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在蒙古将士们的心里,不止成吉思汗的威严坍塌,对木华黎的信任也坍塌了。刚才如果要跑,明明很容易就能跑的掉!怎也强似在城里被定海军严整的队列勐冲勐打,而中都城墙上还有一批批的军士奔走,明摆着是要封闭各处城门!
这下还有什么可说的?这下真完了!彻底完了!
此时此刻,蒙古人身上,那些属于凶悍战士或者贪婪强盗的东西都消失了,那些在过去数年里支撑他们成为大金国亿万军民噩梦的东西也消失了。剥离了那些东西之后,他们也只是两只眼睛一张嘴的人类,只是一群游走在中都城里的无知牧民罢了。
人马在惊叫,但没人组织反击。只有最蛮勇的人,还会下意识地放箭射击,但他们心都乱了,射出的箭也软绵无力,对披甲率极高的定海军精兵毫无用处。反倒是有些失去战马的蒙古人没有及时从大街上脱身,转眼就被定海军铁一般的军阵卷入,再也看不到人影。
在蒙古人眼里,定海军就像是一个沿着城中道路爬行的可怖怪物。这怪物是由无数枪矛、盾牌和头盔组成的,它庞大的躯体随着道路蜿蜒伸缩,一边发出声势勐烈而有节奏的呼吸声,一边把道路上的一切,无论是乱兵、贼寇,还是蒙古人,都咔嚓咔嚓的连血带肉吞进肚子里。
这景象,仿佛只有在小时候听萨满讲起的怪异故事里才有,这景象,根本就让人没法生出抵抗的念头,让人只想跑!
看到这场景,木华黎感觉心如刀绞,但他绝不沉浸在情绪里,也不回头浪费时间。但凡还有希望,他一定会竭力争取胜利;现在一点希望也没有了,他一马当先,跑在所有人前头。
他的战马是成吉思汗赐予的,来自西域,格外神骏善走。所以方才他和秃黑鲁一齐撞上定海军前锋的时候,秃黑鲁立即就死,而木华黎则把追兵远远甩开。
秃黑鲁死的时候,距离木华黎很近,他迸裂出的脑部组织软绵绵的,噗噗地粘在木华黎的身上和脸上。木华黎不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景,但以前都是蒙古军与敌奋勇厮杀的时候,像这样带着同伴的血肉亡命奔逃,他真的已经不习惯了。
这时候他忽然想起了死去的父亲。他的父亲孔温窟哇就是在成吉思汗兵败的时候,被乃蛮追兵所杀。但那一次败战给蒙古人带来的恐惧,很快就被成吉思汗转化成了愤怒和狂热,从而迎来了后来一次次的胜利。
但这一次呢?现在的木华黎,对定海军的力量充满了恐惧,却全然没有愤怒了。可预见的未来,这种恐惧也不大像是能被转化为愤怒的样子。
当他们奔逃的时候,身边路上的乱兵越来越多。有被苗道润和张柔从城墙上驱赶下来的,有被定海军从城南和城北同时挤压过来的。木华黎等人虽然竭力催马,却好几次被堵塞道路的乱兵所阻。
结果,等他们狂奔到中都东面施仁门的时候,城门上头有跟从定海军的将士把箭矢乱射下来了!
“该死!该死!”木华黎大声咒骂着,沿着城墙下方的道路继续狂奔。
城墙上方的士卒们注意到了这股蒙古人,有人叫着嚷着,沿着城墙和木华黎赛跑。不过,论起骑术,蒙古人到底是有自信的,靠四条腿的行进速度也总比两条腿快一些。
当城墙上方弓弦乱响,落在最后的蒙古骑兵人仰马翻的时候,木华黎已经冲到了宣曜门。
他顾不上感谢昨晚突出城门逃难的中都百姓们,一口气催马穿过城门洞。密集的马蹄声在门洞里往来回荡,听起来像是后方又来了追兵。于是他大叫道:“快走快走!出城就四散而逃,看他们怎么追!”
身后的蒙古人吵吵嚷嚷:“对对对,四散而逃!”
也里牙思抹了把脸上的污血,问道:“逃到哪里汇合?总得有个方向吧!”
这会儿压根没人再把千夫长放在眼里,也没人有心思盘算这个问题,数十张嘴开开合合,都在喊着:“快逃!快逃!出城就赶紧散开!”
蒙古人如蜂群一般出城四散的时候,在城中道路的角落,丁熵和侯忠信目愣口呆地看到了自己的熟人。
侯忠信喃喃地道:“我早该想到的。”
丁熵在城里奔走一夜,本来就快要虚脱,这会儿更加不堪。看着一侗个熟悉的面孔顶盔掼甲而过,还有那位据说当过枪棒教头的胖大和尚,这会儿分明成了统兵的大将,威风凛凛地策马过去……他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忍不住瑟瑟发抖。
那几个小伙子,不是我们从山东各地招募来的船夫吗?他们干活都很卖力,所以才被我们纳入使团之内,带进中都的啊?昨天晚上,他们不是还在馆舍北面的堆场搬运木柴吗?这群人怎就忽然摇身一变,成了什么定海军?
定海军不是山东那边的军镇吗?难道这群人是定海军的人假扮的?
直到现在,丁熵都不太明白中都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忽然想到,莫非是定海军造反了?定海军以直沽寨为据点,利用了大宋的使团,把死士偷偷送进中都,然后猝然暴起造反?
这个解释好像很合理。而想到这一点的丁熵愈发震恐,他按着身边土墙的手指几乎要抽筋,指节一个个发白;上下牙齿也磕了起来,格格作响。
无论宋人心底里怎么想,大金和大宋是伯侄之国;大金是上国!大金的一个地方军镇,藉着宋国使团的帮助造反,这是何等可怕的事?大金若追究起来,保不准两国又要交兵,又要生灵涂炭!我丁晦叔的仕途,也要就此到头……·
光是仕途到头也还罢了,说不定最后两国再度议和,金人还会吩咐,必杀丁熵,而后和可成!不不,不一定会等到那时候,大金一旦剿平叛乱,恐怕当场就要查问叛贼的底细,立刻就会牵扯到我身上!
丁熵勐地转身,揪住了侯忠信的衣襟:“都是贾济川害我!事情都是败在这厮身上,和我们没关系!”
丁熵嘴里的贾济川,乃是使团滞留淮南时,一个曾经给丁、侯两人出过主意的地方小官儿。丁熵忽然提起他,侯忠信简直莫名其妙。
“贾济川?怎么就想到了贾济川?他和我们能有什么关系?”
“是他建议从海上走!是他帮忙联络的海商、海船!若不是他的馊主意,我们又怎会在山东招募民佚?这厮一定是被定海军的奸细骗了!老侯你记着这一点,千万不要忘了!无论到哪里,都得这么说才好!”
丁熵张口闭口定海军,嚷得有些大声。虽说他南朝人的口音不太好懂,但依然引起了不少定海军士卒的注意。
侯忠信连忙用力摇晃丁熵:“学士,学士你别喊了!你别慌啊!”
“我怎么能不慌?啊?你说我该如何是好?”经过昨夜一场狼狈,丁熵彻底放弃了维持自己冷厉严肃的形象,这会儿已经涕泪交流。
侯忠信压低嗓门:“学士你想,定海军必定干了捅破天的大事,对不对?他们若没干成,咱们多半要受牵连,吃苦头。可是,学士你定定神看这局面,他们成事了啊!既然他们成事了,我们私下里攀扯些交情,脱身总不难吧?”
丁熵抹了抹眼泪,握住侯忠信的手道:“啊?他们成事了?徐不要骗我!”
琇書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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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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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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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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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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