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此时蒙古大军正在直沽寨方向,和定海军杀得乱成一团,可那些蒙古骑士个个都是马上好手,动辄一日夜长驱数百里的,焉知他们不会忽然赶到,然后在中都城下杀个血流成河?
仆散安贞在河北苦苦经营了半年多,排除了许多阻碍,压服甚至杀了许多拖后腿的人,这才重组了河北东西两路十三个猛安,建起手中这支以女真人为核心的军事力量。
他对这支兵马寄予厚望,希望他们能够为各地形同腐臭泥潭的猛安谋克做个榜样,并成为大金可以依靠的国族精锐。所以在训练和待遇上都下足了工夫,也正因为如此,他又实在不愿意这支兵马仓促地与强敌对抗。
至少现在还不行,再过一年半载,士卒更加精练而装备更加精良的时候,迟早会和蒙古人碰一碰。但现在,这一万多人的军队初成,他们不仅是仆散安贞的倚仗,更是女真人重新发奋、振作武风的种子。这种子何等珍贵,以至于仆散安贞丝毫都不想虚掷其力量。
对此,移剌楚材也看得清楚,所以才会这般言语吧。
这也难免。毕竟一群民伕都敢往被重兵围困的中都去,而正经的女真人猛安谋克军却逡巡在外。哪怕移剌楚材是个谦谦君子,心里总会有那么点不快。
按照仆散安贞往日的性子,当场就要反驳。但这会儿他沉吟片刻,平静地道:“你家郭宣使出兵、运粮,是为了抗蒙的大局。我仆散安贞稳守河北,也是为了抗蒙的大局。晋卿你不要忘了,你们所以能安稳待在山东,也有我控扼河北各处要隘,竭力阻断蒙古人南下意图之功。至于入中都勤王之功,该是你家宣使的,我也并不眼红。”wWW.ΧìǔΜЬ.CǒΜ
移剌楚材轻笑了两声:“仆散宣使说的很是,适才是我失言了。”
“良乡以西,有龙泉山、伏龙岗等起伏山地,南面则有阎沟,足以阻遏涿州方向的蒙古附从军;而东面十三里就是卢沟河,沿河北走二十里,过广利桥以后再走二十里就到中都。这点距离,轻骑一个时辰就到,而贵方的辎重队伍行动迅速些,一天就能通过。”
仆散安贞看着远方,继续道:“我已经派了精干探马前出查探中都动向,但至今没有回报。中都的兵马究竟什么时候到?我与他们接上头,便算大功告成。之后的事,就看你们的了!”
“中都与益津关相隔两百余里,半途又有诸多敌骑巡逻和驻防的地段,传递消息甚是艰难,所以并不能具体约定期限。但我也连续两日都派人去中都联络了,想来粮秣物资是城里紧缺之物,我这里三万多石粮食,断然不能有失,最晚明天,必有兵马出城来迎。”….“明天么?”
仆散安贞皱眉,想要说什么,最后只道:“我部在良乡最多休整一天,明天就要启程折返,以免益津关有失。城中接应如何,晋卿你自己盯紧了!”
“那是理所应当。”移剌楚材微微躬身。
在两人谈话的时候,仆散安贞所部的兵马在良乡东面的料石冈上布阵,而定海军的辎重队列则在数百轻骑的掩护下,缓缓进入了县城。
定海军出动了那么多的民伕和物资,自然不会空手行路,而把自身安全完全托付给仆散安贞。伴随着辎重队伍行进的民伕们,显然都是精挑细选过的,而且大都配了刀剑等随身武器。
在河北将士眼里,辎重队列里随便一个推车赶驴的民伕都是精干汉子,许多人明显有经过军事训练的痕迹,甚至有些人行动间挟带杀气。
这情形,起初把猛安谋克们吓了一跳,后来问过才知,这些民伕们都是山东的荫户子弟里头,很有机会签军的那一批;许多人虽然现在不是军户,以前却曾经在山东河北等地当过兵,打过仗,乃至杀过人的的。
这样的人,放在河北,多半已经被招揽到军队里,就算不在猛安谋克军,也能在仆散安贞的其他军队里头捞个什将干干。可山东方面,大约是过去一年里接纳的流民太多,竟把这些人当作寻常卖力气的民伕使唤,可真是明珠投暗了。
所以从他们到达益津关以后,就有仆散安贞的部下藉着各种由头,与这些民伕们打交道,拐弯抹角地开口许诺。
尤其是当日在山东作战不利的完颜讹论,因为在战场上失了河北的威风,治军也有漏洞,所以接连几次被仆散安贞重责。如今仆散安贞的力量扩充许多,他麾下的兵力反而还不如当日驻扎清河镇的时候。
眼看着山东方面用这么多精干汉子作为寻常民伕,完颜讹论眼都红了,不惜亲自屈尊与那些民伕谈说,甚至当场拿了银钱或者交钞出来,想要勾引他们投靠。
结果很让人沮丧。
足足上万人的民伕里头,完颜讹论与不下三五十人谈论,却连一个响应他的都没,一个把钱钞放在眼里的都没。
有人还公然对完颜讹论道,如今这世道,有什么东西可靠的?银钱拿在手里,会被人抢;土地伺候到一半,会有人上门烧杀;非得有个可靠的首领引领,有无数可靠的伙伴并肩,才能保障所获。否则拿到的东西再多,留不了几天,连自己的命都成了别人的。
一开始完颜讹论还没听懂,便吹嘘我家仆散宣使如何如何。结果先前那个说话的民伕直愣愣地道:“我只信得过咱们的郭宣使,其他的朝廷官儿,莫说什么宣使,便是元帅、王爷、皇帝,我也不信!”
话说到这份上,便彻底谈不下去了。
当晚军议时候,仆散安贞问起完颜讹论,完颜讹论便一五一十回报,气得仆散安贞暴跳,连声道,整个山东上下一窝,全是反贼。
暴跳过后,两家还得合作。
而仆散安贞的部下们实在怕了那些民伕的胡言乱语,从此对他们敬而远之。
这时候完颜讹论站在料石冈的高处,看看正在谈话的仆散安贞和移剌楚材,又看看那些民伕和护卫民伕的轻骑。
他实在心痒难耐,又问左右:“那些骑兵呢?民伕已经凶悍如此,骑兵们更是精锐,谁去打探过,他们是哪个部分的?咱们有没有办法……”
“听说这支骑队都是郭宁的亲兵护卫,许多骑兵是从各部抽调出的有名勇士,或者伍长、什长等军中骨干,故而极其剽悍。为首的那个赵决,日常随同郭宁,形影不离的。”
好嘛,这样的队伍,那待遇必定更加优厚,对郭宁也更加忠诚,想要挖墙脚,太难了。
完颜讹论重重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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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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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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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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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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