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禾回忆起这两个多月的经历,只觉如梦似幻。
两个月前,她与镇守激战于灰殿,镇守传承意欲逃走,她与林守溪抵死不让,哪怕被它拖入封印的枯井中也没松手,在下坠的过程里,他们用尽全力与它绞杀,最终将它剥鳞抽尽,使其形毁神灭,化回一粒传承种子。
漫长的下坠里,她吞下了种子。
但她忽视了一点,当时的林守溪在与龙的缠斗中受了重伤,身体虚弱,传承入体之后,他无法全力运转剑经,也就无法吞噬磅礴的、入体的力量。
井中昏暗,林守溪一声未吭,若非出井后看到那满是雷火灼烙之伤、惨不忍睹的身体,小禾甚至不知道这些。
幸好,林守溪始终命大,即使伤得体无完肤,依旧留了一口气。
“你既负了我,又何必对我好呢?”小禾解下外裳,披在他的身上,面容始终平静,眼泪却又垂了下来。
她所身处的位置并非荒山野岭,而是一座城,一座古老的城。
小禾将昏死的林守溪安顿在一间空屋,出门走上长街后,她意外地发现,街道空冷,屋宅毁弃,走过曲曲折折几条长街,竟连一丝一毫的人影也没看到。
这是一座死城。
小禾从林守溪口中听过死城的故事,他说那是他的故乡。
这里就是林守溪的故乡吗……
小禾立在死寂的城里,飞檐翘角簇拥着她,她环视着积水的街道……这里像是刚刚下过暴雨。
无论是街道还是建筑,这里与她那边似乎没什么两样,但来到这个世界后,她总觉得很奇怪,她发现自己的境界大打折扣了,她原本以为是她也受了伤,后来才发现力量是被压抑了。
就像神域将所有人的境界压在仙人境下一样,这里的天空则要更矮一些。
这是进入了另一片神域吗?
小禾不解。
她同样很累,同样需要休息。
她从井中舀来了水,烧开后帮林守溪擦拭了伤口,她无处去弄草药,只能给他慢条斯理地输送真气,让他静养,治疗完毕之后,她就端个椅子静静地坐在大街上。
阳光洒满红裙,肌肤宛若新乳。
镇守传承已吞入了身体,但不知为何,她并没有特殊的感受,仿佛种入她身体的只是一粒种子,尚需阳光雨露才能生根发芽。
在死城住了三天。
她走遍了这座城,没见到一个人影,城的尽头有一高阁,走过石阶跨过月台,可以看到一座慈柔美丽的观音像,观音像前尚存着打斗的痕迹,她一眼就认出那是林守溪与慕师靖的剑法。
他们曾在这里发生过打斗。
师门、魔道、伦理、青梅竹马、相爱相杀……除非林守溪醒来亲口讲述来龙去脉,否则她都难以想象这究竟是一场怎样曲折离奇的故事。
她在月台上坐了许久,远眺城外山峦,仿佛与他们同在。
小禾始终不能理解林守溪与慕姐姐为何不与自己早些坦白,尤其是慕姐姐,她非但不坦白,还有意地祸水东引,让她去关注楚映婵,按理来说,慕姐姐不是这样的人呀……
想到这里,小禾不由想起地牢中,慕师靖用玩笑的口吻提起三妻四妾,当初她羞恼不已,如今却幡然醒悟,这分明是慕姐姐在自荐了……
小禾静静地看着天上白云流过,回想往事,心却出奇平静。
回到屋中,林守溪依旧平躺榻上,呼吸比之前日要更均匀有力一些。
也许他今天就能醒来了吧……小禾心想。
她既希望他早点苏醒,平安无事,又希望他晚点醒来,给自己多一些思考的时间。
傍晚的时候,小禾翻来了一个木梳帮他梳发,因为雷击的缘故,林守溪的长发根根竖起坚硬如铁,小禾拂去了他发间的雷质,慢悠悠地帮他梳理顺滑,梳到一半的时候,她看着林守溪滑稽的样子,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笑了许久,笑过之后,又安静了许久。
夜里,她常常回忆巫家发生的事,竟有一晃好多年之感。
小禾决定离开死城是在第七天。
冬日将过,春雷已响,她像是被唤醒的禾苗,打算去城外看看。
林守溪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
她薅了几家的被单,将他层层裹起,只露出一个脑袋,一如某种邪教殉葬时的仪式。她以背剑的姿势将林守溪背在剑上,再以彩幻羽改变容貌,化作当初与林守溪初见时的模样,出城而去。
小禾身材娇小,背着个比自己高不少的少年,看上去多少有些诡吊滑稽,哪怕她刻意低调,这副形象依旧吓跑了不少人。
偶尔也会遇到胆大的,他们上前抱拳,“敢问女侠,这可是传说中的炼尸之术?”
小禾便摇头,煞有介事地说:“这是炼人为剑之术。”
“炼人为剑之术?”闻者无不大吃一惊,他们指着她身后伤痕累累却难掩俊秀的少年,问:“所以这是……”
“是剑人。”小禾随口回答,负人而去,只留余瞠目结舌的众人。
无论如何,小禾还是想先回家一趟。
她现在的家在云空山。
但不知是不是这里太偏僻的缘故,小禾问了不少人,人们甚至不知道神山是什么,更遑论云空山了。
她背着林守溪走了很远的路。
这个世上虽有很多奇人异事,但她这副打扮还是太具冲击力,一般没有酒楼客栈敢接待她,于是她饿了就吃野果,渴了就喝山泉水,夜深人静之时就寻一个巨木,与鸟同住。
银河横过穹顶,星光洒满衣襟,她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当然,感觉总是虚幻的。
三天后,她更是清楚地认识到,这里或许根本不是她原来的世界了,这个想法在越走越远后越发笃定。
原来林守溪与慕师靖真是域外煞魔啊……小禾心想。
不过她对这个域外并不反感,这里虽也有真气,但大地远未被真正污染,依旧山清水秀风景宜人,这种美与神山气势磅礴的美不同,它美得令人安心。
她就这样一直走啊,走啊,走了很远的路。
一路上,她依旧会斩奸灭恶,祓除邪祟,这个世界的武林高手名号一个比一个响亮,但论真功夫,一个也不是她的对手。
在神山时,她的境界在同龄人里已是佼佼者,但与真正的高人相比相差甚远,可在这里,她俨然有种自己是天下第一高手的错觉。
很快,这种错觉被打破了,因为她听说了道门。
道门有位神秘的门主,一统武林,名动天下。
小禾结合起在云空山的所见所闻,一下就猜到是谁了,惊讶之余,她却没有主动去道门。
她想再多看看这个世界。
有时候,她觉得这样的生活也很好,无争无扰,无忧无虑,但人总不能一直流浪下去,于是她想找个可以静心修行之处。
找这样一个地方并不容易。
这个世界里,开山立派不需要类似神山之类的组织允许,所以各种各样的宗门层出不穷,她去了峨眉,可峨眉不收男子,哪怕她一再声称这是剑人不是真正的人。
后来她又去武当山,武当山掌门表示今年不会新收陌生弟子,尤其是武艺高强来历不明的,但掌门见其一路风餐露宿,便赠了些银钱,让她们姐妹另寻出路……林守溪脸上的伤痊愈了不少,因生得秀气,竟被认成了少女。
小禾叹了口气,她有时候也怀疑,自己喜欢他,会不会主要是喜欢他的模样呢。
小禾去了不少赫赫有名的大宗,辗转半个月,皆无果,于是她又试着挑选小宗派,但小宗派歪风邪气太重,她去了基本不是投奔的,而是去帮人清理门户斩杀败类的,这期间,小禾目睹了不少人性丑恶,与之相比,林守溪都宛若圣人转世了。
又辗转了几日,她的名声也难以想象的速度远播开来,许多德行不正的小宗派闻风丧胆,纷纷闭门谢客。
之后,她走过一条崎岖乡路,见村民奔走,上去询问情况,知是山中有虎患。
山中不缺鹿兽,但这些虎偏要吃人,小禾入了山林,杀了几头凶猛的恶虎,剥下皮收入储物戒里,之后她又深入洞穴,见到了它们的虎王,虎王很不一样,它毛发雪白,花纹如波,瞳孔幽碧,俨然是头大白虎,似同类相惜,小禾饶了它的性命,收服为了坐骑。
白虎凶性未泯,但在这纤弱少女面前,丝毫不敢造次。
之后她又除匪患,斩妖邪,赢得村民爱戴,有人给广宁寺写了封信,介绍她去,广宁寺香火不盛,但因主持熏陶,僧人们德性都很好。
她告诉主持,自己只是暂住于此,等山上雪消融殆尽就会离去。
那时候,林守溪也差不多该醒了。
但又半个月过去,她眼睁睁看雪消融,林守溪却连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可她说过要走的……
主持似看出了她的为难,笑道:“女施主与佛有缘,形体映彻,胜妙殊绝,世所罕见,不若留在藏经阁中,假以时日修成佛果也未必。”
小禾淡然一笑,婉拒之后说:“待山上桃花盛开,我会离去。”
主持的挽留不无道理,在来寺庙之前,小禾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佛性。
那是一个平静的午后,她学着僧人们在佛祖面前禅定,禅定之中,她隐隐感觉到体内有紫气升腾,显化成龙的模样,那龙极像镇守传承,它在气丸之侧螺舞缭绕,如龙戏珠。
她盯着它看,久而久之,她所感知的时间与真实世界的时间产生了差异,这种差异割裂了她,她像是融入了内在的时间之流里,如无所依的空游,逐渐不分内外彼此,臻至忘我。
她醒来时,香不过烧了半截。
小禾并不清楚,真的是自己天赋异禀,还是镇守传承在发挥作用,总之,她有醍醐灌顶之感。
这段日子里,她每日研读佛经,手不释卷,除了昏迷不醒的林守溪外,唯有青灯古佛为伴。
某日清晨,她合上佛衣走出门去,隐隐嗅到了清香,抬眼望去,满山桃花宛若粉霞开遍,烂漫非凡。Χiυmъ.cοΜ
三月中下旬,山上春寒料峭,桃花却在一夜之间盛开了。
她看着桃林花海,静默不语。
“等我将心中感悟书写成册就离开。”小禾又说。
时间来到了四月。
天气渐暖。
小禾每日于藏经阁阅读经典,也会给弟子们讲课,但她也渐渐地开始迷茫起来,对于佛中的许多说法,她也产生了怀疑。
她虽能禅定渐入无我,却不觉超脱,反而对‘普度众生’四字更为模糊,她见不到佛陀口中的业,也无法将自己悬置于无数个刹那里,悟性稍差的弟子更是容易陷入一种彻底的神秘思维或将之视为教条戒律的独断,各大寺院更曾以佛法为名伐异,在武林上掀起过不少腥风血雨。
小禾陷入了思维困境里,无法解脱。
她不再阅经,只是偶在佛堂行走,望着香火之后的大罗金身,陷入沉默。
“施主是在挂念那位公子吗?不若在佛前烧香跪拜,说不定佛祖就显灵了。”一个老僧见她终日彷徨,不由道。
“佛传给我们的是什么?”小禾忽地问。
老僧略一沉吟,道:“经文典籍?”
小禾不语。
老僧又道:“解脱之道?”
小禾依旧不语。
老僧笑着摇头,道:“还望圣菩萨赐教。”
“应是智慧。”小禾说。
这次换成老僧沉默,片刻后,他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眼前少女的说法。
“既求智慧,为何要跪?”小禾说完,平静地转身,离开了佛堂。
四月中旬,山上的桃花开始凋零。
小禾越来越了解这个世界。
她发现这个世界远比她想象中更大,因为境界压制以及缺乏飞行法器的缘故,险峻河川都只能以双足丈量世界,于是世界显得更大了。
世上名山大川无数,她想去看,借此悟道。
只是一人游山何其孤寂。
厢房内水声涟涟。
小禾从雾气缭绕的屏风后走出,她已换上了一身素白的新衣,雪白的长发披在衣上,更显皎洁。
她立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榻上的少年。
近日,她也有意无意地打听过不少关于魔门的传闻,对于那场魔道之争,许多人直呼精彩,说铲除魔门便是铲灭了心头大患,是大功业,也有许多人扼腕叹息,说那林守溪与慕师靖英年早逝,实在是江湖的一大遗憾,也有人说他们是天魔,早死了好……
小禾只是侧耳倾听,不置一词。
这数月以来,林守溪的容颜确实引起过不少人的赞叹,但幸好,过去的林守溪宛若深闺大小姐一样深居简出,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容。
“你若再不醒,我可孤身走了。”小禾轻声开口,好似威胁。
林守溪一动不动。
他依旧没有醒,但不久之后,他竟开始梦呓。
屋内很静,小禾可以听清,他喊的是自己的名字。
她静立听着,直至逐渐睡去。
……
四月。
云空山,春试。
春试是云空山的大日子,优秀的弟子们云集于此,进行一场为时三日的大比,不仅是师长,其他神山的诸多仙师也会来观摩,之后,首座大人还会亲自出面,为弟子们讲道。
热闹非凡的日子里,楚映婵却是孤单。
楚门没有弟子,唯她一人。
众人询问起来,她只说是弟子游历未归,不作其他回答。
楚映婵心中并无恼怨,在从慕师靖口中得知那个世界并无危险后,她倒是放下了心,此刻的孤独也只当是报应,她本可以干脆不出席这次春试,但她每天都来,这是她对自我的惩罚之一。
她遥遥地看着弟子们比试,看着眼花缭乱的功法烟花般在天空中盛放,出神良久。
云台上,也有许许多多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射而来,惊艳于她美绝尘寰的姿影和寂寞似雪的伶仃,但这些目光她都无法看到,她在怀念记忆中一个午后,那时她午睡才醒,挑开帘子,恰看到林守溪与小禾在庭间对弈,林守溪落子如飞,小禾托腮长考,而她娇慵地倚靠窗边,娴静远视,不去打搅。
这是楚门某个平静的午后,具体是哪一天,她也记不得了。
她只觉得美好。
春试落幕。
她是最后一个走的。
等她离去时,云台上唯有白云为伴。
楚映婵静看云海变幻,默然转身。
忽有山风吹过,花树如雨落下,一袭漆黑的长裙也被山风吹来,在红雨中飘卷不定。
是慕师靖。
慕师靖立在不远处,背着行囊,平静地朝她望来,两人对视良久后,黑裙少女拍了拍自己腰间的死证,淡淡发问:“本姑娘要去远行,楚仙子可要同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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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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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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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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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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