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有点酸。
以老孙的工资,当然买不起水果店里最贵最甜的那种。
带鱼倒是还不错,切了冲一下,放蒸锅里蒸一蒸,就是一道下饭的好菜。
陈诺发现自己越发的喜欢跟老孙回家吃饭了。
那种居家的感觉,尤其是老孙坐在沙发上拿着报纸哗啦啦翻看,喝着浓茶,偶尔去厨房里洗洗切切。
那种带着人间烟火气的那种叫做温暖的东西,让陈诺生出了一种迷恋的感觉。
当然了,还有孙校花在旁边红袖添香。
孙校花发现陈诺对自己越来越好了。
最近也很少用那种不正经的语气来调戏自己,甚至自己想想,偶尔他还会很和善的和自己说上几句家常。
尤其是,陈诺有的时候,会偷偷的塞给自己几块巧克力。
那个牌子孙校花没吃过,不是超市里卖的德芙。是一种水滴形状的,包装纸上全是英文。
不是很甜,但很香。
陈诺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渐渐融入了这个世界,这个时代。
仿佛也融入了这个小小的家庭里。
甚至,在后面的这段时间里,他和孙校花的母亲也见面次数多了后,那个看上去有点冷漠的女人,也对陈诺稍微和颜悦色了一些。
但隐藏的距离感,陈诺还是能感受到的。
直到期末考试。
期末考试,陈诺靠着无双的眼力,大部分都抄了个及格。
老孙的政治课直接考了个高分……政治课无非就是背诵的功夫,对于陈诺而言,稍微认真一下,其实没什么难度。
拿到陈诺成绩单的老孙,非常欣喜,晚饭的时候甚至破例在家喝了一杯白酒。
饭后他叫过陈诺来:“这次考的不错……我和数学张老师,还有化学李老师说一下,下周开始,晚上放学后,你去他们家里,给你补补课!一三五数学,二四化学。陈诺,你其实很聪明的,认真学一学,高中还有一年半,将来考个二本,问题不大的!努努力,吃点苦,一本也不是没希望……”
卧槽?!
一听到补课,陈诺这就不干了!!!
大哥,我只是陪着你演戏,顺便享受一下家庭烟火气的温暖来的……
补课???
老孙,我就是个学渣,好不好!
非要逼着我当学霸?
开什么玩笑!
要是二十年后的CIA那帮人,知道阎罗大人被圈在一个十八流的学校里,老老实实的在老师家做数学题,背化学公式……琇書蛧
那帮人牙都会笑掉的好不好!!
陈诺快速的回想了一下自己最近这近一个多月来的日子。
好像……戏有点过了?
陈诺想了想,摇头道:“老孙,补课就算了,马上就放寒假了,我打算去打工,赚点钱,也攒点积蓄,将来总要交学费的。”
老孙想了想,叹了口气:“其实钱的事情,如果实在困难的话……”
不过老孙毕竟也有难处,想了想,终究还是没开口。
他不过一个普通学校的普通教师,哪怕是工龄高一些,级别高一些,那种烂学校的老师,收入能有多少?
何况自己女儿也是高中,将来上学也要花钱。
“那就先好好打工吧,寒假里辛苦一些。”老孙叹了口气。
·
打工,当然是不可能的。
期末考试结束后,自然迎来的就是放寒假了。
春节也没几天。
让陈诺略微有一点点遗憾的是,一旦放寒假,自己就没借口去老孙家蹭饭了。
下得楼来,陈诺走到教职工宿舍区楼外的路边,忽然就闪身到了路灯后。
孙校花的母亲,那位杨女士,从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帕萨特里钻了出来。站在路边,挥手看着车开走后,杨女士才仿佛深吸了口气,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转身大步走进宿舍区里……
陈诺从路灯后走了出来。
他盯着路口帕萨特远去的那个方向,眼神,有点冷。
陈诺在原地站着,皱眉思索了片刻。
嗯……再看看吧。还没弄清楚之前,看看再说。
兴许,是误会了呢。
但愿!
这辈子重活一回,陈诺唯一心里真正接受的人……
孙校花都不算!
老孙才是真的给了陈诺一点温暖。
而这一点子温暖,是扎扎实实的被陈诺收进心里去了。
不管任何人,任何事情,若是老孙出了什么意外,陈诺总会护着他的!
这是一个老实人,一个善良的好人!
或许这个世界上没有太多的公平。
但在陈诺这儿,放在老孙身上。
若是这个世道不能给老孙公平的话……
陈诺会给。
给定的!
·
年三十的晚上,没有再下雪。
早上的时候老孙就打过电话过来,让陈诺过去吃年夜饭。
陈诺婉拒了。
四十多平的房子里,没有空调,暖炉也没生。
陈诺蒸了点带鱼,自己淘米煮了点饭,胡乱划拉了一碗。
晚上八点多,陈诺坐在了电视机前,看了春晚。
嗯,这很生活。
上辈子,其实陈诺没怎么看春晚这种东西。
这种烟火气太足的生活,距离他实在太远,太远……
所以哪怕是春晚已经烂掉,节目稀松又拉跨,但对于陈诺而言,还是带着一种新鲜感,看了下去。
十二点后,陈诺关掉了电视机,听着外面劈里啪啦震天响的鞭炮。
他想了下,拿起了外套穿上,出门了。
顺便说一下,外套依然是一件蓝白相间的校服。
嗯,老孙知道他的校服坏了,给他补了一件。至于钱,老孙垫上了。
2001年,蛇年的春节,金陵这座城市已经禁止燃放鞭炮了。
但是老百姓不管这些,十二点的时候,该放还是放,大不了在巡防队赶来之前跑掉。
于是巡防队一晚上就跟打地鼠一样,东奔西跑。
在路边等了很久,终于拦到了一辆出租车。
哎,距离滴滴问世还有很久。
打车到了市区的玄武湖。这是禁放鞭炮烟花后,政斧划出来的许可燃放的区域之一,也是最热闹的地方。
车还没停稳,老远就传来的震天响的动静。
陈诺付钱下车,看着远处冲上天空的烟花,一朵一朵,交相辉映,那种人间烟火的绚烂,一下子让少年清冷的心中,仿佛瞬间就被填满了些什么东西。
深深的吸了口气。
“这就是……活着的感觉吧。”
裤兜里的手机震动,陈诺拿起看了一眼,是孙校花,接通。
“陈诺,新年快乐啊!”孙校花在电话那头甜甜的笑着。
“嗯,新年快乐啊,”
“我爸爸让我告诉你,明天来家里吃饭呢。”
陈诺想了想,拒绝了:“明天算了,我有点事情要办。”
电话那头安静了会儿,大概是孙校花在和老孙商量。
片刻后,孙校花有些抱怨的语气:“那你哪天有空啊?你什么时候来找我玩?我想去溜冰,你陪我去好不好?”
“……嗯,过两天再说吧。”陈诺笑道:“帮我和孙老师说一声新年好,嗯,还有你妈。”
挂断电话后,陈诺站在玄武湖边,静静的看着烟花。
就这么静静的,静静的,看着。
站了很久。
·
几乎是同时的,在南高丽首都汉城的一栋房子里。
一个长腿少女,站在镜子前,一边边的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用一种看似笨拙却很坚定的姿态,反复练习着略显生硬的华语。
“大家好,我,叫,李颖婉,很高兴,来,到,这,里!”
“大家好,我,叫,李颖婉,很高兴,来,到,这,里!”
“大家好,我,叫,李颖婉,很高兴,来,到,这,里!”
“大家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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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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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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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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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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