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这个时节,正式农闲的时候,除了几个辍学的半大小青年在放牛,其余都是一片祥和安静。
赵长安把车子开进院子,关门上锁。
在赵长安和文烨原来的设想里,干脆就把他们拒之门外,——我管你高不高兴生不生气丢不丢脸怒不怒,我的地盘我做主!
然而现在牵扯到了那艘沉船,就得放他们进来,不然一旦走漏了风声,即使已经隔了六十二年,按道理想要搜寻得到也是虚无缥缈的小概率。
然而还是得防备一些有心人听到了,心生贪念和歹意。
“嗡~”
刚刚九点,山脚下的路上就传来一片汽车的轰鸣声。
坐在院子里树荫下的赵长安三人都泛起了一个念头,‘来了!’
不久,院墙外边都各种人声。
然后是“啪啪”的拍门声,“婶子,开门,来客人了,来贵客了!”
“槽!”
文烨低骂一句,站起来去开门。
“小烨,大白天锁啥门,这是来自国外的贵客!”
赵长安点了一支烟,看到在门口站着的文仁升,老脸笑成了一朵花。
还有两个看着一点都不像七八十岁,而更像五六十岁的男女老人,脸上带着温情的笑容,和蔼的望着文烨。
“槽!”
这次轮到赵长安暗骂了。
——
“六妹,我是平百啊,这一别都六十多年了,真想念你和九叔九婶。”
“六妹妹,我是小菊,这些年我们可是好找啊,可苦了你!呜呜~”
叶平菊掏出手绢擦‘眼泪’。
“六姑,我是鹤年,在明珠的时候我越看文烨越喜欢,还真是咱们叶家的血脉;真是祖宗保佑,让咱们叶家几十年以后再团聚!”
“六姑~”
“姑奶奶~”
一群叶家的牛鬼蛇神,都是兴高采烈的围着文烨奶奶,看得边上的赵长安直泛恶心。
“两位老领导,劳累了这么久谢谢你们了,你们也回家休息吧,我们下午去拜访。”
叶鹤年轻飘飘的打发走了还蒙在鼓里的文家村的支书和村长,朝着侄子叶景海打了一个眼色。
“这里人多,咱们就都到外边去歇歇,看看半山腰的湖光山色。”
叶景海带着笑容,让蜂拥进院子的秘书,保镖,司机,都出去。
不管愿不愿意,文烨都得努力露出一副笑脸,拿出粗瓷大碗,隔年的茶叶末子,给院子里的‘亲戚们’一人倒了一大碗。
“嗯,虽然苦涩,可这可是纯天然无污染的野茶活水。”
叶平百喝得直咧嘴,像这种茶叶他从小到大再到老,哪里喝过一次,只觉得苦得直想一口喷出去。
然而却依然摇头晃脑,一脸赞叹的喝完,又似乎意犹未尽的对文烨说道:“小烨,再来一碗。”
而那边的叶平菊虽然也有着不俗的演技,然而却实在是喝不下这种苦茶,只是装模作样的泯了两三小口,就很自然的放下。
“这些年来,包括37年以后,都一直在找你们,不过一直都是杳无音信;父亲曾经沿着江,一个村一个村的一路问道了马鞍山一带,当年九叔给金陵发的那份电报是从巢湖发的,父亲猜测芜湖就是你们西进的极限,不过那一段时间江上全是逃兵荒的船只,有很多都被鬼子的飞机打沉了,再加上你们又是半夜出发,所以问得江边村民,没有人能说个所以然。”
叶平百说道这里,似乎很随意的问道:“是鬼子的飞机打沉的,还是丢炸弹炸沉的。”
“当时我还小,正在睡觉就听到轰的一声,船里全是火。”
“还在睡觉,是晚上?”
叶拼摆一脸的疑惑。
“不是晚上,是早晨,我在睡懒觉。”
“我说嘛,那时候鬼子的飞机还不能夜战。”
叶平百和叶平菊悄悄对视一眼,眼前最大的难题就解决了。
假如是晚上爆炸,他们只能说是船只碰到了水雷。——但是这个理由明显牵强,那时候国军不可能在江上布雷,那等于是自己把自己当做狗关在门内等着被打。
“六妹妹,当时我爷爷也跟着你们一起去西边,我爷爷上岸了没有?”
叶平菊一脸的担心。
“我不知道,是父亲和三叔把我救起来的,后来就遭了土匪。”
文烨奶奶说道:“冬天的江水很冷,我一直昏迷到一个城里才醒过来。”
“那个城里?”
叶平百知道就是知道是哪里,时隔多年也不可能查出来个啥,但是知道路线多少可以推测出一点有用的信息。
文烨奶奶摇头。
“你你们的船是在哪儿炸得?”
文烨奶奶依然摇头,在一群叶家人的失望里,又补充了一句:“当时船离着一个江心岛很近,迷迷糊糊中父亲和三叔把我抱到了那个江心岛。”
叶平百和叶平菊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叶平百追问道:“是岛头还是岛尾,还是两边。”
“岛尾,父亲和三叔逆着水游得。”
叶平百点点头,这就对了。
要是在岛头或者左右,水流肯定会把一些东西和尸体冲到岛屿的浅水搁浅,那附近的村民不可能不去‘捞富贵’。
那样的话,等到38年初,自己父亲沿江寻访,在鬼子的刺刀的帮助下,不可能拷问不出来一点儿的信息。
六妹嘴里说得地方依然很模糊,不过要是把‘半夜发船’‘早晨还在睡懒觉’‘江心岛尾部’这些信息结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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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姑奶,那岛大不大,上面有没有住人,是常年露出江面的岛屿,还是枯水期露出来的岛屿?”
就在叶平百和叶平菊高兴的时候,结果叶紫一句话,让他们笑容凝固。
按照一开始他俩的设想,最多找七八处就可以确定位置。
然而假如考虑到当时是枯水期,长江河床上面很多的地方都会露出江面,那么他们的工程量至少要提高六七倍!
而且那些枯水期才露出水面的岛屿,这六七十年随着长江水量的变化,还有泥沙的淤积,——
现在看来,想要找到,简直就是跟买彩票有得一拼!
院子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六妹妹,小烨的功法是练到君子不器,还是君子藏器?”
对于前一个问题现在既然无解,那么叶平百就开始了第二个问题。
边上的叶紫,心里猛地一跳。
忍不住看向叶景海。
感觉叶景海在这一刻,他的鼻孔都胀大了很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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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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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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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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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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