猥亵妇女行为的惩罚,但本王以为,猥亵男子当参照此条判罪。
但念在你并非出于本意,又将功抵过,获得了秦公子的宽恕,现本王罚你抄写《女诫》一百遍,未抄完前,不得出门。
曹文向,你可有异议?”
李瑛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秦川忙不迭赞同道:“王爷判得好,在下深表同意!”
让曹文向抄《女诫》,简直是杀人诛心,是对他身为一名男子的极致侮辱。不行,他绝不能答应!
“我不服!”
“你不服可以。”萧濂早有话在等着他:“今日之事,我会原原本本告知侯爷,并将三法司判决你抄写《女诫》但你不服一事上报圣上,由他裁定。”
“什么?!”威胁,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屁大点事上报皇帝,这该死的萧濂,仗着自己是皇帝侄子了不起啊?
曹文向气得脸涨得通红,一旁的秦川看得别提有多痛快了。
曹文向思量来思量去,最后妥协道:“行,我抄。但丑话说在前头,这事谁要是敢传出去,我跟谁没完!”
说完提脚就走,这破地方,他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秦川也欲离开,却被萧濂挽留了下来:“秦公子留步,本王还有要事要与您相商。”
“王爷有何要事?”秦川疑惑地停下了脚步。
“秦公子是聪明人,相信你也看得出,今日这种种,是有人在背后下一盘大棋。”
秦川虽是个一心读圣贤书的穷秀才,但人也不傻,这又是投毒又是陷害的,背后的弯弯绕绕,他确实猜到了几分。
秦川冷嘲道:“在下不过是大皇子资助的一名穷学生,竟也值得某些人处心积虑。”
“今日要不是我家夫人恰好在场,恐怕这件事会被拿来大做文章。”萧濂看向李瑛,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李瑛有些难为情地躲开了他的目光:“秦公子,抱歉,今日事发突然,我不得不隐瞒身份。”
“无妨,王妃仗义执言,做事不偏不倚,在下十分感激。”
“还望秦公子回去之后,勿将今日之事禀报大皇子,以免引起不必要的争端。”李瑛福了福身子。
秦川思考了一会儿,点头答应道:“在下答应王妃了。朝堂斗争这趟浑水,在下还蹚不起。”
当三法司公堂的灯终于熄灭时,李瑛感到一阵虚脱,萧濂从后扶住了她,道:“走,我们回府去。”
“嗯。”萧濂一路牵着李瑛的手,乘马车回到了王府。
戌时将过,李瑛才想起萧濂至今滴水未进:“糟糕,我把你给我的食盒落在三法司了。”
“无妨,办起差事饱一顿饥一顿也是常有的事,我早就习惯了。”
“那怎么行?长此以往会落下病根的。”
又来了,每当李瑛露出这幅“管家婆”的架子,萧濂内心就会痒痒的,忍不住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
李瑛一怔,在他怀里小声抱怨道:“你干嘛呀……说正经事呢。”
萧濂笑道:“那请问我的好夫人,你准备给我做什么吃呢?”
这就尴尬了,李瑛原本的意思是叫厨子做些清粥小菜的给他填填肚子,怎么变成要她下厨了?
“我……我不会下厨。”
见李瑛心虚的样子,萧濂乐得哈哈大笑,笑得李瑛更加不好意思了:“你笑什么呀……”
“我开玩笑的。”萧濂揉搓着李瑛的手:“哪能真的让夫人这双纤纤玉手下庖厨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瑛暗暗决定要学会下厨这项技能。
这一日发生了太多曲折,待到二人终于躺在那张挂着大红帷幔的喜床上时,异口同声地深深吐了一口气。
“睡吧。”
“嗯。”
烛火熄灭,李瑛很快睡着了。
明明已经黑暗的房间,不知何时亮起了一簇火苗。李瑛被一阵风吹醒,看到房中的烛火随风摇曳,在墙上投射出影影绰绰的影子。
李瑛有些害怕,她看了一眼身边,萧濂并不在,他去哪儿了?
她起身披上衣服,想看看到底是何处漏了风,可四处的窗户都紧闭着,只有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是萧濂出去的时候忘记关进房门了吗?李瑛伸出手,试图将房门掩牢,可就在她手触碰到房门的那一刻,突然一阵妖风吹来,房门被猛地吹开了,吹得她一时张不开眼。
等到那古怪的妖风终于停了,李瑛挣扎着张开了双眼。
“啊!!!”
等到看清眼前的景象,李瑛的尖叫声划破长空。只见那房门外,赫然躺着殷氏!他的眼中、口中,还有被剑刺穿的腹中都在不停地流出粘稠的鲜血,那鲜血逐渐蔓延,形成一副诡异至极的画面。
更可怕的是,血泊中的殷氏竟还没有完全死!他像是一具傀儡,一点一点机械地朝李瑛的方向挪动,口中不停地念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李瑛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害怕极了,不停的后退、后退,可那殷氏仍拖着身子在向她靠近。
就在殷氏的血手要抓住她的脚腕时,李瑛用尽浑身力气发出绝望的呼喊:“萧濂,救我!”
“瑛瑛,瑛瑛,你醒醒!”萧濂睡到一半,感觉到身边的人呼吸逐渐急促,他起身点灯察看,发现她面色惨白,满头大汗,双眼紧闭,头在不停地转动,显是梦魇了。
萧濂轻声叫唤她的名字,没有用。他又试图用手拍拍她的脸,将她唤醒,可还是没有用。听她的呼吸愈发不顺,且手脚在不停挣扎,萧濂焦急万分,正欲强行将她唤醒时,李瑛忽然爆发出了巨大的尖叫声,同时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萧濂,一把抱住了他:“夫君,快救我!”
萧濂将浑身湿漉漉的她紧紧抱在怀里,不停地安慰:“没事了瑛瑛,你梦魇了。”
好一会儿李瑛才从噩梦中走出来,她呜咽着向萧濂描述了梦中可怕的情景,萧濂才知道,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死人,她被结结实实地吓到了。
“瑛瑛,都怪我。”萧濂抱着她,满是歉意地说道:“是我大意了,我见过太多的死人,所以觉得理所当然,我忘了你还是个小女孩,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是我太没用了……”
“怎么会,我只求我的瑛瑛这辈子都不要在见到任何血腥。”
“嗯……”李瑛闷声应道,此时此刻,她真的很感谢萧濂在她身边。
“还睡得着吗?”萧濂温柔地问道。
李瑛摇摇头,她生怕一闭上眼睛又做噩梦。
“不怕,我陪你一起睡。”
李瑛想,我们不是一直一起睡的么?直到萧濂伸出一直胳膊,示意她躺上来,她才明白他口中的“一起睡”是什么意思。
“这样会不会压到你呀……”
“不会。”萧濂斩钉截铁地说:“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能有几斤重?”
“那……好吧。”李瑛于是从大床的角落里移到了萧濂的身边,将头枕在了他的臂弯里。
不得不说,他的臂膀好像比枕头还更舒服一点。李瑛蹭来蹭去,找到了一个最舒服的姿态,很快就再次进入了梦乡。
这次,她没有再做噩梦,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而某人则因为发麻的手臂和不太受控制的某处,一夜未能好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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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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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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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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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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