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在空中激溅碰撞,碎成寒雾,将死城淹没。
数年之前,林守溪与慕师靖决战于此,雨庙观音像后,漆暗之门洞开,黄衣的旧王君临此间,肿胀多鳞的触手在雨水中舞动。
皇帝每次苏醒,附近的龙也会跟着醒来,死城勾连着巫家的祭坛,黄衣君王昙花一现后,巫家孽池中的红瞳龙尸也在不久后醒来,于是才有了那次孽池逃亡。
她是皇帝,也是黄衣君主。
藏在那身古旧黄袍下的触手长满了鳞片,她从来没有隐藏过这些长满鳞片的触手,无论在死城还是在神域时,都任由它们在风中飘荡。同样,她是季洛阳的直接接引者,也是神域的直接毁灭者。
她从未遮掩自己,这种不加遮掩源自于她的傲慢。
她太过傲慢,傲慢到从不惧怕怀疑——没有人会将邪恶的黄衣君王与神圣的皇帝陛下联系在一起。
她也是邪龙。
龙是她的敌人,邪神也是她的敌人,当然,邪龙也是必须杀死的东西——诛族之剑下,任何同族被杀,都会引起整个族群的灭绝,所以她要在诛族之剑重新出世之前,杀死所有的邪龙,将她的同族们尽数毁灭。
所以妖煞塔沉眠的邪龙也死了。
一切看似偶然的故事,都被一条冥冥中的线串联了起来。
皇帝看似始终在圣壤殿沉睡,实则从未离开过他们身边。如今,这尊幕布之后最深重的阴影终于走到了舞台之前,一切回到了起点,回到了这座死城,这是命运的肇始,女帝在此新生。
“你觉得你很聪明么。”
女帝被喝破身份,琉璃瞳却依旧冷若冰丸。
她的残躯已生长完整,晶莹剔透腿踩在雨水里,可以清晰地看到皮肤下面的青丝血管,她看上去很虚弱……与黑鳞之主、识潮之神死战,又通过仪典提炼自身之后,新生的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虚弱。
但这只是神的虚弱,相较于人类,她依旧强大,不可理喻的强大。
“或者说,你觉得,你们今天可以战胜我么。”
女帝平静的声音压过了满天暴雨,她睥睨天下的琉璃瞳蔑然扫视过林守溪与宫语,仿佛在说‘凭你们也配?’。
林守溪没有回答。
他虽然猜到了真相,但他知道,他所做的一切,也是迫不得已之举罢了,他无法阻止皇帝的新生,只能在尘埃落定之前,将死城开辟为战场,尝试将这位新王斩杀。
这是异想天开的决定,却也是唯一的机会。
如果让女帝顺利地回到圣壤殿,那她必会成为两位冥古神祇之后,最为恐怖的妖魔。
这是人的无奈……哪怕洞悉一切,依旧不得不用生命去直面一个渺小的可能性。
“所以说,你大动干戈地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慕师靖不解。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么?”女帝的声音忽然变得温柔。
“我到底应该记得什么?要说就说,不说就不说,少与本姑娘打哑谜!”慕师靖咬着红唇,很是生气。
女帝原本不想回答他们的任何问题,但发问者是慕师靖,于是,她选择了回答:“于长安转生是为了将我的龙性与原初神浊炼出躯体,邪龙与邪神本出于同源,它们都来自最原初的神浊,只是承载神浊的躯壳并不相同罢了。”
女帝回答了慕师靖的疑惑,她的声音穿过了暴雨,穿透了千万年的光阴,带着岁月铭刻的沧桑,回到了众神起舞的年代:“很多年前,我本是龙,是凌驾于苍碧之王、虚白之王之上的龙,那是属于龙的时代,除了苍白之外,世上再没有比我更强大的生灵,世界是龙宰治的王国,我们在那里翩然地起舞与歌唱,永不陨落。直到……直到那個东西出现。”
“那天被称为神明的黄昏。”
女帝的声音开始微微颤抖,哪怕时隔这么多年,她依旧能清晰地感到恐惧。
“原点?”宫语立刻醒悟。
“嗯,原点,也就是你们口中的扶桑降临了。”女帝平静地说:“它来自星空,来自那片最污浊最邪恶的星空,世界树最初不属于这个世界,祂是外神。但祂一经降临,就不可理解地占据了万物原点的位置,除了龙族之外,祂是一切生灵的原点,毁灭它等于毁灭世界。
从此以后,邪神不可阻挡地从深海崛起,大海被污染,苍白与原点的神战也几乎将陆地毁于一旦,那段被称为‘黄昏’的黑暗岁月里,我目睹了无数龙类与生灵的死亡,其中包括许多比人类更智慧的种族,那是整个整个族群的消亡,触目惊心到令神明麻木。我近乎疯狂地渴慕力量,渴慕更强大的力量,于是我接纳了原初神浊,成了第一头邪龙,也是古往今来最强大的邪龙……但是不够,远远不够。”
这是她第一次在世人面前讲述自己的过去。
这段历史本就不该是秘密,但她为了欺骗初醒的人类,将之隐瞒。
女帝已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与生灵真正说过话了。
“原初神浊的躁动与阴郁,绝望与悲伤无时无刻不影响着我,将我拖往深渊。我厌倦了它们。”女帝说:“我虽然通过转生炼化了自己,将属于‘龙’的一部分剥离身体,接着,我为了将原初神浊彻底析出,诱惑识潮之神苏醒,祂想吞噬我的原初神浊,变得更加强大,我也想抛弃它们,重获新生。”
神女与世人都以为,皇帝陛下归来,是为了将识潮之神斩灭,殊不知,在那场无人能够看清的浓雾里,人类的皇帝与邪神完成了一场交易。
祂们各自得到了所需之物。
“扶桑竟是曾险些灭世的外神么……”宫语心神一凝。
“对于神明而言,毁灭原点相当于毁灭世界的观念早已根深蒂固,哪怕只是一颗种子,也没有人愿意冒险杀你,包括我。”女帝说。
宫语低着头,看向心脏的位置,不知该喜该忧。
“那你呢?你千辛万苦析出体内的龙与邪神的特质,是为了变成人?变成你写在史书里的原初人类?”慕师靖继续问。
“再强大的龙也强大不过苍白,再强大的邪神也强大不过原点,哪怕当年的智慧种族里,人类都不值一提,我又岂会变为他们?”女帝仰望着暴雨,声音超越了一切风暴:“我要成为崭新的、前所未有的生命,我要成为高耸王座之上唯一的孤独者,然后我会向整片星空宣战。我已找到那条途径。”
如果林守溪没有洞悉她的身份,没有通过异界之门将她拽入死城,那她已真正走在成为新王的道路上了。
但女帝并不顾虑。
在她眼里,她的途径是历史的必然,任何挡在时间之轮前的,都是注定被碾死的弱小螳螂。
暴雨声嘈杂喧嚣,无人说话,却又显得格外宁静。
“还有疑问吗。”女帝说。
这是她的仁慈,千年来,终于有人类真正站在了她面前,于是,她给予了应有的仁慈。
“为何其他邪神都被封印了,唯独你醒着?”林守溪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很好的问题。”
女帝颔首,道:“这是我真正的秘密,超越了莪应予你的仁慈,若你能跨越我的锋芒,我会给予一切答案。”
哐当——
森然的闪电倏尔裂空。
昏暗的死城闪烁明灭。
雷浆不偏不倚地灌入了女帝晶莹剔透的身躯,明黄色的衣袍将她的身躯密不透风地包裹,只露出了赤裸的脚与完美的脸。
龙与邪神皆已剔除,她的衣袍也从浊黄变为了神圣的金色,至少在此时此刻,她是人类。
大雨滂沱。
千手观音手结莲印,眉目慈柔。
黄衣少女立在千手观音像之下,比佛更庄严。
“听说你赢了所有的仙子神女。”
女帝立在观音阁的废墟里,俯瞰宫语,白裘袍狐披帛的冷傲身姿令神也感到微微刺眼,“这是你的落败之地。”
漫天狂雷惊响。
雨声更大。
磅礴悠远的历史已成尘埃,尘埃之上,新生的女帝向人类宣战。
……
神山。
神守山上的修士乱成了一锅粥。
“怎么回事?老祖的秘炼道器呢?先师的大罗宝丸呢?怎么都不见了?是谁,是谁闯入主殿,将它们都窃走了!”
大长老看着一个个空空如也的宝箱,暴跳如雷。
“昨日只有林守溪来过这里。”有人回答。
“林守溪?他是谁?”大长老困惑。
“大长老闭关太久,尚不知神守山之事。”一位修士解答道:“林守溪是新任山主。”
“新任山主?他多少岁,什么境界,哪座山门出来的?”大长老问。
修士们面面相觑,皆难以启齿。
等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大长老更为傻眼,他又惊又怒,道:“就算他得了印玺,封了山主,这主殿之内所藏,皆是神守山传承千年的至宝,岂能让他如劫匪一样洗掠一空?你们都在看戏么,为什么没人上去拦一下?”
“是师叔祖不让拦。”修士恭恭敬敬道。
“师叔祖?哪个师叔祖?”大长老问。
“玄妙阁阁主,也就是您的师父。”修士回答。
大长老再次愣住。
“这老糊涂又在发什么疯?”
他也无暇在动什么怒了,因为,识潮之神突破荒原,逼近神墙的战报已火急火燎地传到了神守山,若让识潮之神摧毁神墙,再珍贵的宝物也将成为废品。wWW.ΧìǔΜЬ.CǒΜ
神墙之外,灰白的浓雾笼罩了一切,任何试图穿越浓雾逃亡的,都会瞬间变成绝望的疯子,然后被亿万邪灵吞没。
人类无法阻止邪神的到来。
在真正的识潮之神来临前,已有数头小邪神穿越浓雾,率先来到了城头,它们顶着铺天盖地的法符,攀越到了城楼的上方,牙齿在眼眶中厮磨,眼球在嘴唇里蠕动,黏腻的触手花一样开合,无形的诵唱里,心志薄弱的修士瞬息陷入疯癫。
小邪神已是如此,真正的邪神抵达时,尸山血海的场景已可预见。
与此同时,玄妙阁。
坐在躺椅里的老人挣扎着起身,从剑阁里翻找出了年轻时用过的剑,他佝偻着身子,背着剑向阁外走去。
玄妙阁的门口立满了弟子。
弟子极力劝阻着恩师的离去,恩师年事已高,一生对人类贡献无数,不该就这样死掉。
“不去神墙还能去哪里?祖师山吗?”老人苦笑着问。
“识潮之神破城,此乃灭世之灾,祖师大人一定会出手的。”弟子说。
“武修有拳,剑修有剑,为何永远要等别人出手呢?凡人一生劳作,心甘情愿奉养神山,他们要养的,是可以为他们修筑高墙,抵御灾难的仙人,而不是灾难来时,逃得比凡人更快的废人。”
老人缓缓开口,声音里充满了失望:“我已休息百余年,这把骨头都快休息散架了,与我同时代的人皆已死去,我早该去见他们了。”
弟子们羞愧低头,紧闭嘴唇,一言不发,却依旧拦在门口。
“让开吧。”老人说。
没有人动。
“让开!”
老人的声音陡然严厉,浑浊的瞳孔射出精芒,像是发怒的狮子。
所有人皆心头一悸,接着,他们徐徐地让开了身子,分出了一条道路,老人背着剑,从人群中走过。不知是谁抽泣了一声,很快,许多人都哭了起来,哭声悲伤。
老人看着他们,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呵——”
忽然。
悲恸的哭声里,响起了一阵短促而动人的娇笑。
许多人愣住了。
这般悲伤的时刻,竟有人敢笑?
“你们哭得这样悲伤,是想哭崩师父的道心,还是想要用眼泪淹死识潮之神呢?”女子的声音充满了戏谑与嘲弄,“这么多年过去,神守山的弟子可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呢。”
老阁主怔在原地。
他抬起头,人群的尽头陡然立着一道人影,一道熟悉而陌生的人影。
“你……你是……”老阁主苍老的身躯抖得厉害。
在弟子们眼中,师父永远平静,大海一样平静,他们从未见过师父露出这等神态,便纷纷望向了来者。
来者青色衣裙,面容温婉清美,看上去很年轻,那双淡璃色的幽邃眼眸会让人想到凉秋的星空。
“师父不记得弟子了么?”青裙女子款款走到他的面前。
“盈……盈儿?”
许久,老阁主才确信,这不是梦。
“嗯,盈儿回来了。”青裙女子的声音无比温柔。
她伸出手,从师父的背上解下了剑,系在自己的腰间:“师父一大把年纪了,本就应当好好待在阁中,颐养天年,这样的少年热血,留给我们晚辈来烧就好了。”
女子的手抚上了师父苍老的面颊,似想要抚平他眼角的皱纹,可女子的手再纤细温柔,也抵不过岁月无情的力量。
老人看着这个曾被他视为女儿一样的徒弟,终于嚎啕大哭。
宫盈轻轻俯身,柔声道:“道火未熄,师父何必哀泣?”
她看着其余弟子,淡然一笑,话语由温柔变得坚毅:“皇帝抛弃了你们,但没关系,神不守山,我来。”
青虹拔地而起。
惊天动地的轰响充斥了整座神守山,如雷贯耳。
这是远远超越人神境的力量,它从女子杨柳依依般的身躯中爆发出来的,惊慑了满山之人。
青虹如一座桥。
从玄妙阁直接跨越到了神墙。
神墙之上,无数的小邪神在浓雾中展露出狰狞而恶心的身体。
人群被这些怪物吓得肝胆俱裂,四散而逃。
宫盈看到它们,却是露出了云淡风轻的笑。
“这样的面貌维持太久,你们都要忘记自己原本是什么东西了,你们这些以神浊为针线东拼西凑的怪物啊,今日,就让你们现出原形好了。”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来者是哪位高人,这位女高人就已递出一剑。
剑光如潮,充斥天地。
那是无数眼花缭乱之线组成的狂潮。
强大的小邪神们在这样的光潮中竟没有一丁点的抵抗之力。
它们强韧的身躯被轻而易举地切断,仿佛它们根本不是识潮之神的眷者,而是砧板上的海边时鲜。
数不清的残肢断臂飘浮空中。
邪神们的哀叫愤怒而怨毒。
“还没完哦。”宫盈笑了笑。
她打了个响指。
瞬间。
空中,所有的邪灵断肢重新开始拼凑。
所有的断肢按照最初的模样重新拼凑在了一起。
它们的样子一下变得无比清晰。
乌贼、章鱼、蛏、船蛀虫、海葵、管虫失去了壳的鹦鹉螺、蜗牛、贻贝等无数的软体生灵飘浮在空中,它们看着自己的模样,像是根本无法接受此等弱小的自己,纷纷发出诡异而悲戚的叫声,这是比死亡更痛苦的叫声。
哪有所谓的邪灵,它们本就是无数软体生灵缝合出来的怪物,久而久之,它们都忘记自己本身的模样了。
宫盈收剑。
浓重的雾里,恐惧的面纱已被彻底撕毁,这些软体生灵在空中扭动着本原的身体,滑稽可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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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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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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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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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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