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贵人失踪二十年,他们也仅仅只从林繁的那篇檄文里知道她抱恙在身,具体是个什么状况,还都不清楚。
“她……”范太保斟酌着,“身体上的事儿,不妨请御医们一块看看?”
林繁笑了笑,对两位老大人并无隐瞒,仔细说了内情。
“身体还算康健,”林繁压低了声,叹道,“她是记忆出了些问题……”
当听说那位失去记忆、忘记了所有,范太保和黄太师都没忍住,连连摇头,感慨不已。
都是大周的老臣,他们都认得年轻时候的房毓。
又或者说,他们都是看着房毓长大的。
幼年时,身受重伤,被个丫鬟背着逃出宛城,一路寻来投奔姻亲程家,自那之后就在驻地落了根。
念书、习字,跟着平阳长公主打理瑰卫事务,长到亭亭玉立,在大周建朝后嫁给了皇太子。
他们两个老头子,当年也吃过一盏喜酒。
后来,各种变故中,她不见了,等她终于又回来后,竟然是前尘往事都忘了。
“一丁点也想不起来了?”黄太师不忍问,又不忍不问。
“没那么糟糕,”林繁道,“年初我第一次去见她,她想起来自己有个儿子。这回下山,她看起来好了很多,虽然记忆依旧模模糊糊的,却对熟悉的人事都有反应。
之前在商城外的吴王庙,她见到父亲的塑像,很是激动,和第一次见到我时一样。
病情发作,诚然痛苦,可就像是惠心师太说的那样,不一定是坏事。”
“老头子不懂医,只以前听说过这种病,”范太保道,“各种方子都不好使,就是等个机缘,机缘到了,病人忽然间就通透了,什么都记起来了。殿下莫急,既回了京城,就慢慢来。”
林繁应下。
与两位老大人拱手行礼,林繁先行离开。
殿外,早前的雾气已经散尽,阳光明艳,不说照下来有几分暖意,起码让人很舒服。
冬天了,还是有日头的天,让他们这些老骨头舒坦些。
目送林繁离开,黄太师才与范太保道:“我们也该回千步廊了,之后的事情可太多了。”
“办法总比困难多,”范太保道,“回去整一整、理一理,衙门里那屋子,但凡能放东西的地方,还有墙角,都被文书堆满了,都收拾出来。”m.χIùmЬ.CǒM
“也是,”黄太师附和着,“老太傅的桌案上堆得都没眼看了,得赶紧收拾,不然他老大人过来一看,呵,没他的大案,又扭头回府去了。”
范太保睨了他一看:“你就揶揄他吧。”
黄太师摸着胡子好一阵笑。
另一厢,秦鸾亦很忙碌。
永宁侯替赵隶选得暂时的“软禁”场所正是以前邓国师的宫室。
这里该有的东西都有,相对偏僻,平素也无人会往这里来。
秦鸾协助祖父把赵隶送到这里,就又急匆匆出了宫门,上了乔管事预备下的马车。
今日大军进城,房毓还在城外营中,并未一道进城,只安排了季氏与阿沁夫人陪伴左右。
马车穿过京城大街,秦鸾撩起帘子看了看。
大街上不及她印象里的热闹。
这也难免,毕竟经历了一场“战事”,虽说对百姓的影响很少,但能不出门的百姓,肯定会尽量留在家中。
而那些不得不讨生活的,有人小心,有人胆大。
以此状况下,不用三五天,各处都能恢复如常。
京城门下,守备自是比往日紧些。
守城的兵士认得秦鸾,隔着帘子,笑着与她问安。
“与副将带个口信,宫里一切顺利,让他不用记挂,管好城防要紧。”秦鸾道。
她口中的副将,指的自然是她的二叔父秦治。
兵士喜气洋洋的,没有什么比听到说“一切顺利”更好的事情了。
马车出城,一路赶到营中。
季氏听见动静,从帐中迎了出来。
“已经有人来报过喜了。”季氏兴高采烈着。
秦鸾也笑,进去见房毓。
“师太,”秦鸾柔声与她道,“我来接您进城去。”
房毓疑惑着看了她一眼。
今日,她心中一直冒出各种疑惑。
天亮前的鼓声号角声,是怎么一回事?
为何营中的人几乎都不见了,她找不到阿鸾,也找不到念之?
进城后,又要去哪里?
这些问题,她都不明白,但房毓没有问。
她很相信秦鸾。
马车缓缓驶入京城,驶向皇宫,到南宫门外,才停下来。
秦鸾扶着房毓下了车,轻声道:“您以前在这里生活过。”
“是吗?”房毓抬起头,看着城楼,又看了看宫墙,“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她正左右看着,忽然间林繁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之内,她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透出满满的欢喜来。
“念之在这里呀。”她笑弯了眼。
林繁快步过来,扶着房毓的另一侧,道:“我和阿鸾陪您一起走走吧。”
房毓当然很愿意。
三人一块,沿着长长的宫道,缓缓而行。
不远处,方天落在后头跟着,看着前方的三人,感叹了声。
偃月寻过来,正好听得方天叹息,不由一愣:“怎么了?”
方天指着前头,低声道:“这若是不清楚,只会当是谁家小两口陪着母亲散步,怎么会想到是皇上、皇后、皇太后呢?”
偃月轻咳一声。
虽然这么讲也行,但是,殿下还不是皇上,他的母亲当然也不是皇太后,而且,他还没有迎娶皇后……
方天的用词,不够严谨。
不过,偃月显然不想在这一点上和方天纠结,只是道:“皇上、皇后、皇太后,不也是小两口陪母亲?”
“不一样,”方天摇了摇头,“不一样的……”
皇家无亲情。
他们殿下却是个很重情义的人。
偃月清楚方天的意思,道:“不一样不也挺好?”
这下,轮到方天愣了。
良久,他理顺了些,道:“是啊,挺好的。”
从定国公到皇帝,改变的身份,但骨子里还有很多东西,是没有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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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步步生莲、书友121030193845947的打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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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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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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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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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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