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行事之前,也真打起精神,下了功夫去盘算。所以起兵以来,具体的调度绝无疏漏。自入中都,他每一步都踏在了关键点上,每一击都打中了敌人的要害。只用了半夜,就彻底瘫痪了大金朝廷。
唯一的失误,是没能看住完颜永济,让这厮死了。
不过,没啥大碍。胡沙虎初时心惊肉跳了一阵,随即想道,这天底下,姓完颜的多的是,随便挑一个都能当皇帝。实在不行,姓纥石烈的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
如果非说有什么影响,大概皇帝若在,胡沙虎就能挟持皇帝以令朝堂,轻而易举就掌握大金的权柄。而皇帝既然死了,恐怕许多人都会乱说话,还有人会跳出来,试图凭拳头说话。
胡沙虎倒也不惧。
他往来踱步,走了两圈,睨视着旁边一队灰头土脸的官儿,瞪得他们个個额头汗出。他也不说话,嘿嘿笑了两声,继续踱步。
这些官儿,大都是昨夜陆续抓到以后,拘押在军队里的。昨夜兵马倥偬,行事有些忙乱,许多官员直接就被杀了。会仙坊和开阳西坊两处,已然人头滚滚,血流满地。
能够被活着请到这里来的官员,第一要运气好,第二要聪明。
官员中地位较高的有两个。一个是礼部尚书奥屯忠孝,另一个是翰林侍读学士兼兵部侍郎蒲察思忠。
这两人,都是朝中名望很高的儒臣,也都已经婉转表达了愿意合作的意思。如果用好这两人,那么皇帝的死,未尝不能解释清楚,进而把脏水泼回到徒单镒的脸上。
至于军事上头……
国朝能战的大将,经过了前几年的折损之后,尚存的屈指可数。
抹捻尽忠在西京留守任上,须臾脱不开身;完颜承晖刚去了山东,顶替完颜撒剌;仆散端年纪大了,还牵扯进了章宗皇帝子嗣的那桩公案,早没了锐气。而术虎高琪虽说驻军在中都以北,但有蒙古人虎视眈眈,料他也动弹不得。
胡沙虎按剑四顾,偌大的中都城里,能凭借武力匹敌本军的,一个也找不出来。
但此番所行,毕竟是天下大事,容不得半点轻忽。胡沙虎并不以为高枕无忧,于是分遣诸将加快速度整编中都各军。
他发动叛乱的时候,兵力约莫万人,在攻打拱辰门、昭明门的时候折损了一些,后来控制了大兴府和中都武库,紧急收编了左右警巡院的四千余众,兵力有所恢复。
但中都是大金的中枢、天下罕有的大城,城内六十二坊,户口百万,重要的库藏、官邸不计其数。他这一万多人撒入各处要地,忽然就看不见了。如此看来,想完整控制中都,做到里里外外都无疏漏,至少要两万五千人。
胡沙虎皱了皱眉。
时间上,有那么一点尴尬。
三五日以后,己方尽起中都库藏的钱财物资,就能够从城中抽检壮丁,急速扩充兵力到五万,甚至十万以上。有这五万、十万众在手,有坚城为凭,只消击退蒙古人的第三次入寇,则无论在朝堂还是在军中,我胡沙虎都能获得巨大的威望。
到那时候,虎踞中都以令天下,谁敢不从,打便是了!
可眼前看来,差了那么几千兵力,对城池的控制就始终差点意思。
至少,完颜丑奴去杀徒单镒和胥鼎两个,去了好久都没声息……必然是他们听到风声逃了。嘿,这等中都贵胄世家经营百载,在这中都城里就如抓不住的地鼠也似,虽说难成大害,却叫人心烦。
这时候,需要更多的兵力,需要在最短时间内,集结更多的兵力。
胡沙虎在东华门前站了很久,他冷着脸,催促身边的傔从:“特末也和完颜忽失来两个,还没把事情办好吗?”
“适才听到东面喧嚷,恐怕是悯忠寺里的俘虏们闹事,我已经派人去打探了。”
傔从首领躬身道。
纥石烈特末也是胡沙虎的亲弟,胡沙虎适才任命他为殿前都点检、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又派了经验丰富的完颜忽失来作为助手,让他两人驻在城东悯忠寺,收编各处归拢的降兵。
他二人如果能把降兵组织起来,就能调回充实皇宫和大兴府两处重要据点,而胡沙虎本人也就能腾出手来巡行各处,稳定局势了。ωωω.χΙυΜЬ.Cǒm
可是,怎么就闹起来了?悯忠寺里的降兵,还有那么大的胆量?胡沙虎摇了摇头,对傔从首领道:“再派人去查问。另外,蒲鲜班底应该在收拢宣曜门的守军,不是让乌古论夺剌去帮忙了吗?怎么没下文?也派人去催!”
对胡沙虎凶残暴戾的性子,傔从首领最熟悉不过,见胡沙虎的脸色难看,他慌忙跪伏在地:“已经派人去了!前后派了三拨人分头打探,想来,马上就回来了!”
正说着,后头身后蹄声急促响起。傔从首领回头一看,喜道:“元帅,可不是他们回来了么?”
三名探马,轻骑前后相继,疾驰奔回。
第一人滚鞍下马,高声道:“元帅!不好了!宣曜门外,有一支甲骑突入,来势极其凶猛!蒲鲜将军所部与战溃散,蒲鲜将军已经没于军中了!”
胡沙虎“嘿”了一声。
待要发怒,眼角余光看到旁边官员们一阵惊恐。这些人都是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可堪引为党羽,他不愿在这些人面前丢了面子,强自压抑住脾气,冷哼道:“蒲鲜班底总是疏忽大意!我早就说了,他这毛病不改,迟早误事!”
胡沙虎转向第二个探马:“你说!”
“启禀元帅,那队甲骑突入宣曜门后一直向西,沿途攻占我方控制的军营、据点。乌古论夺剌将军布阵与他们厮杀,初时不敌,前队被连破两阵,乌古论将军亲自提刀指挥,斩杀了两个作战不力的蒲辇,这才稳住阵脚……”
“嗯……乌古论夺剌还是可靠,他随我多年,深通兵法,缓急时候,可堪大用!”胡沙虎夸赞了两句,见那探马似乎还有话要说,便问道:“然后呢?”
“然后……咳咳,然后敌骑自两翼包抄,又动用弓弩手登上房屋乱射。乌古论将军与敌方的勇将对战不敌,又被箭矢射中了左股,浴血落马,当即晕厥。亲兵们抢出了乌古论将军,一路败退回来了!”
胡沙虎紧握双拳,向前一步,怒喝道:“还有什么消息?你呢?你来说说!”
第三个探马早早跪伏在地,头也不敢抬:“元帅!有一支敌军来势汹汹,已然攻破了悯忠寺,特末也将军率部退入寺中高塔,不与之纠缠……敌军以一部包围悯忠寺,其铁骑数以千计直往东华门来!元帅,请立即移兵暂避,否则就要与铁骑撞上了!”
“暂避?”胡沙虎怒极反笑:“我挥军入中都,做的是成王败寇的大事,只有步步争先,哪有退避的道理?这支敌骑此刻入来,看似声势骇人,其实前后连斗数场,必然疲惫!我领本部虎贲迎敌,一战就能打垮他们!你这厮,竟敢胡言乱语乱我军心?拉出去,斩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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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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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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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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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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