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仇会洛忍着笑,问道:“此人如何?”
李霆手扶着下巴,答非所问:“老汪是有点本事,看人挺准!·”
“哈哈,老汪自然是有本事的,说起来,是他最早看准了咱们节帅呢。”
仇会洛应了一句,往楼梯方向走了两步,从另一头的窗户往北面看。只见夜色中,各处店铺、船厂、码头和仓库间,多有人头攒动,灯火摇曳。不少人被河道对面的厮杀惊动,各自出来议论纷纷。
随即军堡中鼓声隆隆,士卒列队从军堡中奔出,分往多处弹压。鼓声三通便停,而原本嘈杂喧闹的榷场也随之寂静无声,家家户户闭门不出。看来,高歆在治军上头,也有一手。
“走吧!”
仇会洛招呼李霆:“拿下榷场军堡如此轻易,咱们岂能浪费时机?这就调军过河,连夜往诸城去吧?”
“好主意!”
李霆立即拔足。
走了两步,他解释道:“最近节帅身边的亲卫里头,多了批军校学生。我看他们实际用兵的经验不过如此,但讲起兵法理论,真是一套一套。听老汪说,这高歆也是军校出来的,本以为是个纸上谈兵的人物……”
仇会洛简直啼笑皆非:“且不说那高歆是莒州、密州一带有名的豪强,多有厮杀的经验。节帅用的那批军校学生,怎么又纸上谈兵了?李二郎,你以后说话能不能动动脑子?”
李霆仰天打了个哈哈,加快脚步。
走了几步,他道:“传令,高歆拣选部下精锐,随军行动。榷场这边,让郝端盯着就行!”
随着船队往复两岸,李霆和仇会洛所部七千余众只用一个时辰,便度过沾水。
沾水以南一百八十里,就是杨安儿经营许久的密州诸城。
按照高歆的介绍,此地原是由杨安儿的亲信重将国咬儿统领,驻扎的兵马最多时近万人。
红袄军初起兵时,上上下下靠得是对女真人的仇恨。后来控制山东以后,有人为将为相,金山银海,有人则始终做得凄惨的大头兵。明明白白的区别之下,密州境内的国咬儿部下,倒有好些人和高歆有了交情。
另外,有一位郭宁派出的海商叫周客山的,日常往来密州,手面很大,也暗中拉拢了一批人。
两人合力,可说已将诸城渗透得犹如筛子。
不料后来杨安儿与完颜合达鏖战不休,连连抽调本部精锐,国咬儿所部善战之众,在两个月前,尽数被抽调到了邳州,并连带押运着寄存的军用物资,预备支援淮上战场。
接替国咬儿负责密州防务的,乃是红袄军中另一名偏将,名唤姚云。
这姚云对红袄军与定海军的贸易往来甚是警惕,而且自家有一套班底,于是不再在诸城落脚,转而在诸城以东的卢水岸旁设下军营。….李霆等部遂不走官道,跟着高歆在低山丘陵间谨慎穿行,经过两日的行军,史泼立领着步卒落在了三十里后,而前部骑兵迫近了姚云的军营。
这姚云,也是当日跟随杨安儿,去往北疆的铁瓦敢战军一员。而且早年曾以金军蒲辇的身份,参与过和宋人的恶战。
虽然未有特别的勇名,但他久经沙场,战斗经验十分丰富。杨安儿骤然起兵后,担任先锋攻入东平府的,就是此人,后来他也曾在济州与河南金军鏖战。李霆和仇会洛对他并不轻视。
况且将士们从登州、宁海州出发,经过五天行军抵达胶西,然后又赶了两整天的路,就算人还能坚持,马匹都疲惫极了,就算勉强发动进攻,战马也没有冲击力可言。所以李霆没有惊动军营的守军,而是隔开二十里,由高歆寻了处山间隐蔽地方,传令钳马衔枚,好好休息,蓄养精力。
将士们休息的时候,李霆、仇会洛和高歆三人军议,决定过两个时辰,待到黄昏时分,先由仇会洛所部绕行诸城东北面的昌城遗址,假作攻打诸城。
姚云必然领兵出来救援,李霆便横向截击,与仇会洛一同击破其军。之后联络内应拿下诸城,是高歆的任务。当然,如果能够俘虏姚云,想办法去劝降他,则是史泼立的任务了。
三人商议过了,也各自抓紧时间吃饭休息。
李霆咬了几口干粮,最后一口还含在嘴里,便直接往后一仰,把脑袋靠在护卫的肚子上,睡着了。
须臾间暮色渐起,在他身边,身边偶尔有人打鼾,有人翻个身子,啪啪地打了自己的脸,赶开蚊虫,再说几句梦话。说得声音响了,队里值守的将士隔着十几步,扔一个小石头在他脸上。
说梦话的立即住嘴,周边只有战马在嚼着干草,发出呼呼的喘息声。
看起来,一切都很顺利。将士们缓过体力之后,出兵攻袭之事,李霆也有十足的把握。
可大军行动,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发生。
就在这时,斥候首领策马奔回,匆匆滚落马鞍。
他探手到李霆肩头,打算把自家主将摇醒。还没发力,李霆骤然睁眼,身形不动,手已按上刀柄:“怎么了?”
“将军,我们的斥候骑兵,与姚云部下的巡哨士卒撞上了。”
骑兵们要休息,在外围不能没有防备。李霆专门派了精细的骑士,再配上精熟地理的高歆所部,以十骑规模,分组巡行。
派他们出去的时候,高歆还特意吩咐过,这周边人迹罕至,若撞上外人,极有可能是红袄军的游哨,千万不必留手,须得立时将之杀死,以免己军的动向泄露。
却不曾想,今日的运气就是差到了这个程度。
约莫姚云得到了杨安儿身死的消息以后,担心局势恶化,所以额外多派巡逻士卒,并将巡逻的范围一直放到了营地外围二十余里。….李霆部下的一队斥候骑兵沿着丘陵谷地行军,一时疏忽,不曾派人上山梁探看。结果隔着一道山梁的平行谷地里,便有姚云所部的五十人步行巡逻。ωωω.χΙυΜЬ.Cǒm
两边都不知晓,一直走到谷地尽头的密水河滩,才发现对方的存在。
当下双方距离近在迟尺,甚至步骑相错,斥候骑兵来不及张弓搭箭,直接拔出刀剑,策马冲撞挥砍。而红袄军的巡逻兵也奋起搏杀。
激烈的战斗瞬间结束,斥候骑兵死了三个,而红袄军的巡逻兵死了五人,其余数十人一哄而散,往山坡上的密林分头奔走。
斥候们试图追杀,但树林里遍布灌木、藤蔓,战马进入以后腾挪不便,反而遭红袄军的袭击,又伤了一人,死了一匹马。他们只得火急回来,向李霆禀报。
听到这里,李霆阴冷着脸,挺腰起身。
“那支斥候骑兵里头,带队的那个牌子头回来了吗?”
“回来了,就在外头候着。”
“还回来做甚!”李霆骂了句,挥手道:“拖走,砍了!”
那个牌子头,乃是跟随李霆有些时日的旧部,不久前曾跟随李霆去往辽东,假作蒲鲜万奴的部下,夺下了咸平府南门。
但军中厚赏严惩,哪有周旋余地?李霆一声令下,左右侍从如狼似虎奔出,立即斩讫,端着首级报来。
这时仇会洛和高歆也到。
仇会洛问了两句,沉声道:“时机稍纵即逝,不妨立即进攻。”
李霆点了点头,拔刀在手:“擂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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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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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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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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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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