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抵达后,秦鸾去了军中,季氏与秦沣便在镇子落脚了。
他们两人的身份也还是一样。
从祁阳府下逵县来的、寻找自家那投军的男人的妻子与继子。
只是,那位继子不再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了。
“你也别心急,”那大娘宽慰季氏道,“之前一个劲儿打仗,将士们都去前头了,留在关内的少,当然不好打听。现在打了胜仗,各处稳当之后,再找找,一定能找到的。”
季氏颔首:“我晓得。”
做了半个多月的邻居,大娘对这外来的热心妇人很有好感,又道:“之前那玉沙口,奇袭拿下来的,后来的西州城,也没费一兵一卒,战损小,你家里人一定吉人自有天相。
再说你那继子,老婆子看着是個正直的好面相,对你也十分敬重。
有他在,不用担心以后日子没个依靠。
老婆子这就走了,地址留给你了,之后若寻着亲,记得给老婆子来封信,也好放心。”
季氏道:“借您吉言,等有信了,一定告诉您。”
大娘这才上了马车。m.χIùmЬ.CǒM
她是关外古门镇人士。
之前“西凉”偷袭的四镇,其中就有古门镇。
战事发生后,关外的百姓纷纷离家,回关内躲避,飞门关下的这座小镇,挤得满满当当。
等朝廷召集人马、反击之后,有一些心系家园的百姓坚持出关,已经回去了。
不过,还有很多人,一直等到了战事结束。
西州城投降的消息传回来时,整座镇子都沸腾了。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又哭又笑。
季氏与秦沣也在人群之中,感受着身边百姓们的情绪,与此同时,他们心中更多的是振奋。
自家背负的使命,很沉,也很难。
可这世间的任何困难,都不是无法逾越的。
就好似拳法,一整套中,又是上钩下掏,又是拳掌变化,使起来一气呵成,看起来眼花缭乱,对于初学者来说,困难极了。
但是,动作都是可以分解的。
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练,一点点去记忆、熟悉,勤加练习之后,就能串起来。
夺位那么难,不也一样被老侯爷将每一步分解开了吗?
拿下西州,便是其中的一步。
每往前走一步,他们离终点就近一些。
大军入主西州城,又四处出击,把那些流窜的马贼又清理了一通,如今的关外,只要不越过西州城,已经都很安全了。
而飞门关中,亦出了告示,号召还留在关内的老百姓回乡去。
既是军中发文,大伙儿也就定了心,相熟的同乡们纷纷约定好日程,陆陆续续返乡。
他们隔壁的这位大娘亦是如此,备全了手续,准备出关,一路向西。
季氏送走了邻居,转身回院子里。
将将天黑时,秦沣快步从外头进来。
季氏正要招呼他用晚饭,却见秦沣微微蹙着眉头,面容很是严肃,她不由问道:“是有什么状况吗?”
不得不说,这半个月,他们两人很是轻松。
飞门关下,不用担心朝廷。
那道遗诏收在身边,藏得很好。
通过方天,他们也与老侯爷联系上了,虽未见面,却也往来过书信,知道彼此状况。
唯一要挂念的是还在路途中的老夫人等人。
这比起先前那提心吊胆、坐马车过各地卡口,已经算是安全多了。
因此,季氏突然见秦沣如此神色,心情不由一紧。
“京城快马递到的消息,”秦沣道,“邓国师伏诛了。”
季氏的眸子倏地一紧。
那邓国师,死了?
他们拿下西州,等老侯爷与定国公切切实实稳住西境这儿的状况后,便会以清君侧之名掉头向东。
好巧不巧,在这个时候,那侧没了?
“定是防着我们这一手!”季氏抿了抿唇,“釜底抽薪。”
“我也是这么想的,”秦沣亦道,“镇子里都议论那邓国师,想来祖父那儿已经得到消息了,也不知道他会做什么打算。”
季氏自猜不到永宁侯的想法。
而她的主心骨——永宁侯夫人也不在她的身边。
至于能听她絮絮叨叨的人,更是一个都没有。
季氏看了秦沣一眼。
她怎么说也是当婶娘的,她得稳住。
深吸了一口气,季氏道:“大公子,船到桥头自然直,老侯爷不打没准备的仗,他一定有办法。”
秦沣一怔。
很快,他也意识到了,是他神情中的紧张影响到了二叔母。
不可以这样。
他是家中男丁,虽未及冠,年纪也不算小了,得扛事儿。
那日在庄子中、分开之前,二叔父揽着他的肩膀,好好交代过,让他要护好叔母与妹妹,他答应过的。
“您说得是,”秦沣试着放松下来,笑了笑,“官府号召回乡,当日逃得更远的百姓也在陆续回来,这一行人多,全走的官道,各处卡口查得就更松了,想来,祖母他们很快也能与我们会合。”
秦沣这话说得一点也没有错。
知道西境平定后,越来越多的百姓纷纷回来,官道上全是携家带口的。
永宁侯夫人坐在板车上,抱着最年幼的秦渺,车上还堆了不少细软行李,由秦治与车夫老章拉车,其余人步行。
他们都换了旧衣裳,上头好几个补丁,与身边赶路的人差不多,那是一点都不打眼。
朝廷下旨抓人的圣旨已经是早前的事了,返乡的普通老百姓又那么多,官府也就撤了沿途的关卡,尽快都放人过去。
最后这一段路,步行虽慢,却很平顺。
进镇子时,已经是天黑时了。
不远处的飞门关笼在夜色中,看得并不清晰。
林芷打听了路,一直寻到了小院外头,敲了敲门。
秦沣出来应门,等听见老夫人声音,他回头往里唤了声“婶娘”,而后,急急拉开门板。
季氏听他那又急又喜的呼唤,亦忙不迭冲出来。
她看到了拉车的秦治,冲她扮鬼脸的秦鸳,以及从板车上跳下来的秦渺。
而后,她看到了盘腿坐车上的老夫人。
季氏激动得热泪盈眶。
她的主心骨,可算是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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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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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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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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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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