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收剑厅,伊恩摘下头盔,放下长剑,引发一旁仆役侍女的低声轻呼,而管事也没来得及呵斥这种失礼行为。
他注视着伊恩的面容,愣了一下,然后才缓缓道:“没想到……您这么年轻。”
他更加恭敬了。
南岭行省这里的礼仪没有那么严格,莱安男爵也是山民出身,只要骑士自己不介意不方便,他也不介意骑士穿戴铠甲与自己会面。
毕竟对于升华者来说,铠甲这东西其实也就一层普通衣服,真的打起来,除非特殊制作的升华甲胄,基本都都是要损坏的。
尤其是伊恩这种,打起来本质上还是用源质强化铠甲,但强化普通的外物钢铁,岂有强化皮肤肌肉来的高效率?除非这铠甲量身定制,不然的话总是会有额外损耗。
当然,更多是总督巴敦侯爵自己导致的上行下效,这位老军人贵族睡觉都得穿着锁子甲才能睡着,和人吃饭时吃饭恨不得戴着头盔,切牛肉都只用自己随身的短刀,典型的战争创伤后应激障碍。
会客厅位于城堡的右侧最远方,这里有一个巨大的透明落地窗,可以从此处俯瞰欣赏来安湖的美景。
这座深达近千米的陨石湖中央是纯黑色,而边缘处是碧色半透明,会随着风与河流不断地旋转波浪。
据说,在天晴的时候,莱安湖看上去就像是一面会不断折射阳光的宝石,但今日是阴雨,所以有些可惜。
花茶本身除却香外,其实味道平平无奇。琇書蛧
当管事亲自为伊恩端上那一杯色泽淡红的茶水时,清新芬芳的香味令他产生了极大的期待,但真的品鉴时却觉得有些平淡,不过这种感觉就与闻到花朵的香味后,想要品尝花瓣的味道一样。
“可以买点回去给埃兰,他肯定喜欢。”
伊恩在心中给莱安花茶打了8.5分,味道是平淡,但确实适合招待客人,格调很高,作为礼物绝对不错。
莱安城堡内的仆役侍女并不多,伊恩一路走来看见了不少小孩子的玩具,比如说木剑木马什么的,摆放在本应华美奢侈的漆金座椅旁。
“已经有孩子了吗?”
伊恩没多想,只是回忆起他走之前格兰特子爵也有孩子了,估计自己游历回去,哈里森港就会多一位小格兰特。
仔细想想子爵的感情史,还蛮有趣的,也不知道莱安男爵是否也有如此纯爱。
摇摇头,不去思考这些八卦,少年想起自己的目的,便开启预知视界,扫视整个城堡。
噔,各色雾气弥漫。
二楼的男爵书房内,有着一紫一蓝两团雾气,显然是莱安男爵与他的那位客人。看雾气滚动,双方的交谈颇为冷静克制。
视角转换,伊恩轻咦一声。
因为同在二层,他看见了四個蓝色的雾气——人的雾气。
“怎么回事,莱安男爵这么怕死,把自己的护卫都安排在家里?”
伊恩眉头一挑,一开始还有些被迫害妄想症发作,以为男爵要埋伏自己一手,准备在共进午餐的时候顿杯为号,唤来手下将自己斩杀。
但先不谈对方为何要这么做,他很快就发现,这四个雾气都不大。
或者说,全部都是小孩子。
“怎么回事……”
登时,疑惑就充满伊恩的大脑,他有些搞不清楚:“我八岁成升华者,那是我觉醒了灵能,还有个成年人的灵魂,再加上有希利亚德老师辅助,这才成功。”
“怎么一离开哈里森港,就能看见四个和我差不多的天才?通货膨胀这么迅速?”
虽说惊讶,伊恩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继续用预知视界扫视城堡。
然后,他就看见自己此行想要看见的目标。
位于城堡地仓中,那满满一团蓝紫色的雾气。
“果然,霞辉草根本就没失窃。”确认这点后,伊恩算是彻底不担心买不到二年霞辉草该怎么办了:“不过事情有点糙,假如瑙曼城派人来调查怎么办?他们只需要一进地下仓库就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果然……
“巴敦侯爵是一伙的。”伊恩眉头微皱,紧接着舒缓起来:“倒也合理。公库不如入私库,还有谁都没办法反驳的背锅侠,当真是好机会。”
“就是可惜,不能作为巡监骑士的功劳了。”
他继续等待了一会,直到管事过来,轻声告诉他,男爵大人已经有时间与他见面,很遗憾耽误了他的时间为止。
“没什么。”
伊恩起身,在管事的引领下朝着二楼走去。
相较于一楼的灯火,二楼就颇为阴暗,昏黄的灯光让这里宛如暗夜。
隔音效果也很好,雨声在踏入二楼走廊时就突然消失不见。
相较于城堡一层的宽敞,二楼密布的房间走廊有点像是小迷宫,跟在管事身后的伊恩顺着灯光看向走廊的尽头,却发现尽头处居然没有灯光。
笔直的道路通向一扇隐隐预约的白色门扉,门扉的背后就是那个小孩子的蓝色雾气。
他似乎一边在玩玩具,一边吃着什么东西。
“恕我冒昧。”
伊恩开口道,声音好奇:“男爵大人是有孩子吗?虽然可能逾越,但我在一楼看见不少玩具。”
“您注意到了?小少爷是比较爱玩的性格,老爷由着他玩,故而府内可能有些凌乱。”
半秃的管事笑了起来,他对男爵显然非常崇敬:“但小少爷的身体不太好,只能在城堡里面玩,所以老爷还收养了几位养子陪伴。”
“说起来,都是些苦命的孩子……”说到这里,管事摇头:“但这些事情不是在下应当对您说的。老爷的书房就在那里,我不能靠近。”
“老爷已经知道您的来历,他与格兰特子爵是老相识,所以想要单独见见你。”
——又是和子爵认识的?
因为帕特里克以及埃伦一家的恩怨情仇,伊恩现在对子爵的老相识有点敏感。
不过这其实并不奇怪,南岭贵族间互相认识才正常,更不用说以莱安领的出产,所有南岭贵族估计都是他的老相识。
他已经能听见声音。
走廊尽头处的书房内,传来柔和但有些清冷感的女声:“……那么,感谢阁下的协助。”
“哪里。”爽朗的年轻男声响起:“我也要感谢怀光教会对我领地中异常事件的关怀,但如你所见,我的身体也出现了一点问题,不过我会尽我所能地协助你的工作。”
“愿怀光护佑你。”
咔嚓,房门打开,一位身着怀光教士袍的白发少女从中走出。
和白之民的白发不同,少女的白发更偏向于岩石的灰白,干练地被束在身后,她眸子血红,隐约能看见复杂的瞳孔结构随着光线变幻,姿容与其说是美丽,不如说是飒爽。
伊恩第一时间就注意到,这位怀光教会的女修士头顶有着四根歪曲的龙角,而身后亦有一条长尾——对方是一位即便在混灵之民(也称亚人)中也相当罕见的龙灵亚人。
龙人少女……或许是少女。亚人的外表和他们的年纪基本不太相关,他们的身体特征会维持在完全觉醒自己混灵对象特征的那一天,对于天赋极好的亚人来说,即便是六七十岁也能有十六七岁的相貌,而这并不是一件罕见的事情。
但与之相对的,他们的寿命也较短,平均年龄比金之民少六分之一。
“打扰了,耽误了您的时间。”
看见伊恩后,她彬彬有礼地向伊恩致歉,紧接着便在另一位侍女的引导下离开。
“怀光教会有什么事会找莱安男爵?”
心怀这样的疑惑,伊恩听见书房内传来热情的声音:“请进,伊恩。我一直都想见见你这位艾尔斯一直向我夸耀的天才。”
“承蒙谬赞,在下并无子爵大人吹捧的那般天才。”
收回思绪,伊恩步入书房内。
然后在第一时间,他就察觉到异常。
——这位男爵大人,居然只有一只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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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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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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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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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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