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向西,林守溪有意循着舆图指引,找到了这片伏于蛮荒间的九明谷。
但他没想到,他来时,恰逢神丹出世。
神丹火焰照彻山谷,天地为炉,丹火为柱,整座山像是一齐点燃,焰潮汹汹。林守溪养鼎炼丹多年,更明白这一神丹之强大,它不像是一枚丹药,更像火精之芒,光耀天地。
“好浓郁的仙气。”慕师靖赞了一声。
荒山野岭,道路未经开垦,崎岖难行,林守溪与两位仙子一路前行,越往深处,翠色越浓,来到最中心处时,满眼皆是比山岳更高的参天树木,它们壮阔撑起的树冠将天空遮得密不透风。
在树木的衬托下,中间的人和鼎显得尤为渺小。
鼎火光焰喷薄,里面有黑影熊熊燃烧,像是柴火,一位年轻的男修坐在鼎火前,眉如剑,目似星,白衣飘飘。
这本该是极仙风道骨的一幕,但……
“那些是什么东西?”楚映婵惊讶。
所有人都看见了。
这白衣修士的身后,拱起了几道黑色的身影,它们像是生长在修士背上的肉瘤,但它们远比肉瘤更鲜活生动,定睛一瞧,这些肉瘤正啮动着满口人一样的牙齿,在啃食这位仙风道骨的白衣修士。
修士的左臂啃得只剩白骨,肩膀像是被斧头劈开,鲜血淋漓,他的脖子更是被咬得难以立直,唯有那张俊美的脸蛋勉强保持着平静。
而他身边的两位侍童,更是被剥皮拆骨,拧成麻花,惨绝人寰地倒吊树上。
白衣修士也感应到了有人来。
他睁开虚弱的眼眸,嘴唇上下开合,声音却是从旁边的炉里发出的:
“救救我。”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堂堂人知宫宫主,竟落得这般凄惨下场?
林守溪还指望他来参加自己的继任大典,他心怀仁义,哪能让这位前辈宫主眼睁睁死在自己面前?
气海立刻转动。
林守溪持剑前冲,箭步跃起,灵巧地绕开怪物们袭来的魔爪,借树弹跳,竖劈而下,剑锋直指趴在白衣修士后脑上,用软管吸食脑髓的红脸魔物。
魔物顷刻被劈成两半,脑浆横飞。
楚映婵也动了。
雪鹤出鞘时,白色的鹤影如狂风骤雪刮过,将黑色的妖魔覆盖,之后剑气炸开,摧毁妖魔的肢体。
这些啃咬人神境大修士身躯的妖魔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悍,但它们依旧有元赤境至仙人境的实力,极为难缠,林守溪与它们斗在一起后,妖魔们立刻将目标转移,一拥而上围住林守溪,各展绝学。
林守溪挥舞着剑,如斩木柴般横劈竖砍,刃卷剑风,断肢乱飞,许多妖魔四分五裂炸开,更多的则是一拥而来,跳蚤般跃上林守溪的身体。
最强大的几头,更是水蛭般牢牢吸住了他的身体,紧接着张开满口三角形的尖牙,咬向他的血肉。
咯嘣——
怪物咬住林守溪的身躯,非但没能咬穿他的皮肉,反而牙齿崩断,满口鲜血,惨叫不已。
慕师靖遥遥地看见了这一幕,不由咋舌:“这体魄竟已强到这等地步了么……难怪楚姐姐总不堪久战。”
楚映婵原本护在她身前,以雪鹤剑抵挡妖魔的袭击,闻言后,她二话不说,直接让开了身子,留出空隙让怪物去进攻慕师靖,让这个死丫头无暇胡言乱语。
“楚姐姐好小气。”
慕师靖见状,也祭出死证,一同对敌。
绝大部分时候,慕师靖只是个实打实的浑金境巅峰,她体内虽有一份逆天的力量,但她根本不知道那份力量何时开启,如何调度。
群魔凶残,这份浑金境界并不够用,但幸好,她稍有危险时,楚映婵就会立刻分心出剑,帮她解围。
这一战打得比想象中更加惨烈。
林守溪拼尽全力将那几头老魔斩杀在大树下时,雄浑的气海几乎被榨干,一身钢筋铁骨也伤痕累累,他才拄剑休息时,想要调息。
“小心!”慕师靖忽然大喊。
堆积的尸体中,一只黑蝎子青蛙般弹跳起来,尖尾直指林守溪的脆弱之处。
但它飞至半空时,就软了下去,抵达林守溪身后时,更是无力坠地。
黑蝎子是被一枚白骨钉子洞穿的。
林守溪向后望去。
白衣修士啃咬只剩白骨的食指已消失不见。
这枚骨钉就是他屈指探出的食指。
“这是心魔天蝎,被它刺中之后,将日夜心魔缠身,如坠邪神幻境,三十日后方可解脱。”
白衣修士缺了一指,浑不觉痛,甚至将其余几根手指一柄掰下来,想当礼物送给他们,见没人敢收,他就将这几根手指如丢柴火般丢进了炉膛里。
噼里啪啦。
火光将断指吞没。
白衣修士竖掌一礼,说:“感谢几位的救命之恩,若非你们今日路过,本道必死无疑。”
慕师靖虽未受伤,但因境界偏低,打得很累,此时听这白衣修士语气平淡,不由一怒:“你这道谢怎么一点诚意都没有?”
“如果姑娘觉得三跪九叩有诚意,我现在就能做,只是你得先让我把头修一下,否则……”
白衣修士微微转过头,露出了那個破碎的后脑勺,脑花在里面纠缠,像是烂掉的豆腐脑。
如果三跪九叩,它们应会流个满地。
“不必了。”慕师靖别过头,不想看。
林守溪在尸骸间盘膝坐下,恢复真气。
他重新打量这个白衣修士。
人不是邪灵,按理来说,人类修行者,哪怕修炼得再强大,也不可能任由肢体断裂脑花流淌,依旧安然无恙。
似是察觉到了他们的疑惑,白衣修士立刻给出了解释:“我将我的身体炼成了偶,偶分很多部分,头脚手臂,关节诸多,这是我的保命手段,只要我没有被彻底吃掉,就不会死。”
“这是邪术吧……”慕师靖听的心惊。
“小修士心性不坚,才有正邪之术的区分,对我们而言,哪怕最臭名昭著的天魔化形大法,也能提炼精粹,为我所用。”
白衣修士说:“譬如天脉宫的宫主,你们若是见过他,就能看到他肩膀上的两道疤,当初他走火入魔生出了三个头,另外两颗是我替他砍掉的。”
“……”
慕师靖感到轻微的不适,与他们相比,师尊简直是大修士里的清流,那点坏脾气似乎根本算不得什么。
“前辈是叶青河?”林守溪问。
“叶……青……河?”
白衣修士想了许久,才道:“好像是这个名字。”
“你连自己名字都记不得吗?”楚映婵也忍不住问。
“我的名字被吃掉了。”白衣修士叹了口气,指着地上的某一具尸体,说:“这头天魔可以吞人的名字,我的名字已经被它吃得只剩半个‘可’字,如果它彻底吃完,你们也将忘记叶青河。”
“这些怪物到底是哪里来的?”
林守溪这些前所未见的怪物尸骸,忍不住问。
“天魔。”
白叶青河说:“神丹出世,引动天魔,它们都是想杀人抢丹的。”
神丹……
大战后的众人齐齐望向夜空。
夜空中,那粒金砂明亮异常,仿佛随时都要变成烟火炸开。
“前辈特意搬到这偏僻荒凉的九明谷,是害怕炼丹时天魔搅动人间,引发动荡吗?”楚映婵问。
“不是。”
叶青河认真解答:“这颗丹名为九明圣王丹,这里叫九明谷,名字吉利,适合当成我的成道之地。”
“……”
楚映婵觉得,还是让林守溪与他去聊吧,他们应该聊得来。
果然,林守溪不觉得这个理由有什么问题,而是呢喃了一遍这丹药的名字,问:“这丹药有何功效?”
“我忘了。”
叶青河从残破的衣裳里摸出了一本古籍,扔给了林守溪。
古籍残破不堪,只有封面上九明圣王丹五个大字还算清晰,他翻开书页,上面的字大都已消失不见,还有许多字堆积在一起,偏旁部首颠倒,笔画错乱不堪。
“大部分字都被那吞字的怪物吃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字,是怪物的呕吐物——它觉得这行文太过晦涩难懂,咽不下去,就吐出来了。”叶青河解释道:“这是人知宫最大的宝物,也是孤本,幸好,我在它被毁之前,炼出了这颗丹。”
林守溪看了一会儿,确认这本古籍已不可能复原,递了回去。
叶青河接过古籍,直接当成柴火,扔到炉膛里去。
“你是不是觉得很可惜?”叶青河问林守溪。
“我在想,以后我若研制丹药配方,一定要把药效直接写在丹名里。”林守溪说。
九明圣王丹这名太虚,远不如合欢散这样的名字好懂。
叶青河听了,赞许点头,他看着林守溪,说:“真是妙人。”
接着,叶青河才正襟危坐,一边将自己的脑袋从脖子上卸下,修补后脑勺的缺口,一边问:“三位恩人今日路过此地,所为何事?”
……
“原来是山主大人当面,叶某失敬。”
叶青河听了讲述之后,拱手行礼,道:“今日三位帮了叶某大忙,继任大典一事,自不在话下,天脉与地星两宫的宫主也真是迂腐,有林兄弟这样的妙人当神守山山主,实乃神守山之幸也。”
“只是完成师父的遗愿罢了。”林守溪说。
“林公子不必自谦,我能感受到,你身上背负着大机缘,虽然你初入仙人境,但三宫宫主加起来也未必有你重要。”叶青河诚挚道。
林守溪也被这番话夸得无言以对。
一旁的慕师靖与楚映婵对视了一眼,来之前,她们绝对想不到,这两人竟可以惺惺相惜。
闲聊了一会儿,叶青河渐渐沉默了下去。
他仰望长空中的金砂,如吟长诗般说道:“两个时辰,只剩两个时辰……天亮之时,这枚绝无仅有的神丹将会问世,丹乃天地之灵,万炁根本,此丹一出,天地将会歌颂我的功德!”
丹炉内,火焰更加旺盛,凄厉的哭声从炉内传来,仿佛即将孕育的婴儿。
周围的参天之木,以更为夸张的速度疯长起来。
原来,这片山谷之所以这般苍翠,皆是受了这颗仙丹的影响,它普照大地,有着孕生万物的力量!
“这两个时辰里,还望三位不要走远,替我护法。”叶青河诚恳道:“等他年回山,叶某必重礼相谢。”
他们本就没想着走。
因为三人都发现,在这颗神丹下打坐修行,无论是真气吐纳还是气机流转,都比过往快了数百倍!
气机长河,转瞬千里。
修一日如修百日!
慕师靖与楚映婵皆醉心修行,浑然忘我。
林守溪也安静地打坐,等待着日出。
两个时辰很快过去。
像是太阳提前升起。
悬在丹炉最上方的金砂大放光明,苍翠的叶片尽数照成了金色,光华璨然。
叶青河睁开了眼眸。
他望向树冠遮蔽的天空,目光透着病态的温柔,他张开干枯的嘴唇,反反复复地念叨:
“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
林守溪睁开眼眸。
他发现,叶青河俊朗的面颊上,忽有无数青筋跳动起来,它们布满了叶青河的脸颊,让这张仙人面孔一下子变得狰狞如鬼。
坐在林守溪两侧的慕师靖与楚映婵察觉到不妙,刚刚睁开眼,林守溪就已伸出手,将两位仙子一同推开。wWW.ΧìǔΜЬ.CǒΜ
楚映婵飘然落地。
她看着眼前的场景,宛若大梦惊醒。
此时此刻的叶青河与方才杀死的天魔无异,它的脑袋像是甲虫,有着两个巨大的钳,身躯则像是枯死的树木,数十根手臂从他身侧长出,如蜘蛛的足,牢牢地抓住了林守溪。
林守溪四肢被缚,动弹不得,所幸有钢筋铁骨护体,没被这天魔的怪力所折断。
很快。
数百只漆黑的蝎子从叶青河的腹腔里爬出,沿着蜘蛛足爬向林守溪。
这些蝎子正是叶青河口中的心魔蝎,哪怕铜墙铁壁也抵挡不住!
它们齐齐刺到了林守溪的身上。
慕师靖与楚映婵见状,心急如焚,也不顾其他,直接一左一右扑去,但她们的境界与叶青河相差太大,才一接近就被一股巨力震飞,撞到了后方的树上。
“你们的老师没有教导过你们,在外面不要随便救陌生的人吗?”
叶青河鬼一样的脸上依旧带着微笑:“莪本以为今日就要大道断绝,功亏一篑,没想到,没想到……你不仅救了我,还给我带来了太古清光鼎为我解燃眉之急,这不是苍天眷我又是什么?”
说来可笑,几天前,三人还一同教育白祝,不要随意救人。
但人知宫的宫主乃是正道魁首之一,这位白衣修士仙风道骨,哪怕敏锐如慕师靖,也无法在他身上探查到半点天魔的气息,这样的人,又怎会化作天魔,暴起杀人?
“你到底是谁?”林守溪问。
“我是谁,你很快就会知晓的。”叶青河说:“在此之前,先借你的性命与丹炉一用,这是万古独一的神丹,能成为炼化它的材料,你应该感到荣幸……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叶青河自始至终没问过他名字。
因为他知道,死人的名字没什么意义,此时发问,也只是出于戏谑。
楚映婵强撑着起身,全力斩来,试图为林守溪斩出一线生机,可她做不到,她斩得雪鹤黯然,也撼不动叶青河的结界,她眼睁睁看着林守溪在心魔蝎的侵蚀下神志恍惚,濒临昏厥。
叶青河放声狂笑,他将手伸入口中,拉拽舌头,将其扯成一柄大刀,就要给林守溪开膛剖腹,取出那枚大鼎。
他觉得,他是这个世上最幸运的人。
唯一令他不满意的是,这少年都要死了,还一脸冷淡,看上去不恐惧也不悲伤。
“我不是在与你玩笑,我要吃掉你,拿你千年难遇的骨血炼丹,听懂了吗?”叶青河提醒他。
“来吧。”林守溪说。
叶青河一愣。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宣战?
异变陡生。
叶青河禁锢少年的手臂上,陡然燃起了火,那是鼎火。
万箭穿心般的痛意瞬间席卷了叶青河的身躯,它盯着手足上的火焰,六只眼睛齐齐睁开,眼珠痛的几乎要从眼眶里弹出来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叶青河盯着林守溪,大叫道:“虚白鼎火?你初入仙人,怎么可能炼成虚白鼎火!!”
他无法理解。
痛苦之余,叶青河扭曲的表情却再度变成了笑,他笑得更为病态:“虚白鼎火……更好啊……虚白鼎火……哈哈哈……这样的你,更美味了呢……拿你的肉泥炼这九明圣王丹,它的威力,恐怕会超出我的想象!!”
软磨硬泡之下,叶青河的几根蛛脚终于插入了林守溪的胸口,开膛破肚就在眼前!
楚映婵却没有出剑。
因为有人站在叶青河的背后。
慕师靖举起手刀,瞳孔苍白。
头颅落地。
慕师靖用尖头小鞋接住,她双脚弹跳着,将这头颅当作球来踢。
头颅天旋地转,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就被玩腻了的慕师靖一脚踩烂。
“他不是叶青河,他是妖,鼎炉之妖。”慕师靖一语道破。
此时此刻,天魔因为痛苦趴在地上,蛛脚撑着身体,模样与一旁的鼎炉几乎如出一辙。
鼎妖知道,它遇到了不敢惹的东西。
慕师靖还要开口。
可她方才的一记手刀耗费了太多的力气,眼中白光闪烁后褪去,最后关头,她瞥了林守溪一眼,说:“交给你咯。”
林守溪郑重点头。
为了取得他们的信任,先前,鼎妖将自己的弱点告诉了他们。
它只要还有一个部位存在,就不会死。
于是,林守溪用虚白鼎火包裹住了它,炉鼎一生囚禁火焰,修成人形后却要被火焰炙烤而死,何其讽刺。
虚白鼎火中,这头已被斩首的鼎妖灰飞烟灭,身体化作养料,被天空中的金砂给吸收。
太阳即将跃出地平线前。
金砂如烟花盛放。
神丹出世。
神丹悬在空中,像是一枚星辰,不愿落下。
林守溪没有去管这颗九明圣王丹,他强忍着心魔蝎的控制,爬到了那座失去了生气的火炉旁,一拳重重砸去。
“你在做什么?”慕师靖回过神,不解地看着林守溪。
“既然这是鼎妖,那真正的叶青河去哪里了?”林守溪自言自语。
楚映婵明白了什么,忙去帮忙。
这尊大鼎被撬开。
火焰中,赫然有一具焦黑的身体。
那是一位老人的身体,他被当成柴火放在炉中焚烧,他不知被烧了多久,哪怕搬出来后,火焰也迟迟不可熄灭。
他才是叶青河。
他耗尽心血炼丹,在即将大成之际,没料到朝夕相伴的炉鼎生出灵识,竟鸠占鹊巢,将他取代,还把他当作木柴放在火中燃烧。
“叶老前辈。”林守溪叹了口气。
叶青河好像还没死绝,他听到有人喊他,嘴唇动了动。
林守溪将脑袋凑过去。
片刻后,林守溪点点头,解下了叶青河的腰牌,说:“请老前辈放心。”
老人身上的火焰彻底熄灭。
执念消散。
他再维持不住形体,化作了满地灰烬。
“叶青河说了什么?”楚映婵轻轻抱住林守溪,问。
“他说,他要将人知宫的宫主之位传给我。”林守溪说。
从此之后,他又多了个身份。
不等林守溪继续说什么,心魔蝎的毒素已遍及身体,他再弹压不住,晕倒在了楚映婵的怀中。心魔蝎毒不致死,只是会让人陷入幻觉之中,楚映婵想要抚慰他入睡,可没多久,林守溪又睁开了眼。
他盯着楚映婵,木讷道:“女妖精。”
“女妖精?”楚映婵一愣。
“你这女妖精,害我追了七七四十九天,今日看你往哪里逃?!”林守溪不知堕入了什么幻境,木讷地说着,就将楚映婵扑倒在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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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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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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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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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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