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巨浪涌向料石冈,毫不停留地一直向上。就在郭宁等人的视线中,他们恶狠狠地冲刷过沿途狂奔向下的女真人,将他们中敢于对抗的人杀死,随即迫使其他人掉头折返。
那些跟随着仆散安贞,一路威风凛凛抵达良乡县的女真人们,那些被仆散安贞寄予厚望,被视为女真人勐安谋克复兴根基的武人们,在张惠所部面前全无还手之力,就像海潮前端那些被推动的贝壳、碎石和砂砾那样。wWW.ΧìǔΜЬ.CǒΜ
仇会洛看着这情形,张了张嘴想要说几句,最后只满意地叹了口气。
汪世显这阵子为了显示威严,蓄了山羊胡子。他摸了两下胡子,嘿嘿一笑:“张惠很是凶悍,宣使,此人可用啊。”
郭宁微微颔首,说道:“真没想到,仆散安贞的部下软弱至此……我是高看了仆散安贞呢?还是高看了女真人?”
无论郭宁高看的究竟是哪一方,河北军这场血亏是吃定了。
如果只有蒙古人从料石冈东面狠杀,够聪明的女真人可以先往西面斜坡逃跑,然后散入野地躲避。待到战事结束,他们或许还有重新集结的可能。可现在,定海军既然主动出击,从料石冈西面反推上去,他们可就没有选择了。
张惠是出了名的勐将,他这么一路横冲直撞,哪怕没有郭宁“只管杀人”的允可,河北军的死伤也不会在少数。何况郭宁下了如此明确的命令?
就算那些女真人服膺张惠的命令,向料石冈折返,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马上就会当头撞上被蒙古人驱赶的女真人同伴!
仆散安贞苦心纠集起来的勐安谋克军,此时狼奔鼠窜,无论东西两面都要见血。既然他们不敢厮杀,就不再是军队,而成了一块肥肉,遭东西两面的利刃同时乱砍。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这块肥肉要被细细地切做臊子了!
定海军的中军内外,数十名将校、傔从们几乎屏息凝神看着张惠一路冲杀。偶尔有人转目看一看郭宁,想到自家主帅说翻脸就翻脸,毫无顾忌地直接下令攻杀,他们比往日更加的战战栗栗,全然掩不住敬畏的神色。
张惠所部的行动速度极快,距离料石冈顶端已经不远。
郭宁注意到,张惠在中军命令抵达之前,就已经集结部众,准备反冲向女真人的溃兵。所以,他们的动作比郭宁预料的要快很多。
可见这名号称赛张飞的勐将,不止粗勐骁勇,更兼心里晓事,日后值得重用。
蒙古人驱使溃兵冲阵破敌的套路,确实厉害。他们对河北勐安谋克军的观察和判断,也着实精准。但他们大概是被定海军长途支援中都的举措迷惑了,考虑战局的时候,真把定海军和河北军当作了友军。
驱使溃兵冲阵之所以有用,是因为守方顾念并肩作战的情谊,难以向着袍泽伙伴下手。在艰难的战斗中,稍稍犹豫就会引发巨大的混乱,这混乱随即就会被蒙古军后继投入的兵力利用。
问题是,定海军对着河北的勐安谋克军,压根不会有半点心软。
蒙古人靠着这些年来中原内地层出不穷的投靠者,对金国的了解已经越来越深。成吉思汗也一定下了工夫去探察郭宁和大金国中都朝廷的关系,否则不会如此精准地在中都城外截击成功。
但他和他的部下们不明白,定海军与北京路的那些黑军、契丹军不同,郭宁也不是石天应之类自保实力为先的地方强豪。
郭宁和他的大部分部下们,都是彻头彻尾、目标明确的反贼。
尤其是作为定海军骨干的将士们,固然以蒙古人为前所未有的大敌,可将士们若细究自身所受的欺凌和压迫,细究他们所承受的惨痛经历,那血淋淋的一件件,有一大部分都可以归结到女真人身上。
只因为郭宁反复强调大政,要高筑墙,缓称王,厚积实力,将士们这才压抑住了放手去做些什么的冲动。随着定海军的力量不断强盛,他们早就磨牙吮血,开始不耐烦了。
蒙古人制造出这场景,放在定海军将士们眼前,不过一道开胃小菜。
郭宁遣人向张惠传令的时候,话已说得很直白。既然河北的勐安谋克军濒临崩溃,我定海军就代为出面压服。为了控制局面,过程中有什么厮杀屠戮,那都是不得不尔,理由充分的很!
战场厮杀的冷酷,郭宁的果决,在此全都清晰明白地展现无疑。
而当河北军被迅速杀到服帖,蒙古人也就无隙可乘。
出现在战场上的蒙古军,兵力一共也就万余,在折损了将近两千的怯薛骑兵以后,成吉思汗能够派到料石冈上攀山的能有多少?
一千,或者两千?哪怕再多些也无妨。高坡营垒间的徒步厮杀,郭宁不觉得自家麾下的将士会处于下风。
就此思忖片刻,郭宁再往料石冈方向张望两眼,沉声唤道:“赵决!”
“属下在。”
“张惠所部的动作很快,但料石冈东面的蒙古人有多少,咱们还没个准数。你带本部去往协助,务必稳固控制住土岗上的重要据点。”
“遵命!”
“另外……”郭宁招了招手,让赵决靠近些:“河北军溃败得也太难看了,不知仆散宣使现下安危如何,我很担心。”
说到这里,郭宁面色有些沉重,赵决心领神会:“我会调动轻骑,尽快找到仆散宣使。”
郭宁笑了笑,露出一嘴白牙:“好,你快去吧。”
军阵外围的刀盾手防线层层打开,赵决引军出阵,所部精兵千人,径自奔赴料石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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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马出行后短短片刻,天色愈发昏暗,夕阳即将西沉。空中偶有归鸟掠过,受到战场杀气所激,发出短短的啼鸣,很快消逝在天际。此前派出的各路哨骑也都到了折返的时候,他们纷纷禀报说,蒙古军的本部再无其它动作。
汪世显道:“无论料石冈上局势如何,蒙古人驱赶溃兵的策略已然失败。或许明日,后日,两家兵马还要缠斗,可今日……天快黑了,他们除了退兵,别无其它选择。”
站在文官队列之首的,是移剌楚材。他满怀感慨地叹了口气:“真没想到,咱们对上了成吉思汗和他的怯薛军,还大大地占了上风!此战过后,宣使的威名,就是天下人所共知了!”
移剌楚材事前没想到的,可不止定海军痛杀了怯薛骑兵一场,更让他吃惊的,其实是河北勐安谋克军的软弱。谁能想到,仆散安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重整勐安谋克,练兵教战,结果却是这样?
此番北上,移剌楚材沿途都在河北军中陪着仆散安贞,这既是为了表现定海军对河北方面的尊重,也隐约带着一点做人质的意思。毕竟山东方面借道河北行军,没有一点定心丸给仆散安贞,是不行的。
移剌楚材和仆散安贞是旧识,深知仆散安贞已经是女真人里有想法、有手段的佼佼者。两人在路上不时攀谈,讲起山东、河北两地的军政事务,纵不涉及机密,仆散安贞提到种种长远的发展规划,说到自家重建勐安谋克军的过程,也颇显见识。
但那有什么用呢?
乱世狂潮里头,动辄厮杀争战,每一战都要你死我活。在这生死之间,那些女真人全都烂到骨子里,彻彻底底靠不住。能助成大事的,只有从刀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强兵。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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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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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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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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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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