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吴江挑帘子进门,左膝前屈,右腿后弯,上体稍向前俯,右手下垂,打了个漂亮的千。
玉柱只当没有听见似的,依然笔走龙蛇,直到将最后一个大字写完,这才撂了毛笔。
大丫鬟寒霜,极有眼色,已经将拧好的热帕子,捧到了玉柱的手边。
玉柱接过帕子,一边擦手,一边信口问吴江:“老爷是从哪边过来的?”这话问的颇有玄机。
吴江知道其中的厉害,又不敢不答,只得垂着脑袋,硬着头皮禀道:“回二爷,老爷是穿着官服来的。”
玉柱眯起两眼,仔细的想了想,随即轻声笑了。他都已经十四岁了,隆科多的眼里,依然只有李四儿。
没错,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隆科多,便是玉柱的亲爹。
玉柱的生母,李四儿,本是隆科多岳父的侍妾。也许是脑子抽风,更可能是中了邪,隆科多偏偏就看上了李四儿。
仗着“佟半朝”的赫赫威名,隆科多使出百般手段,硬是将李四儿夺到了怀中。
只是,隆科多的嫡妻,赫舍里氏,实在是咽不下那口恶气,死活不肯放李四儿进佟府。
如今的佟家,羽翼未丰的隆科多,依然无法和父亲佟国维相提并论。
僵持不下的局面,导致李四儿只能一直住在佟家的外面,成了无名无分的外室女。
等而下之,李四儿的亲儿子玉柱,自然也就成了惹人笑话的野种!
话说,玉柱自己也是个大悲剧。他好不容易从钢厂的小技术员,慢慢的爬上了厅局级副总的宝座。
谁料,他竟然累倒在了重点工程的工地上,成了倒霉蛋隆科多的亲儿子。
玉柱正好有事要见隆科多,便领着两个贴身的小厮,吴江和吴盛,径直朝着正院而去。
当初,隆科多怕委屈了李四儿,特意买下这座五进的大宅,作为藏娇的金屋。
玉柱住了十几年的这所宅子,不仅修得美轮美奂,而且,占地极广。
在这寸土寸金的四九城里,这所五进大豪宅,可谓是价值不菲,转手即可卖出十万两白银。
按说,玉柱已经十四岁了,早就应该避嫌,搬到前院去住。
可是,再大的规矩,到了李四儿的跟前,都成了笑话。这么多年下来,李四儿领着玉柱兄妹,一直住在后院。
“老爷,太太,二爷来了。”守在正房门前的丫头红英,见玉柱来了,赶紧堆出灿烂的笑脸,一边挑起门帘,一边大声向里头禀了。
听说儿子来了,正在数银票的李四儿,不由抿唇一笑。她斜睨着隆科多,故意抬高声调,说:“咱们娘儿三,没名没分的,也就靠着这么点银子过日子了。”
隆科多自知理亏,也不敢争辩,只是涎着脸说:“我的小祖宗,这可不是一点点银子,而是三万两呐。”
“哼。”李四儿抬起手腕,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势,拧住隆科多的左耳,恨声道,“说,哪弄来的银子?”
隆科多露出得意的笑容,凑到李四儿的跟前,刻意压低了声调,说:“前儿早上,宫里下了旨,任我为步军统领。这些银子,都是底下的总兵、副将和参将们孝敬我的。”
“步军统领?”李四儿毕竟是深宅妇人,一时没有回过神,这步军统领究竟是个什么名目的官儿。
“嘿嘿,也就是九门提督,手底下有三万多兵马,管着京城里的大小事儿。呐,上次,冒犯了你弟弟的那个巡捕营的小小参将,还记得吧?嘿嘿,从今往后,爷说往东,借他八十个胆子,也绝不敢朝西去。”隆科多禁不住得意的笑出了声。ωωω.χΙυΜЬ.Cǒm
李四儿明白过味儿之后,喜得芳心乱跳,她猛一拍桌子,得意的大声吩咐道:“来人,过几日啊,下帖子给那些瞧不起人的官太太们,就说我李四儿请客,来或不来,叫她们自己斟酌去吧。”
贴身的大丫头红梅,素来是个知道眉眼高低的机灵人儿,她眼珠儿一转,当即跪到了李四儿的脚前,脆声道:“太太,到时候啊,咱们只发十张帖子,没帖子的那些个所谓的官太太们,一律不许进门。”
这个马屁拍得精妙绝伦,恰好挠到了李四儿的痒处。
李四儿笑得花枝招展,乐不可支的道:“你个小蹄子,我还真是没有白疼你,喏,这个赏你了。”从头上拔下一根碧绿通透的玉簪子,硬塞到了红梅的手里。
“嘿嘿。”隆科多明知道不甚妥当,却偏偏是爱极了李四儿的这股子嚣张跋扈的“辣劲儿”,他也就闭紧了嘴巴,啥也甭说了。
玉柱进门的时候,却见李四儿就坐在隆科多的怀中,双手勾住他的脖颈,笑得花枝乱颤,活脱脱一只修炼成精的骚狐狸!
“儿子给阿玛、额涅请安。”玉柱刚拍响袖口,还没打下千去,就见隆科多笑眯眯的说,“伊立。”
伊立,在满语之中,是起身,平身,罢了的意思。一般情况下,满洲的皇族和世袭罔替的亲王,才有资格使用伊立这个词。
隆科多的祖父,佟图赖,其实是地地道道的辽东汉人,隶于汉军镶黄旗。
康熙十六年,因生母孝康章皇后出身于佟家的缘故,康熙特意将佟图赖这一支的佟氏,整体抬入了满洲镶黄旗,赐姓佟佳氏。
满洲八旗之中,正黄旗、镶黄旗、正白旗是皇帝的亲兵,称为“上三旗”。无论是权势地位,还是前程钱途,“上三旗”都比“下五旗”要高得多。
隆科多越矩使用伊立一词,主要是仗着康熙的格外纵容,刻意想抬高他自己的身份罢了。
毕竟是当着儿子的面,李四儿开心的撒过欢儿之后,就坐回到了原处。
隆科多仔细的打量了玉柱一番,故作神秘的说:“今儿个,还有一桩喜事。坊间早有传闻,皇上厌了十七爷身边那几个尽出坏主意的哈哈珠子,陈家有意重新替十七爷选人。四儿,你是知道的,我当初还是一等侍卫的时候,就与十七爷的外祖父陈希阂交往甚密。嘿嘿,老陈虽是汉军旗下,却是个极会做人的机灵鬼儿。”
李四儿眨巴着一双美眸的样子,显然并没有听懂。然而,玉柱却已经明白了。
十七爷,也就是宫里的十七阿哥胤礼,今年刚满九岁。十七阿哥的生母陈氏,侍奉于皇帝的身边二十几年了,因是汉女的缘故,至今为止,还是个没有册封过的庶妃罢了。
庶妃,不过是嘴巴上,说的好听而已。其地位,异常之尴尬,充其量也就相当于答应或是常在罢了。
堂堂皇子的生母,地位却低得令人发指,由此可见,十七阿哥是多么的不受宠?
隆科多想让玉柱去给十七阿哥做哈哈珠子,借此洗白所谓外室野种的恶名,还真的是一片拳拳爱子之心。
玉柱心里明白,所谓的哈哈珠子,也就是伴读陪玩的高级小厮而已。给十七阿哥当哈哈珠子,好处固然不少,缺点也很明显。
假如,十七阿哥犯了错,挨打受罚的必定是身边的哈哈珠子。
“阿玛,儿子喜欢读书,想当满洲进士,将来替额涅争个扬眉吐气的诰命夫人回来。”玉柱的话不多,却一下子戳中了李四儿的泪腺。
李四儿霍的站起身子,一把抱紧了儿子,又哭又笑的乱喊一气,“我的儿啊,心肝啊,宝贝啊……”
隆科多见了此情此景,不由连连叹气,越发恨极了家中的嫡妻赫舍里氏。
李四儿最大的恨事,不仅仅是出身太过于低贱,因此一直为人所耻笑。
心理上的极端扭曲,让李四儿变得疯狂起来。从玉柱会说话开始,李四儿就教他喊额涅,而不是额娘。
满语之中,子女称呼正室嫡母为额涅。相对应的,称呼妾室,则为额娘。
隆科多明知道李四儿在乱来,却一直视而不见,让嫡庶分明的礼法规矩,彻底变成了一张废纸。
“你可想好了?八旗进士中的满洲进士,异常之金贵。国朝肇基以来,仅有区区数人而已。”隆科多皱紧眉头,紧盯在玉柱的脸上。
俗话说的好,知子莫若父!
打出生开始,玉柱就被李四儿宠坏了,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大字却不识得几个
四年前,刚满十岁的玉柱,突发高烧不退,差一点就病殁了。
谁料,玉柱大病了一场之后,居然从此不胡闹了,整天窝在书房里练字苦读。
当年,隆科多还没出生的时候,康熙已经是皇帝了。那时,整个朝堂之上的佟家人,多的数不过来,被人戏称是“佟半朝”。
隆科多嫡亲的姑母,即孝康章皇后,是康熙的生母。他那位嫡亲的姐姐,也就是孝懿仁皇后,还是四阿哥胤禛的养母。
佟佳氏,一门两皇后一贵妃,门第可谓是红得发紫。
隆科多从小就在蜜罐里长大,偏爱弓马,却不喜读书。所以,他对科举之事,纯粹是个门外汉。
然而,在前世,玉柱已经读了二十几年的书,一直到博士毕业。
凡是读到了博士毕业的童鞋,都有良好的学习习惯,以及强悍的自制力!
这四年多,玉柱心无旁鹜的专攻科举取士的制艺,刷题做的试卷,堆起老高。
整个康熙朝,凡是中了进士的旗人,都获得了不同寻常的提拔重用。
例如,汉军镶白旗下的年羹尧,21岁中进士,29岁就被破格提拔为四川巡抚。
玉柱只有尽快从科举中脱颖而出,早早的中了进士,并骗取了康熙的信任,才有可能掌握兵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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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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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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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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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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