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住的小闺阁位于主楼的顶端,是宫家最高的建筑,坐在环阁的长廊上仰望,可以看到无边无垠的蓝天,那时的天似乎格外地蓝,光也格外地亮,屋檐压出的阴影将世界切成了两半,她久久地坐着,像是在和天空上无形的神明对视。回忆也因此光暗分明。
那时候,小语每天都会有不同的理想。
“这是我们家的最高处,我要从这里开始跳,先跳上那个屋檐,然后落到下面柱子的下台子上,然后趴着它走,再跳到那里……最后跳到围墙上,围墙外面有条小河,不会摔着,这样呢,我就可以逃出家里了。”
小语对着家里的侍女说着自己的计划,还嘱咐她不要告诉爹娘。
侍女好奇地问:“小姐想出去,为何不走正门?”
“这样不高手。”小语双手叉腰,言之凿凿地说。
当然,这个离家出走的计划很快失败了,彼时的她只有四岁,没能翻出身前加高了的栏杆。
“我要学习丹青,妙笔生花,由技入道。”小语跟着爹娘在神山走了一圈画廊后,决心坚定地说。
“我要学习音律,弹琴敲钟,证我音道。”小语看见一位仙风道骨的修士在神山上抚琴而弹,花瓣乱飞时,又向往地对爹娘说。
“我要学习法术……”
“算了,法术修炼起来太慢,还是剑法实在。”
小语小时候觉得,真正的高手应该精研万法,融汇百家之长,创立绝学,后来看着面前堆积成山的书籍时,又觉得应该专精一项武功,一力破万法。
但她最终什么都没学会。
五岁的时候,小语站在门前,看着家族中的高楼广厦,觉得自己的人生真是一事无成。
侍女要来帮她打扫屋子,她看着自己乱糟糟的房间,阻止了侍女,拍着胸脯,板着可爱的小脸,说:“我的房间,我自己来打扫就好了。”
说着,她抢过侍女手上比她人还高的扫把,拖进房间里,将门一合,开始打扫屋子。
她兴冲冲地打扫完了半间房间,回头一看,发现另一边还是乱得不堪入目,但打扫的激情已经退去,她就将那些东西都推到床下面,拉来两個木箱子挡一挡,剩下的则都放到桌下,拿大桌布一遮,至此,房间打扫结束,她看着干净整洁的屋子,由衷地夸奖了自己的勤劳。
当然,哪怕是这样的整洁她也维持不了多久,最气人的是,每次打扫完屋子后,她总会有东西找不到,这让她很是苦恼。
她的娘亲大人宫盈虽很宠溺她,但也想过要教育她,宫盈想了最直接也最有效的办法——激将法。
那天清晨,小语觉得要改变自己,她打起精神,决定好好练武,在道场上扎马步,扎得腿儿颤抖,正在放弃边缘徘徊的时候,两个弟子走了过来。
他们上下打量宫语,用挑衅的语气说:“呦,这不是大小姐嘛,真是武道场的稀客啊,今日怎么舍得放下这千金之躯前来练武了呢?我看你这身子骨啊,还是别练了,反正练了也没用,不如老老实实躺在你爹娘的功劳簿上,乘他们的荫凉,老老实实做你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小姐。”
小语怔怔地看着他们,接着,她脑子像是转过了弯来,眼睛明亮,一副拨开云雾见青天的表情,“对哦,我爹娘都是人神境的修士,我练一辈子也未必追得上他们,那我还练什么练呀。”
说着,小语也不扎马步了,甩着小辫子,扭头就往自己的闺房跑,当时她上楼梯的时候,觉得当初将闺房选在顶楼真是太冲动了,应该放在第一层,出行便捷。
这两个被宫盈派来激励大小姐的弟子见到这幕,彻底傻眼了,不明白自己是哪个环节做错了。
这是小语每天的生活。
偶尔的斗志昂扬,坚毅的偷懒睡觉,有时候,看见其他弟子飞檐走壁进步凶猛时,她也会羡慕甚至嫉妒,并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超过对方,努力无果之后,她觉得自己已落后太多,追赶无望,然后在苦思冥想之后决定:换一条不一样的道路。
小时候她就心知肚明,她练习一些冷门功法并非是喜爱,只是想从之前那条你追我赶的道路上逃避出来。
她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这是她快乐的童年记忆,每一天都缤纷多彩。
六岁那年生辰,爹娘带着她去山上游玩,她脱了鞋,从凉亭里跳到了一条溪流中,俯身摸鱼,可恶的螃蟹大将军偷袭了她,夹伤了她的脚后飞速逃跑,躲入了石头缝里,小语气鼓鼓地翻石头缝,打算把螃蟹翻出来,却无意间捡到了一块有奇怪花纹的石头。
她用手抹去了石头上的泥沙,放在太阳光下看,看了许久。
爹娘走到她的身后。
宫盈看着上面的图案,也不由笑了,说:“这是两只菊石。”
“我知道的。”小语骄傲地说。
她从小喜欢看书,显生之卷稚童版看了不下十遍,对许多古代大陆上的生命很是向往。
“这两只菊石为什么挨在一起呀。”小语问。
“因为它们相爱了呀。”宫盈微笑着说:“很多很多年前,它们在海洋中相恋,彼此依偎在一起,如胶似漆,形影不离,但灾难来了,将它们瞬间吞没,于是它们相爱的场景永永远远地定格了,被封存在了岩层里,一直到今天才被你恰好看到。”
“这样啊……”
小语抚摸着上面黑乎乎的菊石化石,蹲在小溪间,痴痴地看着。
宫盈看着她可爱的模样,忍不住伸出手,抚摸她柔软的头发,微笑着问:“小语在想什么呀,是在想你爹爹与娘亲的爱呢,还是在偷偷想未来小语会遇到的另一只菊石呢?”
“我在想……”小语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将石头举在爹娘面前,说:“我在想,这座山的地方曾经应该是一片海,它被拱了起来,要不然我也没有办法在这里捡到这样的石头,这应该就是书上说的沧海桑田了吧。”
“……”
宫盈红唇半张,一时失语,不知该怎样答话。
小语还别过脸,认真地教训娘亲,说:“娘,你不要什么都往爱情上想,这样太庸俗了,我们要多思考。”
“小语……说得对。”宫盈心虚地回答。
小语将这块化石带回家中,摆在桌上,原本会每天把玩,后来就将它随手丢在箱子里,忘掉了。
不知不觉间,小语七岁了。
六岁的最后一天,她曾发下宏愿——这是我最后一天睡懒觉,等到了七岁,小语一定要好好努力起来。
七岁,一切如常。
第一天,她拿着刻刀,站在柱子旁,用刀对着头顶划出了痕迹,然后与六岁时的痕迹对比了一下,很是满意。
看来这一年自己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嘛,至少努力长高了!
除此之外,她还有其他值得骄傲的事,譬如她三岁开始就拥有自己的房间,并勇敢地一个人睡了,当然,她也不会过分地夸耀此事,因为这件事的根源羞于启齿——她与林守溪与慕师靖一样,都是一生下来就很快拥有了认知的人,她在一岁的时候就看到了爹娘的‘秘密’,直到三岁才将自己已经懂事这件事告诉他们,娘亲恼羞成怒,给她单独弄了间闺房,薅了进去。
小语每每想起此事,还是会觉得,自己的童年是精彩的,嗯……至少称得上是色彩缤纷。
拉开窗帘就能看到湛蓝的天空,天气足够晴朗时凭栏远眺,也可以看到巍巍的城墙,世界对她展露着亘古不变般宁静的面貌,她站在高楼屋檐下的阴凉里,总忍不住对着世界张开怀抱,风冲撞进她的怀里,打开她的心扉,她想去海边,想去天上,想骑着豚鱼抵达世界的边缘,想摘下星星送给娘亲当礼物。这是她天真烂漫的童年,从此以后一去不返。
月试的失利对于小语是沉重的打击,剑阁里,如传奇故事中的主人公那样,她抚摸剑柄,遇见了传授武艺的大哥哥。
当时的她以为这是相遇的开始,多年之后她才明悟,原来这是灾难来临的计时,七天之后,一切都会不可避免地走向离别。
她很喜欢剑里的哥哥。
他温柔时温柔得要命,严厉时严厉得吓人,他与她所有认识的人都不一样,他好像每天都很繁忙,又每天都能有时间陪自己说话,他在杀敌时说自己在练剑,在追逃时说自己在跑步,其实她都知道的,他想让她拥有纯白的、不染血污的童年,于是她乖巧地附和,假装懵懂,还与他认了师徒。
这场相遇像是一把锐不可当的剑,撕破了爹娘给她编织的宁静生活,新奇与愉悦占据了她幼小的心灵,她每天最期待的事就是和师父说话,平日里总能睡到中午的她每天都起得比鸡还早,只比楚妙稍晚,每天定时呼呼大睡的她也会在睡前认真反思自己的一天,对做得好的地方加以勉励,对做得不好的地方自我惩戒。
笼罩多年的雾气散了,她向着太阳昂首阔步,直至变成更好的自己。
她规划着未来,期待着约定,也等待着月试拔得头筹,回去给师父报喜,然后听他发自内心的夸奖。
明天会很好吧,她想。
苍碧之王露出了狰狞的面目,神墙被它的利爪撕毁。
土地开裂,房屋崩塌,人群逃散,目光原来真的可以杀人,苍碧色的瞳孔下,一切触之即死。
之后在云空山修道的岁月里,她无数次孤独地坐在空无一人的房中向外眺望。
房前有一座山,三角形的山峰将天空切开了一角,她再也不能像在家里那样,一抬头就能看到完整的、无边无垠的湛蓝天空。
十八岁生辰的那天夜晚,她做完了一天的课业,如常地将自己关在房中,计较着一年的得失,然后跪趴在床边,用戒尺惩罚了自己,不知打了多少下,这位在外人眼中冷静骄傲的少女忽地嚎啕大哭起来,她知道,她哭不是因为痛。琇書網
那天夜里,她哭了很久很久,月将划过中天的时候,她跪在镜子前,看着凌乱的长发和红肿的眼睛,对着镜子说:“师父,你见小语,但小语可没见过你呀,你要是再不来看我,小语可就要长大了。”
要是长大了,哪怕再相逢,彼此也都认不出来了吧……
这是她的童年与少年,宫语总会反反复复将它忆起。
百年之后,她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真情还是执念,但她知道,她是从这里走过来的,如果忘记了,她也就不再是她了。
……
啪!啪!啪!
脆亮的声响惊醒了宫语的回忆,清寂的山道上,她被林守溪扛在肩膀上,套着冰丝薄袜的长腿被他左手抱着,他的右手则严厉地抽打着她翘挺的臀儿,这是对她上午时放肆挑衅刁难的责罚。宫语水蛇般的腰肢扭动着,双腿轻踢,足趾亦娇娇地蜷着,她轻哼不断,却无法求饶,因为她的口中叼着一根细长的竹枝条。
当初她将林守溪带在身边的时候,曾和他讲过自己当初惩罚楚楚,让她口中叼着东西,不准掉落,否则惩罚不作数的故事,如今,此事重演。
不知翻过了多少座山,宫语口中的竹枝也不知道掉落了多少次,终于,林守溪暂时放下她,忍不住问:“徒儿,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宫语别过头,清傲出尘的脸颊上浮着红霞,冷冽长眸雾气迷离。
她瞪了林守溪一眼,取出红唇间叼着的细长竹枝,赌气般扔在地上,竹枝的一头已快被她咬烂了,红唇的中心也被磨得更红,她淡淡道:“故意?你在想什么?我又不是楚映婵那妮子。”
林守溪看着她的眼睛,宫语也与他对视。
“师父,徒儿知错了……”
最终,宫语乖乖地踮起脚尖,从一旁的竹枝上重新折下了一根,用唇衔着,趴回林守溪的肩上。
一路上,山雀惊飞。
宫语果然乖了很多,这一次,衔着的枝条再也没有掉落,她乖乖受完了惩罚,林守溪也转扛为背,她趴在林守溪的背上,鹤颈般修长美丽的双臂垂在他的面前,纤指挑弄着先前唇间的竹枝,将它一节节地掰碎,同时,在林守溪看不到的角落里,她再次露出了狡黠明艳的笑。
很多时候,宫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总忍不住挑逗他,欺负他,冷言冷语对他,惹他生气,这般小姑娘似的情态本不该在她身上发生,但她的的确确这样做了……或许是为了弥补三百年的遗憾吧。宫语心想。
她也知道自己要适可而止了。
再这样娇蛮下去,可能会耽误行程不说,林守溪或许真要误会,把这位骄傲的道门门主当成喜欢挨打的古怪师祖了。
她也不敢再娇蛮了,再打下去……
果然,这就是教训不听话小姑娘最好的方式,哪怕自己也不例外,看来为师对慕师靖与楚映婵的教育没有错……宫语吃痛地摩挲着艳红的唇,淡淡地想。
之后,宫语没有再惹什么麻烦,她任由林守溪背着自己行路。
唯有路过一些小镇时,林守溪会放她下来,带她去吃一些好吃的,宫语指着摊贩售卖的糖葫芦,说想吃,林守溪看着她清冷带笑的仙靥,不确定她是不是认真的。
“师父不给徒儿买么?”宫语浅笑着问。
“不给。”林守溪说:“今天莪是师父,由我做主。”
“是么?当师父的就是这么对徒弟的?”宫语反问。
林守溪心中咯噔一下,不由想起了一年未见的小语,愧疚之情油然而生,他取出铜钱,买了一串糖葫芦,递给了她,宫语却摇头,说一串不够,这一次,林守溪二话没说,又买了一串递给她。
“这串给师父吃。”宫语将新到手的那串还给了他。
林守溪看到了她眼里逐渐亮起的光,那是淡色的浮彩,幽暗又明艳,他知道,这位清傲无双的师祖大人已经入戏,将自己当成了她阔别多年的师父了,那天酒醉时是这样,今天师徒交换时也是这样,或许她与楚楚一样,也想要一片灰雾,一片遮掩一切隔绝世俗的灰雾,在那里,她可以展露出真正的自我。
像是被冰糖葫芦的签子穿过,林守溪的心忽地感到一阵刺痛。
宫语站在他的面前,娉娉婷婷,她比他还要稍高一些,腰细腿长,曼妙挺翘,气质之冷如孤峰覆雪穿云而去。但此时此刻,她却像是一个孩子。
“谢谢徒儿。”
林守溪接过了她递来的签子,握在手中,与她一同吃。
他们都已入戏。
之后,这对师徒再未吵架,温馨得令人心疼,仿佛久别重逢,又似一见如故。
后面的山路还算平坦,两人并肩而行,谈天说地。他们不似是在被司暮雪千里追杀,狼狈逃亡,更像是风和日丽,师徒精心打扮,出门郊游。
流水潺潺,时间飞逝。
深秋,大片的林叶染成了苍红之色,如火如荼,与天边的夕阳交相辉映,它倒映水中,将湖水也点燃了。这是只有日落才能熄灭的大火。
“师父。”宫语忽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林守溪问。
宫语折下一片红叶,插在了他的发间,认真地端详了一会儿,抿唇而笑,淡淡地问:“师父,如果师娘知道你与徒儿这样,会生气吗?”
林守溪一震,脑海中浮现出小禾雪发乌衣的身影,背脊立刻挺得笔直。
宫语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师父很怕师娘呢。”
“我才不怕她。”林守溪清咳了两声,硬着头皮道:“平时在外面,我照顾她面子,让着她罢了,其实私底下,她都是听我的。”
“那好,徒儿添油加醋地告诉小禾师娘试试?”宫语一本正经地说。
“徒儿饶命。”林守溪立刻屈服。
傍晚时分。
林守溪与宫语寻了一处不大不小的湖泊,站在湖边等行雨回来。
行雨没等来,雨倒是等来了。
几片云飘过,被风一催,下成了一场小雨。
“这应是这个秋天最后一场雨了,一场秋雨一场寒,再之后,该下雪了。”宫语伸手接了几片雨丝,悠悠道。
林守溪看着湖面上斜斜的雨丝,也说:“还好只是一场小雨,要不然我们又要被困在这片山里了,到时候徒儿淋了雨,发起烧来,为师可就又要头疼了。”
宫语幽幽地瞪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反驳,相反,她沉默良久,意味深长地道:“是啊,小雨可真好呢。”
林守溪笑了笑,他将雨丝揉在掌心,神思微动,也说:“嗯,小雨真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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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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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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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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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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