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区是这两年里新建起来的,方圆近三亩地,外围本来是栅栏,去年年底的时候开始加高加厚,库区里也新建了供人长期居住的房舍和院落。、
但是扩建的速度,始终没赶上人流的增长幅度。每次有较大规模的商队来此,房舍和院落都会被住满,各处院落里都人声鼎沸,热闹的很。有闲工夫的商人彼此谈笑,出力气赚钱的民伕则扛着盐包或者其它货物往来搬运,吆喝声不绝于耳。
库区里几乎见不到蒙古人,在外围,栅栏围墙后头,则有好几座蒙古人造的箭塔。腰间裹着毛皮的蒙古人,经常登上箭塔虎视眈眈地往下看,但商人们并不是特别在乎。
成吉思汗西征以后,蒙古人没有再发起过大规模的南下劫掠,可草原边缘,蒙古军和周军之间的小规模冲突时不时会爆发,各自都有吃亏的时候。时间久了,在厮杀之外就形成了特殊的秩序,商人们遵循着秩序赚钱,并不担心会有危险。
真要说起危险……
有一支较大规模的队伍昨天才到达,几名商人兴致勃勃地在库区范围内闲逛。他们注意到,自己脚踏过的地面,有明显大火焚烧的痕迹,黑灰下面,还时常能够看到腐烂的皮甲片、碎裂的铁叶子,甚至有些像是断裂人骨的东西。很多仓库也明显是贴着破损城垣建造起来。
可见此地曾经是剧烈厮杀的战场,好在一切都过去了。至少这两年里,草原边缘大体是安全的。
“三百多年前,契丹人在草原上开通的古盐道,交易的便是草原盐池所出的青盐。青盐的来路,主要是北面千里以外的额吉淖尔,运盐队伍南行经过沙地,在狗泺收取本地所产湖盐,然后下坝,进入中原。”
一名中原商贩站在半座土墙旁边,志得意满地拍着夯土,对同伴道:
“盐道是辽国的重要财源,所以辽国在狗泺西岸,择了个地势紧要之处,设立狗泺盐司。后来大金崛起,太祖皇帝完颜阿骨打曾在此地与辽军大战,生擒辽国的都统驸马萧规。因此地既有塞上锁钥的地形,又有盐池之利,大金国不止延续了此地的盐司,还设了榷场负责与北方草原民族开展贸易,由昌州地方统一管辖。这个昌州城,就是咱们现在踏足的地方,咱们大周皇帝出生的地方,就是昌州!”
这些话,其实一路北来,早就有人说过,听者大都反复听过几遍,有兴趣的人还沿途讨论,旁人耳里快要出老茧。可身处苍茫原野之中,眼前看着断壁残垣和墙体上刀劈斧凿的痕迹,想到这一路行来的辛苦,感触就不一样了。
顿时便有人肃然起敬,有人四处张望,看看有没有地方行礼致敬,口中问道:“陛下经常说,自己出身于昌州乌沙堡,乌沙堡便是这里么?”
那商贾摇头:“我也只是第二次来这里,诚如诸位所见,昌州的旧有建筑都被夷为平地了。当年在此的居民也早都被杀尽,掳走……我委实不晓得这些。”
众人失望地叹了口气。
大周建国时日尚短,但朝堂君臣都很注意给百姓以休养生息,这阵子各地的经济渐渐不似早年那般凋敝,而且和南朝宋国的关系,也不似大金在时那么剑拔弩张。于是商贾们的日子普遍好过起来。
又因为这个新崛起的国家武风极盛,竟然有压倒黑鞑的势头,所以大家的生意又慢慢做到了草原上,人人都觉得,未来很有盼头,也都对那位颇具传奇色彩的年轻皇帝很是尊崇。
不少人在半路上就说了,若能见着皇帝当年在行伍间的遗迹,无论如何都得拜一拜,沾沾福气和贵气。
可惜整個北疆防线的架子,在蒙古人前几次入侵时遭到彻底摧毁。如今的草原上,无论军人、官员、商贾还是农夫,全都是这两年里慢慢北上,想要捞取好处的新手,那些大金国治下驻守边疆的旧人几乎全都化作蒙古人刀下之鬼。知晓当年规模、能给商人们答疑解惑的活人,竟是一个也无。
有人猜测道:“我们车队前日里经过山谷,见有断壁残垣横亘山间,那就是乌沙堡吧?”
“我看像。那片废墟规模极大,不像是普通堡垒,且有虎踞龙盘之势啊……十有八九就是了。”
有个少年人正走过他们身旁,闻听摇了摇头,说道:“那不是乌沙堡,是乌月营。乌沙堡在盐池的北面,你们绕过盐池,往北再走七十里,见到大黑渠山,才能见着乌沙堡。”xiumb.com
众人转头去看,见那少年人甚是眼熟,此行路途上,大家彼此照过面的。
少年人大约十三四岁模样,身形中等,看起来相当匀称,衣着甚是普通,但腰间挎着一柄颇显精致的宝剑,剑穗子上还坠了块玉石。
有个商贾忍不住笑道:“你个小孩子,是跟着爹娘来行商的吧?北疆旧事,你懂得什么,休得在这里胡扯……”
另一人忽然注意到,这少年虽然看起来文质,手上却有明显的瘢痕和老茧,说明是真的练过刀剑或箭术骑术,又或者是苦日子出身。
大周建立以后,数以千计的旧日底层士卒一跃为新朝的勋臣骨干,这少年很可能是哪个军官的子侄辈,倒不能得罪。
他又想到,此番商队来盐池的路上,有好几队车驾陆续汇入大队,少年便是那时候加入队伍的。那些车驾都是重载,却不像生意人的车辆,随车的伴当也俱都英气勃勃,明摆着练过武艺,杀过人。
嘿,这一趟的队列里,说不定有大周的贵人在……这其中的水可就深了。他连忙连忙扯了扯同伴的衣袍,让他住嘴。
这少年倒是好脾气,见两个行商蔑视,也不恼怒。
但他似乎对乌沙堡这个地方有点执拗,见行商们不信,便随手取了宝剑,连鞘在砂土地面上画了几笔:“这是盐池,这是咱们身处的昌州榷场旧址,这是西南面的乌月营,这是西北面的乌沙堡,要去乌沙堡,得沿着这条路走……距离还远着呢!”
说完,他回身看看自家同伴:“阿多,我没画错吧?”
被叫做“阿多”的,是个作渤海人打扮的青年。青年皱着眉头看了看图样,取了腰刀,在右下角补了几笔:“我只知道这样一直走,就到宣德州。嗯,我只走过这一段,再北,没去过。”
少年微笑道:“我去过啊,这图准定没错。往乌沙堡去的路,我闭眼也能走十几个来回……”
阿多点点头,又摇摇头:“得等赵瑄办完了事,咱们才能去。”
赵瑄!
商贾们顿时紧张起来。赵瑄这名字,商贾们可太熟悉了。负责统领边防各部,驻守缙山的大将,便叫做赵瑄。商贾们日常见到他,隔着数十步就开始点头哈腰了。
这青年却如此随意地叫着赵瑄的名字……他们什么来路?赵瑄赵将军又怎么会来这里?他老人家要办什么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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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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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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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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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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