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科特张开口,努力大口呼吸,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这么一呼吸,浓厚的血腥味便传来。
隐约能看见,塔楼底部有着好几具尸体匍匐在地,半凝固的鲜血流溢的满地都是。
的确,原本预定要袭击这座塔楼的精锐猎手被人挡下,但袭击其他塔楼的猎手在完成自己的任务后,察觉到自己的同伴失踪,便前来此地侦查,并打算顺手解决掉这座意外遗落的目标。
因为时间拖得太长,土著体力消耗过多,防风的蓑衣濒临失效更是拖累行动,所以斯科特和他的战友趁着对方大意,成功将这些精锐猎手反杀。
代价就是,四人小队中,只有斯科特一个人还活着。
“一定要成功启动火炮发射……一定要成功启动火炮发射……”
闻到自己战友和土著血液的味道,又能听见远方鳄龙暴怒的咆哮,斯科特此刻双手颤抖的就连平日擦拭火炮炮管和内壁的麻布都抓不稳,口中更是只会重复心中最为执念的短句。
可他原本就不是炮手,平时固然见的多,可也只是会操控火炮瞄准发射罢了。
——火炮坏了该怎么修?他怎么知道!
诚心祈祷让不悦的机魂重归平静吗?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械灵教派在帝国应该是小众……
思绪已经混乱地开始翻飞至远方,留给斯科特的时间已经不多。
随着大地骤然振动,整个塔楼都开始轻微晃动,甚至有零散的石灰碎屑从纷纷扬扬地落下。
鳄龙的咆哮与以太武装撕裂空气的尖啸越来越近,格兰特子爵和大萨满的战斗几分钟就可以横跨半个城市。
或许是巧合,又或许是刻意,双方的战场肉眼可见地朝着浪涛汹涌,几近于沸腾的近海而去。
这座塔楼,便在他们行进轨迹的周边!
“……不行,得走了。”
被一块跌落的砖石砸到脑袋,呆愣地伸手摸头,却只能摸到一把混杂着灰尘的鲜血,此刻斯科特才恍然察觉自己如今处境。
——他对炼金火炮的确是完全不通分毫,仅仅是因为不想让战友的牺牲白费,才勉强自己在这里倒腾这些他根本搞不明白的铭文器械。
但现在的情况即便是他死也不会改变,因为铭文就和数学一样,不会就是不会。
如果不想和战友还有土著陪葬,自己得离开。
虽然这么想的,但等斯科特跌跌撞撞地来到塔楼底部,想要打开门闩离开时,他才愕然察觉,因为之前大地震荡的原因,整个塔楼的结构都已经产生了轻微的形变,坚固的原木大门被卡在了门框处,无论他怎么推动,撞击,都无法令它动摇分毫。
“看来真的要死了,可惜早上没和妈妈告别……”
筋疲力尽,终于察觉自己已经被宣告死亡时,斯科特似哭似笑地一屁股坐在血泊中,他懒得在乎旁边的尸体究竟是战友还是土著,反正等会塔楼垮塌,大家都成一团糊糊,谁能分得开谁?
此刻才能察觉,这个身着城卫军轻甲的军人,只是一个连嘴上的毛都没长齐的年轻小伙,至多十四五岁。
不过,就在斯科特彻底放弃挣扎后的不久。
塔楼外急促呼啸的风仿佛停顿了一个瞬间。
然后,认命的年轻城卫军猛地抬起头,惊愕地看向塔楼大门处。
因为,就在刚才,他似乎听到了有什么人正在推动这扇门的声音!
“……果然锁住了吗……”
凝神细听,斯科特从外界喧嚣嘈杂的风声中,隐约听见了一声略显稚嫩,但却异常平静的自语:“看来只能踢开了。”
……踢开?
因为疲惫,失血,外加陷入绝望的呆滞,斯科特一时间没有理解这所谓的‘踢开’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是,下一瞬,他就懂了。
轰!伴随着一次大力踢击轰击楼门,整个楼门门板便‘砰’地向后崩开。
楼外带着一丝怪异暖意的风雨气息,便与整个门板一同略过呆愣的斯科特眼前,然后撞击在塔楼内壁上。
雨声骤然变得清晰。
茫然地侧过头,注视着门板,年轻的城卫兵又愣愣地转过头,看向门口。
骤雨倾盆,电闪雷鸣,一位身披土著蓑衣的身影站立在门口。
甚至,对方才刚刚收回腿——半点也看不出那纤细匀称的身体居然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力量。
不等斯科特反应过来,他便已经看清蓑衣中男孩的脸庞,然后又是一怔。
“……伊恩?”
虽然这个消息没有特意被传播,但哈里森港出了一位年轻灵能者的消息多少也算是年中的大新闻。
斯科特不是白之民,并不熟悉那个灵能者男孩的长相,可却不至于面对面地看见时还认不出来。
“你认得我?那好办。”
彻过头,伊恩看见一个置身于血泊中,满脸尘土的狼狈城卫军,他只是扫过旁边的尸体,心中便大致明了刚才发生了什么:“真厉害,居然守住了土著的袭击,但炼金火炮还是出问题了吧?”
“能带我去看看情况吗?”
理论上来说,斯科特这个时候应该大声警戒,告诉对方塔楼已经结构不稳,随时可能崩塌——还想啥火炮啊,赶紧跑吧!
“火炮就在上面,土著没破坏,但就是没办法发射……”
但不知道为什么,随着伊恩理所当然地下令,他却鬼使神差般地点头,挣扎着从血泊站起,然后带着对方走上炮楼,还尽可能简洁地为他解释现在的情况:“炮管结构和晶砂粉尘都没有问题,火药很干燥,我怀疑是点火器出了问题……”
“该死,我怎么会说这些东西?”
斯科特根本不懂自己的举动,他将伊恩带到炼金火炮旁边后,本来是想要立刻逃走的……外面的巨兽咆哮声越来越真切,塔楼的摇晃更是愈发猛烈,他带路就已经是极限,为什么还会留下来,浪费时间讲解这些肤浅可笑的言论?
但恍惚间,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些死去战友的面孔。
那些,仅仅是因为他年轻,就将他保护在身后,哪怕他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好,也一样让他活下来的战友……他们的面孔。
——不想。
不想,对不起他们的血。
“谢谢,很有帮助。”www.xiumb.com
脱下蓑衣,伊恩立刻就将注意力专注在眼前的巨大炼金造物上,男孩的目光炙热而纯粹:“一直都没机会上手,这次可以好好解析结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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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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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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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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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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