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禧以后,宋金两国重订和约,近十年来江淮无事。随着大金内乱,眼看东西两分的局面将成。
这两个金国彼此自是死敌,之后不晓得还要彼此厮杀多少场。控制中都的定海军,一向依靠海上贸易为最大的财源,控制开封府的遂王一脉要完整接收关中四路的武力,也少不了巨额开销。
所以贾涉一直觉得,在淮东的军务上头,只消全力筑城固边,无须任何特殊的动作,更大的精力,倒应该放在维持南北商路上头。皆因商业愈是繁茂,东西两个金国对大宋的仰赖就越深。此时大宋在边疆无须任何举措,就能凭借南方的财力在东西两个金国之间自如腾挪,始终占据主动。
所以真要说起军政方略,贾涉比较赞同崔与之的意见。
可惜崔与之不为史相所喜,和他走得太近,便于自家仕途大大地有碍。
至于李珏和应纯之两位,大体都积极主战,图谋恢复,想法很多,手段也出众。可贾涉一直担心的是,淮东的北面是山东,而山东是那个权臣郭宁起家的根据地。
李珏和应纯之若有什么成果,报到行在以后自会有人为他们鼓吹,但这些操作如果引起了郭宁暴怒兴兵,他两位又哪里讨得了好?
归根到底,史相和临安行在绝大多数的士大夫既想要事功,更要求安稳。边疆事功不过是升官发财的由头,而边疆的安稳则关乎性命,关乎国运。在朝廷眼中最大的道理,始终就在“非和无以立国”六个字。谁敢引起边境的战事,谁就是国贼。
贾涉都不用想,就知道此番北人动兵,无论这一战的结果如何,必定惊动行在。而史相追究下来,李珏和应纯之两位绝然讨不着好。麻烦的是,贾涉替这两位办过不少事,这两位又必然会把许多责任推到小小的宝应知县身上。
所以,什么都不要说了,甩开淮东一团乱事,赶紧走。回到行在还得上下打点呢,耽搁不得!
贾涉带着同伴们,沿着运河西岸的道路策骑飞驰,很快就把楚州城甩到了后方。
约莫离城十里,便经过刘王城军营。这座已经废弃的古城相传是汉时吴王刘鼻所筑,如今被当作李珏和应纯之所筹建新军的一处军营。
贾涉纵马而过的时候,看到军营里有将士开始奔走列队,脚步声宛如闷雷。他们红色的戎服和盔缨上上下下地跃动着,像是红色的湖水开始往军营外头倾泻,还伴随着大斧和麻扎刀的闪光。很明显,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行动也快捷高效,比楚州城里常驻的几百兵御营兵要强许多。
这是应纯之在楚州亲自负责招募的一支兵马,其将士大都来自于南渡的归正人,其中还包括了许多山东红袄军的余部。听说李珏那头还按照当年淮西武定军的例子,给这支兵马提供了一万五千人的军粮,号曰“忠义粮”。
可惜这支军队虽已成型,却并没有被应纯之当作守城的凭藉。
贾涉敢打赌,他们赶到楚州城,打算入城助战的时候,就会被守军制止。到那时候,自然又会有一场乐子,只怕宋军内讧的情形,比北面金军进逼还要激烈的多。
但贾涉可管不了这些。
他纵骑奔走十里,战马口鼻发出咴咴的声响,四蹄踏地如风。这是马匹跑发了性子的表现,正好一口气冲回宝应去。
他这阵子替各方各面办的事情多,太多太复杂,虽然上头的大人物们对他很重视,也明里暗里有些安全上的保证,但贾涉并不会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寄托在别人的保证上头。
此番跟从崔与之到楚州巡视,别人有乘轿乘车的,唯独他和部下们骑马,而且每人最少都是双马。
这些马匹都是上等的好马,平均价格都在三百贯以上。现在又正是秋高马肥时候,每匹马都膘肥体壮,马腿修长结实,劲头十足。一行四五人换着十匹马节省马力,沿着运河直线奔逃,半路上唯有在新开湖西岸要稍微绕过圈子,过一个渡口。
全程一百二十里,只需要一个多时辰,就能回到宝应县城,再换用快船或者车队。
甚至这条路线,也是贾涉精心盘算过的。沿途所经过的山水寨和壮丁民社,几乎和贾涉都有交情,绝无半路阻截之虞。为了确保自家安全,他还专门下了苦功夫,练过了马术!
黄昏时分,贾涉一行人涉水踏过黄浦溪,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回到了宝应县。
因为有他这个能干的县令在,县城里的百姓普遍日子过得不错,前两个月增建修复城墙,县衙也没有少给钱。这会儿城北大街两侧,到处弥漫着香气,是百姓们开始做饭,两路两旁的巷道里,可以看到星星点点的灯火燃起。
贾涉的傔从回到自家熟悉的地盘,精神一下子变得放松。傔从首领不得不提醒部下:“打起精神来!接着还得连夜赶路呢!”
按照贾涉先前的安排,确实是要连夜赶路的。回到县衙后院,还得赶紧搬运钱财物资,有得要辛苦了。
但傔从首领告戒完部下,转头却看到贾涉忽然勒马。
他的脸上露出迷惑神情,举头反复扫视街巷。当一名老者颤颤巍巍经过身旁时,他俯下身去,用当地的土语问道:“老丈今日过得可还安闲?”Χiυmъ.cοΜ
老者是认得贾涉的,他闻言仰脸,布满皱纹的脸上堆满了笑意:“安闲,安闲的很。贾老爷,要尝尝我新买的酒糟么?”
“哈哈,不必了。老丈你自去享用。”
贾涉直起身,脸色茫然地喃喃自语:“怎么会安闲?”
傔从们的神情也一下子变得古怪,他们忽然都反应过来……整座宝应县城太安定了,一丁点即将遭逢战乱的紧张感都没有。
贾涉从楚州城奔出的时候,正逢北面军报络绎抵达,不下十数名信使都说金军动用的大队人马,随时可能渡过淮河南下,进而直取楚州。楚州阻淮凭海,是大宋东北方向的第一道门户,此地如果被兵,不是小事,立即就得急报各处军州。
贾涉策马奔走,速度当然比铺兵急脚要快得多,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快过从楚州发出的烽燧信号。而江淮地带的烽燧体系,虽说几度兴废,此时业已重建完成,那是崔与之的政绩之一,贾涉在其中也出过力的。
可是,烽燧信号呢?
宝应县城上下这般安逸,显然根本没有接到烽燧信号。
从楚州到宝应,这么点距离,烽火台不过两座,难道这两座烽火台被人破坏了?不对啊,就算这条传信线路出了问题,淮阴、盐城、盱眙等方向呢?莫非是楚州那里出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烽燧信号居然就没从楚州发出来?
贾涉脑海中勐然冒出许多疑问,以至于半天没能回过神。
他皱着眉头,竭力想要理清楚其中的缘故,同时下意识地抖动缰绳,到了县衙。
知县不在,县衙的大门便是关着的。傔从见贾涉魂不守舍的模样,自家上去叫开了门,引着贾涉催马入内。
进了县衙,贾涉只觉得眼前灯火过于闪亮,顿时从深思中惊动出来。
那么多的大灯巨烛,都不要钱的么?
他抬起左手遮挡眉前,正要呵斥底下人不懂得节约,忽听“咣当”大响,有人在他背后把县衙正门重新合拢了。
在县衙的大堂上,灯烛簇拥之处,有人微笑道:“我就说了,只消楚州前线有一点风吹草动,贾县尊这样的聪明人,必定第一个跑回来收拾金银细软。”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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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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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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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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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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