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大凉与周人的战争中,略不去的一笔。
那之后,他们勇追不舍,直追到玉沙口,被那秦胤领着少数兵士,死死拦住。
七天七夜,杀到那片沙地都染红了、浸透了。
他们大凉人,始终越不过那一步。
而周人,靠着秦胤拼杀出来的七天时间,重新集结了关内兵力,支援玉沙口。
大凉不得不退兵。
因为,即便侥幸咬下了玉沙口,也会被支援的周人重新夺回去。
他们损失了太多的兵,无力支撑后续战事,更不用说再向东去打飞门关了。
那场惨败,在之后的几年里,一直压在大凉将士们心中。
并非是接受不了败仗,而是,他们本可以胜。
若没有疑心疑鬼,没有被林宣病故前后那些虚虚实实弄得进退两难,他们早一步发难,根本不会给周人退回玉沙口的机会。
能胜的、却败了,还败得那么惨痛,这才是最不能让人接受的。
石魏的父亲作为当时最坚持“小心有诈”的将领,为此自责不已。
他是病故的。
也是郁郁寡欢而死的。
或许,正是因为父亲的前车之鉴,大帅这一次才会这么积极吧……
“那苏将军的意思是,”李芥问,“相信大帅的判断,主动进攻飞门关?”
苏置道:“大帅的时间也不多。”
李芥挑了挑眉。
“京中,”苏置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京中也有压力。”
这么一说,李芥彻底明白了。
朝中,也不是所有人都赞同这次的东征。
或者说,此次东征,本就是先斩后奏。
周人挑衅、进犯几座镇子。
这十分反常。
周人固守飞门关、卡住玉沙口,不退,但也不进,这几年只有他们大凉往东去骚扰,没有周人往西的。
大帅明知其中恐有内情,还是积极应对,把大军驻到了玉沙口西。
为此,朝中那些不想打仗的、嘀嘀咕咕了好一阵。
这事儿,李芥很赞同石魏的选择。
这些年是他们不想向东打?
是朝中不让而已。
弄得都是小打小闹,无疾而终。
石魏私下里一直在骂,说那些老匹夫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觉得周人只防不攻,不会打过来,整天儿就勾心斗角些莫名其妙的事,兵士、不练,内政、没什么进展,跪的是大凉的皇帝,实际上不知道收了谁的银子。
所以,这次得了个机会,哪怕怪得很,大帅也立刻出兵了。
直到他们打下玉沙口,又杀退了周人的一次反扑,那些嘀咕才消失了。
此刻听来,他们没有进一步的战果,而周人又派出了秦胤,让那些好不容易闭嘴的软骨头,又开始蹦哒了。
这么下去,若再不进攻,十之八九又要被迫收兵。
想要持续进攻,眼下需要一场胜仗。
“我懂大帅为难,”李芥叹道,“但我总觉得不踏实。”
苏置拍了拍他的肩膀。
“踏实些吧,”他道,“林宣早死了,周人弄不来那等虚虚实实。”
李芥道:“林宣的儿子到了飞门关。”
“他那儿子,叫什么来着?”苏置并不记得,道,“今年二十、二十一?后生一个。如大帅说的,飞门关里周人自己都各分派系,他也就是个来混资历的。”
李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见他差不多都听进去了,苏置又道:“你赶紧回玉沙口去,做好准备,大帅这几日就会率军前进。”
夜幕沉沉。
远眺玉沙口的大周斥候把新消息送到了关内。
李芥离开过,应是去了西凉主帐,等他回来后,玉沙口南北的驻军忙碌起来,扩大驻地范围。
永宁侯听了情报,抚掌道了声“好”。
扩建,意味着添人。
西凉的大军要往前进,增加玉沙口的兵力了。
“石魏那厮,果然沉不住气,”秦胤笑着道,“他老子当年被林宣骗得团团转,嘿。”
冯仲亦是连连点头。
林繁算得不错,西凉里头亦有各种问题,以至于他们不会轻易放过这次机会。
现在,就看西凉增多少兵力了。
又到日头东升时,石魏率大军向东。
抵达玉沙口,探子再次回报,周人一支骑兵出了飞门关,一路南行。
“多少人?谁带的兵?”石魏问。
“一百三四十号人,”探子答道,“林宣的儿子林繁带兵。”
林繁?
一百多人?
石魏皱起了眉头。
李芥奇道:“往南,他们想去哪儿?莫不是想绕到我们后侧?”
“你是说,主帐方向?”石魏想了想,道,“是了,定是他们的斥候发现我们大军前进了,后方主帐空虚,想要偷袭一番。”
“这个人数,敢进攻主帐?”李芥不解极了,“不如在主帐驻兵,杀杀他们的锐气,让他们有来无回。”
“不需要,”石魏摇头,“他要一直不到,我们跟他耗吗?”
那一百多人,游离在外。
主帐若积极防守,当然不会被这点人数吃下。
但是,何时来?真来还是假来?
若只是佯攻,他们一味盯防,而不进攻飞门关,岂不是又被周人拖住、如了秦胤的意了吗?
现在,大军前压,所谓的主帐,本就空空如也。
林繁有本事就去占空帐吧!
“没有什么比赶在秦胤恢复之前、打下飞门关更重要,”石魏道,“只要拿下飞门关,那一百多人,有何惧?反倒是他们,在我们进攻时,需要掂量掂量是回救飞门关、还是去打我们那拔了的大帐。”
夜幕再一次降临。
飞门关显然也意识到了战事将至。
没有固守关口,冯仲领兵,与毛固安一起,大军出关,面朝玉沙口筑起营帐。
关内,秦胤坐在地图前,一遍一遍思考着之后的战局。
刘贲来了。
他也换上了跨甲,很快,他就要领兵出关,驻扎在冯仲他们的东北侧,互相配合。
“您……”刘贲压低了声音,问,“我知您装病,就是您这病,到底是……”
秦胤笑而不语。
刘贲一下子就悟了,同时,亦踏实了。
老侯爷的身体康健。
他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在给定国公铺路。
大周缺帅。
林宣病故后,安国公也走了,再也寻不到一个能让所有人都信服的三军主帅。
若定国公能在此战奇袭得手,定策的是他,冲锋的是他,他就有资格以三军主帅的身份大展拳脚。m.xiumb.com
刘贲对永宁侯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老侯爷真不愧是大周的脊梁。
不为个人名誉与形象,为了大周的将来,他真是,太辛苦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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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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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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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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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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