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已是酷夏,帐中也没什么风,可他就是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老侯爷,”被永宁侯盯着,驿官急中生智,道,“是这样的,京里有一圣旨要送达飞门关,需得您、国公爷、侯爷与几位将军一块接旨。
颁旨的行人在路上了,很快就会抵达飞门关。
驿丞知道这儿打仗,都往前线去了,定不可能所有人都在关内,因而让小的先来传个话。
请几位贵人回关一趟,等行人一道,就好颁旨了。”wWW.ΧìǔΜЬ.CǒΜ
驿官说完,又重重点了点头。
他觉得自个儿编得很不错。
他就是个传话的,咬死万事不知就行了。
等行人带着圣旨到了,安北侯和几位将军要如何应对永宁侯父子与定国公,那是他们军中事情。
与他这么个小小的驿官,没有干系。
永宁侯听他这么说,微微一愣,而后笑了起来:“老夫知道了,打下玉沙口后,大军一直被挡在鸣沙关外,迟迟没有攻克,京里等急了,皇上才下旨来督军、鼓阵士气的吧?
等京中收到最新的战果,一定会十分高兴。
既然圣旨要到了,老夫就把人调回来,接个旨,喝碗祝功酒。
那行人哪日能到?
前头还得继续打呢,来回也得时间,别耽搁着了。”
驿官听永宁侯这么一说,喜也不是,不喜也不是……
自家的糊弄话能糊弄住老侯爷,说明项上人头保住了,他本该高兴才对。
可他又怎么可能真的高兴起来?
永宁侯话里话外,都是进攻,打仗,是战局。
老侯爷真的会起兵造反吗?
反正,他是一点也没有看出来。
甚至,为了先前怀疑老侯爷,而满肚子的不是滋味。
犹豫之情,从表情里漏了几分,驿官又不敢说实话,只能讪讪笑了笑。
“口信送到了,”他寻了个托词,道,“小的就先出去了。”
永宁侯应了。
等人离开后,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散了。
京里出现变故了。
驿官的到来,绝不是什么提前知会一声,他就是来递完整消息的,只是,问了一圈没人在关内,他不敢说了而已。
前脚有驿官,后脚有行人,那圣旨里大抵是个什么内容,秦胤怎么可能猜不到?
心知肚明,又得装作不知。
秦胤稳住了驿官,此时此刻,又不得不思考:现在到底是什么局面。
京城与飞门关,两地路远。
消息传递自然不能及时。
速度最快的,自是一路换马换人,日夜不停,但这种消耗也最大,一般只用在紧急的军报上。
不急切的军报,就不会这么赶,至于普通文书,耗时就更久些。
行人传旨,在其中属于相对慢些的。
马儿是能换,但人还是那人,当然需要休息与调整。
照那驿官的说法,行人不久就能抵达,可见,驿官掌握的消息并不是以最紧急的军报的形式送来的。
也许是,没有急到那个份上。
皇上优势在手,自不用太过急切。
又或者是,大势已定,再急也没有用。
更何况,行人未到、圣旨未到,只靠驿官早早来报信,并无效果。
秦胤摸着胡子,他现在很难确定是哪一种。
召了个传令兵来,永宁侯吩咐他去鸣沙关通知其他人。
不管怎么样,见招拆招。
至于京城里的状况,他得相信自家老妻。
老婆子那么机敏一人,一定可以全身而退。
翌日清晨,林繁回到飞门关。
“曹伦与甄浩两位副将驻守鸣沙关,”林繁向永宁侯禀道,“鸣沙关一带收拾得差不多了,此次生擒了敌将苏置,由毛将军押着返回,差不多会比我晚到一两个时辰。”
秦胤颔首。
鸣沙关的战果,他十分满意。
当然,没有达到速战的水平,可打仗就是这样,碰着难啃的骨头,时间不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
不过,啃下了鸣沙关,西州城就指日可待了。
话又说回来,西州也是硬骨头。
“京里可能出事了,”秦胤压着声与林繁道,“行人来传圣旨,不是什么好事。”
林繁一听,眉头蹙了蹙:“眼下还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没有打下西州,没有落脚之处,以永宁侯夫人与长公主的智慧,断不会在这时出手。
唯一的解释是,皇上忽然发难了,所以京中的众人才不得不应对。
“没有其他消息,很难说状况,”秦胤也不废话,拍了拍林繁的肩膀,“等行人宣旨,尽量掌握主动,若是稳不住这里状况……”
林繁颔首。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飞门关众将的性子,彼此之间已经很了解了。
除非证据确凿、板上钉钉,否则,他们未必会相信“反叛”之说。
他和永宁侯还有机会。
万一稳不住,那就只能冲出去,在消息传递之前,赶到鸣沙关。
正说着话,其余人陆陆续续抵达,话题便不再继续。
毛固安到了之后,把苏置扔进牢房。
入大帐,见所有人都在,毛将军问:“行人何时抵达?”
“快了吧。”安北侯道。
“我们打下鸣沙关的消息,还来不及送达吧?”毛将军又问,“皇上这圣旨,别不是让我们收兵吧?”
这话一说,安北侯和冯仲交换了一个眼神。
比起长年驻守边关的毛固安,他们两位在京的,顷刻间就能报出两组人来。
一组坚持主战,一组向来求和。
玉沙口大捷之后,他们就猜想过,京中兴许有收兵的念头,会以军中俘虏“逼”西凉交银钱。
因此,当时老侯爷才会在军报折子之外,另修书一封,催兵部这那,来表明将士们的态度。
幸好,京中之后并无退军的意思传来。
可此一时、彼一时,见他们这些时日没有进展,那些主和的指不定又站出来叨叨。
冯仲道:“我不想退兵,好不容易打下鸣沙关,怎么能退?”
“退个屁,”毛固安也道,“就算你们都被调回京城,我与飞沙关众将也一定要继续进攻。”
皇上总不能把他也调回京城吧?
西州近在咫尺,谁退谁是傻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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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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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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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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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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