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便如河北各州百姓盘踞塘泊、深山,建起无数堡垒城寨。泰山群盗所在的区域,也遍布山东东西两路,岂止一个泰山而已?
按照朝廷法度,此等行径自是重罪。早年间女真人凶横的时候,在山东无事都要杀人如芟麻,动辄使军州百姓死伤无数、臭闻数百里。遇到百姓逃亡、抗税,自然暴跳,哪有放过的道理?
数十年来,驻扎山东的名臣、大将无不以征讨泰山群盗为功,也一次次地向朝廷上表,说杀了多少盗贼,毁了多少营栅。然而民不堪命的局面不改,盗贼哪里剿得平呢?活不下去的百姓,能杀得完吗?
到了泰和年间,南朝宋人擅兴刀兵,又在山东、淮北等多地煽动民变。大金竭力聚兵伐宋,这一来,地方上的钤辖、都军、巡尉所部无不空虚,对各处此起彼伏的叛乱,却实在是应付艰难了。
当时潜匿泰山岩穴间的盗贼数量尤多,地方上全然无可奈何,居然有官员建议说,发数万人刊除泰山林木。群山皆赭,盗贼就没了隐藏之所,可以剿平。
这建议之荒唐,也实实在在体现了山东地方病入膏肓,无论民生、经济,都已经到了崩溃边缘。而官员惶恐无奈,病急乱求医,什么方子都想试试,什么药都敢吃。Χiυmъ.cοΜ
所幸当时胡沙虎领兵南下,继之出任山东统军使的完颜承晖是个有脑子的。听到这個建议,他向朝廷上奏反对,洋洋洒洒写了许多,最后两句是:“天下之山亦多矣,岂可尽赭哉。”
书面的意思是,天下那么多山,咱们砍伐得过来么?其实还有一层意思便是,天下群山,多半都有贼寇盘踞,咱们快要应付不来了,朝堂衮衮诸公,你们长点心吧!
随即完颜承晖一力主张安抚百姓,招降盗贼,并暂时停止了包括限钱法在内的一系列恶法。
所以,当时赫赫有名的大反贼杨安儿才得以喘息,并得到了铁瓦敢战军副都统的职位,一度去了北疆。因为兵力甚是强横,要调动他,还得皇帝亲自下诏书。
以此为契机,还有不少盗匪流民中的魁首,领了朝廷的赏赐、得了朝廷的官职告身,便心满意足地带着部属从山中出来,回返家乡。
转眼数年过去,朝廷的力量愈来愈衰弱,反倒是这些有组织的豪民、势家,渐渐在地方上滋生实力。
其情形,也一如盘踞河北,轻易便能架空州刺史的郭宁、靖安民、苗道润、张柔等人。
但郭宁和靖安民,都是北疆溃兵出身,他们直接感受过,也确实承受着来自北方蒙古的可怕军事压力;故而以军令部勒下属,形成的势力严格来说,是一支有地方支撑的军队。
而山东地方上这些大豪们,却更多依靠宗族故旧的力量。他们有时候为女真人的贵胄效劳,有时候自家出面攫取利益,短短数年间就盘根错节,形成了非官非贼非民、亦官亦贼亦民的地方势力。
在他们治下,或是在大金朝廷的治下,真正的贫苦百姓始终都遭人盘剥,只不过手段各有不同罢了。
郭宁问起的这个徐汝贤,便是莱州地面上的势家魁首人物。他有声望,有宗族的力量支撑,有与地方胥吏的密切联系。
哪怕在不少女真人眼里,他也是势力强大的人物,至少,如阿鲁罕这样地处荒僻的谋克,遇见徐汝贤只有吃瘪。
此番郭宁就任定海军节度使,本来只是益都那边的完颜撒剌有所不满,想要施展手段压服郭宁。但命令暗中传到了莱州,又得徐汝贤推波助澜,发动了一批地方豪强势家出面支持,所以才闹出如此的场面。
为此,徐瑨在阿鲁罕以外,还另外找了好些人询问,却始终不知道徐汝贤何以有这样的胆量,更难判定他的目的何在。
就在郭宁询问的同时,莱州治所掖县东南。
寒同山下,掖水之畔。
此地有一秦汉时旧城,换作曲台。隋唐以后,这曲台城逐渐衰颓,不复昔日风光,但最近数年,一批拥揽兵众的豪强地主在此聚族而居。于是曲台城里,房屋院落连绵,竟与北面的掖县城规模相当。
而城池之中,是有兵丁往来巡逻,威风呼喝,肃杀之气随之蔓延。于是整个城池又如一头沉睡的猛兽,随时可能跃起伤人。
城池北面,有座高大的墩台。墩台上新建了前后三进的院落,院落的正厅上,这时正有十余人分两排而坐。
当中一人,身材高大,满脸精明强悍之色,正是顶着正八品上忠勇校尉散官,行曲台巡检的徐汝贤。
莱州城和下属各县的官员们,昨日都被郭宁吓破了胆,今日一早都尽起家当,奔往海仓镇奉承。而徐汝贤这个巡检却不跟从,与他关系密切的地方豪强势族十余家,也无一家跟从的,转而都到曲台城来,拜见徐汝贤。
见众人到齐,徐汝贤起身拱了拱手,笑道:“今日诸位顶着北风,应邀而来,足见盛情,徐某人在此先谢过了。”
说到这里,他一展袍服,对堂上诸人行了个大礼。
诸人纷纷起身还礼,一时间人影此起彼落,有些杂乱。
这时候人丛中有个粗砺的声音道:“徐兄,你又何必客气,大家顶着北风来,皆因知道你请大家前来,便是为了那股北风。听说那新任的节度使郭宁乃是北疆武人出身,行事肆无忌惮,在中都更是杀人如麻,才挣下的官位。说实话,我是有些怕的,若非徐兄相召,这会儿我已经去海仓镇跪伏求饶了。却不知,你有什么想法?”
徐汝贤哈哈大笑:“高兄这么说,是在怪我了。”
那嗓音粗砺之人大步出列,原来是个矮壮的汉子,年约四十许人,胸膛宽阔,肚腹凸起,满脸暴戾之色:“那郭宁麾下数千人,都是在北疆界壕与黑鞑厮杀多年的凶悍兵卒。我是敌不过的。本想着早早地登门跪伏,只求做条门下走狗,分点骨头吃。你徐汝贤不准……那就得给我个说法才行。”
徐汝贤笑而不答,眼神掠过旁边一人。
立时有人起身道:“老高你这话可就岔了。正因为那郭宁凶悍异常,咱们才不能轻易向他服软。若被他看轻了,咱们真当了狗,也没有骨头吃,只能吃屎!”
那老高顿时大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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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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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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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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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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