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在身上,依旧带着一股寒意。
淑妃没有立刻陈述自己的罪过,只看了看左右伺候的人。
皇上将她的眼神看在眼中。
明明是来请罪的,却还要屏退边上之人。
也不知道这请罪里,到底有几分真心。
皇上在心中暗暗冷笑,但也没有硬逼淑妃,偏过头睨了徐公公一眼。
徐公公会意,带着其他人,往后退去。
等两方人都退开了,只余他与淑妃,皇上道:“说吧。”
“谢皇上。”淑妃柔声细语说道,而后,她右手探入左手袖中。
皇上看着她的动作,没有制止,也没有动。
他并不担心淑妃有任何异动。
淑妃有些花拳绣腿,到底生于乱世,多多少少学一些,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
可她出生时,离乱世终结已经不远了。
没练几年,大周建朝。
科举重兴,大量学子涌入考场,想在其中拔得头筹。
淑妃的父亲、伯父亦在其中,先后考中,步入官场,年幼的姑娘成了官家女儿,自不用再学傍身之法。
而皇上,作为先帝的儿子,勤加修习,即便是登基之后,武艺也没有落下。
虽说近几年有所懈怠,但论身手、反应、力量,他远在淑妃之上。
更何况,皇上也不信淑妃会发难。
这事儿太蠢了。
他对淑妃没有那么喜欢,但他从不觉得淑妃蠢。
能讨母后欢心的女人,怎么会蠢?
聪明人,不会做傻事。
同时,这也让他更是好奇,聪明的淑妃到底要请什么罪。
淑妃拿出来的,是一个瓷瓶。
瓶身洁白,没有任何纹路,模样平平无奇。
淑妃打开瓶口,从中倒出了几颗药丸。
拇指指甲盖大小,乌黑有光泽,还有一股淡淡的药香。
“这是什么?”皇上问。
淑妃道:“好像是养颜的药丸。”
“好像?”皇上挑眉,“你拿来的东西,你都不知道是什么?”
淑妃垂下眼帘,道:“您听臣妾解释。
虽为四妃之一,膝下无子,这些年也时常见不到皇上,臣妾其实非常惶惶。
臣妾以前总想着,后宫就是如此,有人起、有人落,不管怎么说,臣妾得‘淑妃’封号,已经好过无数妹妹们了,不该不知足。
可是,臣妾看到了柳昭容又重新得了您的喜爱。
她与臣妾一般年纪,同样无儿无女,先前也沉寂许多年,忽然之间得了恩宠。
臣妾没忍住,去见了她,观她容颜神色,竟是那么容光焕发,与臣妾印象里的截然不同。
于是,臣妾就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仙丹妙药,能助神采飞扬。
柳昭容被臣妾问怕了,说她在吃养颜丸。
这养颜丸,原是顺妃常用的,亦是她这么多年盛宠不断的缘由。
先前皇上因二殿下之事恼了顺妃,她得让自己看着萎靡些,断不能精神奕奕,这才停了药丸。
偏这药丸久放不得,出炉后就要尽快用,柳昭容意外得知此事,买通道童,取得药丸。
臣妾说了她好久,前几天,她刚刚匀了几颗给臣妾。
臣妾欣喜不已,正要用呢,就听说、听说三司从国师那儿带走了一个奸细。
这让臣妾还怎么敢吃?
吃下去,损了臣妾的身子,那不算什么,若因此而伤及皇上,臣妾罪该万死了。
臣妾想着,顺妃常年用此丹药,柳昭容近几月也在用,会不会伤到皇上,臣妾坐立难安,才拿着这丹药来请罪。
此事源于臣妾思慕皇上之心,却忘了男女相通。
药方用在女子身上,亦会……”
说到这里,淑妃似是羞愧不已,凤眼发红,看了皇上一眼,惴惴着,含泪又低了下去。wWW.ΧìǔΜЬ.CǒΜ
皇上的眉宇皱成了沟壑。
“国师炼了丹药,顺妃常年用药?”皇上问。
“柳昭容是这么说的,”淑妃答道,“她自己开始吃药后,精神一天比一天好。”
皇上道:“既然顺妃吃了这么多年,朕也康健,应是对身体无碍,你怕什么?”
“十年二十年无碍,三十年、四十年呢?”淑妃反问,“皇上为一国之君,断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损伤。臣妾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您还未有满意的皇子、皇孙,您若身体有损,大周怎么办?”
皇上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之色。
淑妃看到了,当没有发现,继续说着:“如此办法,只顺妃知道,也就罢了。现在还有柳昭容,臣妾也得知了。
等顺妃熬过了这阵苦日子,她要靠什么把柳昭容比下去?
她会不会让国师特特为柳昭容改对身体有害的方子,亦或者,她自己吃更厉害的药。
国师为了皇上,一定不会胡来,但他手下其他道长呢?
到时候,所有人都吃,新整出来的方子,真不会出岔子?
更何况,揪出来一个奸细,是不是还有没揪出来的,那奸细弄出害人的药丸,那皇上……”
说着说着,淑妃声音发抖。
明明都是她的推断与猜测,却被她的抑扬顿挫,说得好似亲眼所见、已经发生了一般。
皇上的脸色更差了。
他示意淑妃把药丸装回瓷瓶里,一把夺过,冷冷道:“这事情,朕知道了,淑妃的一片心意,朕也知道了。不要往外张扬,退下吧。”
淑妃看了眼空空的掌心,应下了。
她行了礼,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等走得再也回望不到皇上了,淑妃面上的依依不舍,褪尽了。
春风拂面,有些凉,随着呼吸,心旷神怡。
她很喜欢这样的初春。
因为,很快,在春风中,桃李杏花,次第开放,热闹又好看。
让人充满了期待。
另一厢,皇上依旧站在原地。
徐公公没敢上前,他站得远,没有听到皇上与淑妃到底说了什么,但他能感觉到,皇上心情很差。
如果说,先前是焦躁与憋屈,现在是愤怒。
那股子愤怒,没有发泄,就这么隐忍着。
不知何时会炸开。
徐公公琢磨着皇上何时会发怒,就见皇上不声不响地转了个身,他赶忙抬步追了上去。
皇上走得很急,从方向看,好像是去柳昭容宫中。
徐公公松了口气。
柳昭容近来很会讨皇上欢心。
有她陪皇上说说话,皇上心里的火气,应是能散不少吧?
皇上舒坦了,他们这些伺候的人,也都舒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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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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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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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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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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