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是袁印海的情况不算严重,当场就被医生在床边救回来。
这一次,阮颂没在他旁边怼着,而是让了位置给方维。
只等袁印海颤颤巍巍睁开眼一看见方维,刚喘过一口气的人瞬间又不好了。
还不如让他看见阮颂!
就像封筱和阮颂体验过的,袁印海为自己的编剧工作室挑学生,不仅看专业,还会挑家境差、无依无靠,挑性格内敛、本身就没那么合群的。
一整个班二三十号学生,都是二十上下正狂妄的年纪,能考上A大说明都不差。
不说人中龙凤,那也绝对是万里挑一。
这帮孩子们心里那点不宣之于口的自命不凡,袁印海再了解不过,明里暗里总觉得自己比别人强点。
于是他需要做的,只不过是在班上释放信号,选出一个“特别优待”的对象,给剩下的学生营造落差。
除非这个对象真有难得一遇旷世的天份,否则基本很难逃过孤立无援,被人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的命运。
专属年少轻狂滋生的这些“嫉妒”、“不服”,就是袁印海最好的保护壳。
他在学校执教这么多年,每一个都是相同的套路,无一失手。
甚至久而久之,反而成了他的美名——平等对待所有学生,乐于帮扶边缘学生。
而他唯一碰上才华出挑到足以服众的,只有阮颂。
从前他还庆幸阮颂同届勉强有个能追上尾巴的方维,在班里搞小团体制衡一下,头脑简单一点就着,盲目迷信权威师长。
袁印海时有时无没少拿阮颂刺激他,就想激化激化矛盾。
哪想到这一激化成了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现在看来,方维完完全全就是个愚不可及的蠢东西!
身在福中不知福,老以为被他“选中”是什么天大的好事,非要把原本便宜他的事,又重新提到台面上来!
袁印海知道阮颂火起来以后,肯定会回来找他的麻烦。
他想过阮颂会在综艺直播里直接拆穿,也想过阮颂发微博和他对峙。
唯独没想过这人居然端着蛋糕,在他面前装傻,演起了师徒情深!
如果第一次被气到脑梗,袁印海还搞不明白阮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现在第二次,他已经彻底回过味了,却一切都晚了,想拦方维根本拦不住!
“喂?方老师您还在听吗?如果没有其他的问题我这边就先挂了。”现场顾屿洲的通话还在继续。
方维现在比起袁印海的病情,显然更想要自己的清白,更想要自己的面子,让所有东西物归原主。
他赶紧一口一个“小顾总”将电话那头的人叫住:“您别挂!您先别挂!我觉得中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上医》是我的毕业作品,也是我的成名作,我原本顾忌老同学的情分,不想下阮颂的面子才一直没公开说。但当年他拿《上医》同设定的故事参加比赛,差点让他没毕成业,你们怎么能说他没抄?然后现在居然还要把我的项目让给他做?!”
病房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阮颂和方维身上惊疑不定。
方维当年就是靠着《上医》才一炮打红,把自己名声传出去,这个大家都知道,但阮颂抄袭毕不了业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还在病房门口没来得及散开的护士、医生听见这样的惊天八卦,都忍不住跟着停下脚步。
甚至路过围观的其他病人家属,已经有人不知何时掏出手机开始对着病房里的情况拍摄。
但作为当事人之一,阮颂和大家一样“惊疑不定”。
对上眼前每一个人的视线都是两眼无辜,无声表示着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顾屿洲沉静镇定的嗓音,再次从免提的话筒里传出来:“我们的确按照您给我们的文件,核实了先后时间。阮颂当时参加的比赛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报名期,他在报名期刚开始时,提交过一次比赛预存文件,时间记录我的助理已经按照标准流程查到了,如果您需要我们可以发给你,不仅在袁院长为您提修改意见之前,甚至在您文档创建之前。”
也就是直接在方维着手准备开始构思毕业作品之前!
“如果您坚持阮颂在内容上对您构成了抄袭,那么按照最直观的发表时间,我们完全可以反过来怀疑是您抄袭的阮颂。”
顾屿洲一锤定音,给出最后一根压倒骆驼的稻草:“以及实不相瞒,我们其实也是出于这个考虑才最终决定用回阮颂的。”
毕竟谁也没法保证有过抄袭史的人,为他们写出的剧本就一定干净。
方维听到这里近乎破音,忽然整个颠覆的局面让他额角青筋都要爆出来:“这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抄阮颂!!”
顾屿洲:“具体缘由我们制作组不便多考证,但从目前摆出来的证据看,您的确没有理由指摘阮颂抄袭。”
病房里一众人也听半天了。
孙凯孜率先打破僵局,带头在旁边劝:“维啊,咱都是写故事的,扣抄袭这种帽子可是大事。你不能因为自己的项目丢了,就乱往人身上泼脏水,这种砸人饭碗的事损阳德,咱可不能干听见没有。”
“对啊,这一个项目丢了就丢了,还会有下一个。”
圈内各位前辈、朝夕相处的老同学,似乎都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劝他看开点算了:“一个项目而已,咱又不是非缺这一口饭吃。大不了下次还有类似的我们喊你。”
抄袭这种事,在他们圈内的确常见得不能再常见。
但尽管如此也还是有不少出错的概率。
大家理解方维对自己呕心沥血的作品爱之深,情之切,看到别人有类似的故事有点误会也正常。
但方维握着手机却是当场急红了眼:“我争的是这一个项目吗?我缺这项目吗?我就是咽不下心里那口气!凭什么你们都这么相信阮颂?凭什么我说话就没人愿意听?!”
“那问题是现在不是白纸黑字,都给你调查清楚了吗,人家阮颂时间在你之前啊。”孙凯孜抱着胳膊全然一副吃瓜理中客的模样,实际字字句句直戳方维心窝,火上浇油。
方维果然急了,绷着下巴望过他们一圈:“你们都不信我说的话是吧?袁院长的话你们总该信!当时还是院长第一个发现告诉我的!老师您快帮我说句话,把当时到底什么情况告诉大家!”
此刻走投无路的方维落进众人眼里,就像个无理取闹,争不过理便要找自己家长撑腰的顽劣孩童。
阮颂眉梢不着痕迹往上一挑,顺顺当当混在众人的视线里找到病床上二次苏醒,又一次“有幸”还能开口说话的袁院长。
现在压力来到袁印海身上。
如果不是旁边还有这么多人看着,方维只怕会直接把袁印海碍事的呼吸机摘了,摇着他的肩膀让他赶紧把实情公之于众。
可天知道袁印海现在心里想的,是阮颂不要反过来戳穿方维“抄袭”就好,嘶哑着嗓子吐出四个字:“……没有抄袭。”
方维人都呆了:“……您说什么?”
“阮颂没有抄袭,方维你不要因为嫉妒我对阮颂好,就变成现在这样……”袁印海为了自保,甚至企图向阮颂抵投名状,倒打了方维一耙。
方维直接:“?????”
他整个人望着袁印海震撼到张着嘴说不出话。
但袁印海躺在床上反正恨不得一命呜呼了,干脆撇开脸,恨铁不成钢般闭上眼不愿和他对视。
阮颂心情愉悦夹在两人中间看戏。
左边给一巴掌,右边给一棍子,完了还能作壁上观,在无形中将方维和他的问题,转变成方维跟袁印海的问题,坐收渔翁之利。
也就是说现在的情况,不是方维在撒谎,就是袁印海在撒谎。
大家会相信谁,一目了然。
等到方维终于认清自己被“背叛”,打算张嘴质问袁印海怎么能因为偏袒阮颂,罔顾事实这样对他时。
孙凯孜忽然上手拉架。
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见孙凯孜小小的个子,费老大鼻子力气将方维往远离床边的方向叉,嘴里劝道:“好了好了啊,就是一些误会,不至于,动动嘴皮子就行了,哪有真上手打架的。”
方维又:“?????”
他什么时候就要打架了!
但大概是当时的氛围使然,一众人竟不疑有他,纷纷开始帮着孙凯孜把方维往外架,配合着七嘴八舌的又一轮游说,场面一度很混乱。
方维脸都憋红了。
涌上心头的不只有蒙冤的屈辱,还有再一次被袁印海偏袒打败的不甘和疯狂委屈。
汹涌的情绪让他整个人似是要化作猛兽,越叫嚷着为自己伸冤说他没想打架,看起来越像是要打。
上前来拦住他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几乎形成一道人墙。
几个将闹剧从头看到尾的前辈在江智身边直摇头,纷纷皱眉低叹:“有辱斯文……”
直到大家终于合力将狼狈的方维按到椅子上,阮颂这才慢吞吞开口针对这件事说话,眼含失望望向病床上的袁印海道:“我还以为您跟方维也如实说了。”
所有人:“?”
袁印海戴着氧气罩,紧张地手指都在被子里将床单扣紧,生怕阮颂真的将所有事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盘托出。
好在阮颂面对大家的疑问,只是“落寞”垂下眼睑摇头,然后诚恳道:“今天先这样吧,再闹下去老师的身体也受不了。感谢各位前辈、同学都能抽空过来医院,改天我一定挨个答谢,找时间请大家吃饭。”
甚至于,阮颂最后还走到了方维面前。
孙凯孜身躯干干瘪瘪一张纸片,特别紧张地护在他旁边,生怕方维一个冲动会出手伤害他。
把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动手的方维弄得彻底无语。
阮颂望向自己一干老同学道:“如果以后你们同学聚会、有活动什么的愿意叫我,还是很希望你们能把我叫上。”
这话一出,听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不就是明晃晃地表明大家都冷落排斥他?
网友通过病房门口路人悄悄开的直播,已经在弹幕里心疼炸了。
【阮老师到底找谁惹谁了,要被你们这么对待??】
【难怪研究生毕业要换笔名的,我他妈真是无了个大语了,还冤枉人家抄袭,抹汗.jpg】
【而且听他们同学聚会都不叫阮老师这个意思,那不就是因为自己才不及人,所以直接排挤不带阮老师玩呗,多大的人了?初中生吗??】
【真是有被这个方维恶心的够够的,亏我以前还觉得能写出《上医》的神仙编剧肯定不会差,再见.jpg】
【前面的姐妹别伤心的太早,我现在合理怀疑是方维抄的阮老师,《上医》搞不好是阮老师的创意,不然人家制片方为什么要换编剧,建议深扒一下,吃瓜.jpg】
【而且《上医》跟这次他们说的这个连环杀人案完全就是一个类型的啊,惊悚悬疑推理】
【啊啊啊啊我真的好不开心啊,试问如果阮老师现在没红,那是不是就没人听他说话了,方维作为一个“大编剧”是不是就能随便泼他脏水了!】
【不用怀疑,脏水早就泼了,我刚找我圈内朋友的问过了,圈子里不少人都知道方维跟阮颂不对付,因为他们以前本科,方维就争不到院长的宠怀恨在心,后来毕了业方维一飞冲天,更是见不得阮老师好了,有活就要抢】
【大艹,是不是就像今天这样,撒泼打闹,无所不用其极,再见.jpg】
【何止啊,我估计阮老师就是因为怕被打压才隐姓埋名的!!妈的气死我了啊啊啊啊】
大家一波暴风哭泣,最后得出结论。
【wuli阮老师到底拿的什么美强惨剧本啊……抹眼泪.jpg】
【咱就是说,这回是真理解了,希望大家不要再去扒阮老师以前用过的马甲了,断人财路的都没妈,双手合十.jpg】
其中不乏有人提出新角度。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在意阮老师刚刚对袁院长说的那句“我还以为您跟方维也如实说了”吗?我真的觉得这事猫腻不小,方维虽然蠢,但感觉头脑简单,没这么好演技】
【我!也!老感觉说不定《上医》就是阮老师的创意,拳头.jpg】
【就感觉阮老师发现方维以为《上医》是他自己写的,有了那么亿点点不高兴!!!】
【反正方维在我心里,以后他写的剧我都不会再看了,再见.jpgx3】
现状扑朔迷离,谁也讲不清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病房里的老同学们不知道网上这些纷争,只是听说阮颂愿意来他们的同学聚会,个顶个高兴,果断围拢过来要加阮颂微信。
现在阮颂的身价,可不是他们这些小鱼小虾能随便亵渎的,抱大腿都来不及!
“之前我们是以为你转行没干了才一直没请你,看这事闹得。”
“其实一直都想联系你,大家都挺关心你的,就是怎么也联系不上。”
“颂你也别跟方维计较,他这人就是这样,有点好面子,前脚才跟我们吹牛,后脚项目就丢了,心里不平衡很正常。”
阮颂一一把他们加好,自然说没关系,先是极其大度说了句“这事不怪他”,然后回头看了眼病床,终于还是把想说的话咽回肚子里。
只说袁院长累了,又将大家往病房外迎。
连带还不忘让围观吃瓜的路人把手机收起来,请求的口吻彬彬有礼,让人想拒绝都难。
方维直到最后从医院里被同学们拉出来,都是一脸的茫然和怄气,完全弄不明白自己深信不疑许多年的事,怎么说变就变了。
等到病房里人清得差不多,只留下孙凯孜乐呵呵在里面当最后一个。
阮颂抬手握拳在他肩膀上碰了下:“谢了。”
“小意思。”
孙凯孜应着兴奋动动胳膊,搓了搓手,当着床上袁印海的面便说了:“我演得还挺带劲,哥你给我开发了项新特长啊。看来如果以后我的剧本找不到男主角,干脆我自己自编自导自演全部一起上得了。”
病床上的袁印海这才惊觉孙凯孜原来是跟阮颂串通好的!
他刚艰难抬起一根指头,孙凯孜已经拍着巴掌冲他指回来,更加兴奋道:“看吧!咱院长都完全没看出来!我真的可以自己上了哥!”
袁印海:“…………”
阮颂当场被逗乐,一路把人送出去:“你这嘴真是贫绝了。”
江智在外面停车场里等着,一见他们出来立刻降下车窗饶有兴致问:“这主意是小颂你自己想出来的?我还以为你会借着热度直接跟他们撕破脸。”
阮颂立刻笑着摆手:“我在公关这方面也不是专业的,哪有这个本事。按我原来的想法,我本来也准备等证据理好,直接律师函什么的往微博上一发,是任钦鸣经纪人给我提的意见,很厉害一姐姐。”
…
前一天晚上。
徐兰接完电话径直动身,准备赶到任钦鸣家准备详谈,并在动身前特别贴心地告知了她抵达需要花费的具体时间。ωωω.χΙυΜЬ.Cǒm
希望两人该换衣服换衣服,该换被褥换被褥,该收拾屋子收拾屋子,该开窗通风就开窗通风,总之别让她看到不该看的,闻到不该闻的。
可以说是多年经纪人老辣经验尽显,对他们这些小年轻太知道了。
阮颂也不用管别的,只顾着进浴室把自己洗干净。
等他从淋浴间出来,外面果然焕然一新,任钦鸣就一副等表扬的模样站在墙根根边上。
阮颂顿顿盯着他看了两秒,说:“等你进去洗干净了允许你亲我一口。”
任钦鸣脸上立刻绷不住笑,抢在阮颂反应过来前便飞快俯身在他脸侧香了一口,然后拿上自己早已准备好的换洗衣服果断闪身进浴室。
占完便宜就跑,丝毫不理阮颂说他这是胆子又肥回来了。
等徐兰抵达任钦鸣的大平层。
阮颂正穿着任钦鸣宽大的T恤运动裤,舒舒服服趴在沙发上接受按摩。
徐兰见了也真是觉得自己之前属实多虑。
就两人一天天如胶似漆的黏糊劲,那是分手还是复合又有什么关系呢,根本不可能穿帮。
只怕就算她拿着大喇叭去直播里广播这两个人其实没谈恋爱,也根本没有人信。
阮颂一直以来虽然不热衷微博冲浪,但实在是受了陈严这个吃瓜达人的熏陶,三五不时就要听他嘀咕几句,对现在网上的议论也有大致概念。
比如每当准备要开始撕逼,首先需要明确的一个观点:并不是占理的一方一定胜,因为世界上没几个完美受害者。
站出来到网上爆料的人只有一个,但盯着你的眼睛有千千万万双,想法更是千奇百怪,没点计划想当然横冲直撞莽出去,风险极高。
光陈严就能给他提几个他极难回答的。
【“你有证据为什么当时不直接开撕要一直等到现在?是心虚吗?还是另有隐情?”】
【“火了才开撕,那是不是能合理怀疑你跟任钦鸣上综艺是有目的性的炒作?”】
【“其实是想靠这件事在编剧圈彻底站稳脚跟吧,上综艺炒CP都是为了更好的割韭菜圈钱?”】
【“你跟任钦鸣真的是情侣吗?该不会只是一个想要热度,另一个想要平息狗仔爆料谋求转型,临场配合演的戏吧?”】
以上全都是阮颂三言两语无法解释清,或者就算解释清,大家也不一定会信的。
“还有直接正面开撕是相当不明智的,一般在我这里是下下选。”徐兰听完整件事情,很快给出风险提示,“因为现在娱乐圈吃瓜,大家不再一味追求谁对谁错了,出现了一个非常流行且更受欢迎的概念,‘全员恶人’。”
这可以说是徐兰隐退这几年,她个人观察下觉得娱乐圈舆情风向发生的最大变化。
一方面是大家不会再像以前一样,那么容易被公关稿洗脑,跟着节奏走。
另一方面是流量密码作祟。只有两边各打五十大板,不断反转,事情的热度才会走到最高,所以不论阮颂在这件事里有没有错,都会有人千方百计地想要找到他的错处,这是资本逐利决定的。
“比起听你说,观众还是更愿意相信他们自己亲眼看到的。”徐兰如是提点。
阮颂当时想了下,问:“我是不是能理解成我写剧本那种道理。比起直接用台词或者旁白告诉观众A喜欢B,不如给A设计一百个能体现出他喜欢B的事件和动作,把‘喜欢’自然而然地投射到观众心里。”
跟聪明人聊天就这点最舒心。
徐兰觉得他这个说法挺有意思:“差不多就这么回事。而且这种不明说,纯靠大家阅读理解的情况,更灵活变通,可以等舆论风向出来以后再观察决定下一步动作,不会被动。”
于是当天晚上,他们三个人,一张纸一根笔,直接把计划一二三四全定了。
任钦鸣出道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出道的,别看平时不声不响,其实对自家粉丝的心理了若指掌,好几次针对阮颂和徐兰提出的方案,模拟粉丝反应都给两人乐得哈哈大笑。
阮颂更是对袁印海和方维这两个关键人物的人设拿捏地死死的。
从方维早前在学校就看他不爽;到现在出了事袁印海肯定怕闹大要拦着他,被他误会成进一步的偏心;再到顾屿洲在病房里那通电话,给出最后一击,崩溃爆发。
层层递进,一切都在阮颂的剧本设计里。
至于袁印海。
本就是个漏洞百出,经不住推敲的敬业外壳,光他工作室每年出品的剧类别过多,找不到统一风格就够他喝一壶的。
只要由方维在病房里开了指控他“抄袭”这个头,后续一切事情都会有着落。
“而且虽然都是背刺,袁印海理亏,但如果你咄咄逼人正面刚,圈子里的大家可能很难接纳你,会对你有点发憷。”
江智坐在车里笑吟吟补充:“人性就是更容易同情和怜悯弱小,所以像你现在这样温温和和的就很好,到最后真相大白,大家发现你被打压得这么惨,肯定会毫无保留甚至加倍把曾经对袁印海的尊敬,转移到你身上。”
毕竟其中不少脍炙人口的剧本都是阮颂写的,相当于把袁印海的资源人脉全权接盘。
孙凯孜今天也是过足了戏瘾,舒舒服服跟阮颂道别拉开自己老师的车门:“哎呀我颂大哥也要走起了,不错不错,果然牛逼的人就是迟早有一天会牛逼。”
说话风格一点不像是搞严肃文学的。
…
除了“全员恶人”,徐兰教给阮颂的第二大变化,就是再也不要小看网友的动手能力。
以前的网友以听为主,现在的网友以核实为主。
袁印海从那天听见阮颂在病房里对他说出“我还以为您跟方维也如实说了”这句话,就一直惶惶不可终日。
他知道自己肯定是要完的。
但阮颂就像是有意要折磨他,那天把人全都送走重新回到病房后,什么也没对他说,甚至正眼都没看他,随手帮他掖了下被子就走了。
然后一直到晚上他睡觉之前都没有出现。
袁印海脑梗虽然没偏瘫,但现在就下床还是太勉强。
没人在病房里陪着,他只能一个人戴着笨重的医疗仪器,睁眼望着天花板干瞪,脑子里全是止也止不住的胡思。
比如阮颂现在不理他,会不会其实已经在网上把他揭穿了?
再比如封筱会不会趁着他生病,找到阮颂寻求帮忙?
亦或者是方维终于醒悟过来,发现阮颂根本没抄袭他,而是自己当年知道了阮颂的梗概创意,有意引导他改出一个差不多的,借此来进一步打压阮颂……
头顶上就像悬着一把随时能将他斩首的剑,袁印海完全无从得知自己的“人设崩塌”进行到了哪一步。
那种未知的绝望和害怕,让他彻夜难眠,整宿整宿重复着阮颂捧着蛋糕忽然出现在他教室里的噩梦。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生日快乐啊,袁院长”】
【“您一边上课,一边管理编剧工作室身体吃不消”】
……
直到耳朵里终于听见一句不一样的:“老师你这样晚上不睡觉可不行啊。”
袁印海陡然“惊醒”。
发现房门紧闭,阮颂就那么抱着胳膊,站在他没开灯的病房里,居高临下俯视着问他:“难道经常这样晚上睡不着觉吗?我还以为你这种人的心脏跟我们正常人有什么不一样,搞了半天也会心虚,也会害怕。”
袁印海这才察觉自己背后早已不知何时出了一身冷汗,病号服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顶着阮颂的注视,整个人像是被浸在阴恻的沉潭里,背心一阵找不到着力点的发空。
然后终于承受不住般嘶吼着嗓子央求:“……如果你是想报复我,那就给我一个痛快,没必要拖着。”
阮颂立刻否认:“哪能说是拖着呢老师,我这也是为你身体考虑,万一没来得及等你家里人从国外赶回来就咽了气,这责任我可担不起。”
过了两秒,阮颂补充:“怎么也得让你在你家人面前咽,咽之前也面对面对他们的拷问。”
再狠恶歹毒的人也会有软肋。
对袁印海来说,袁印海的亲人就是,尤其是他那个崇拜自己的父亲能够一生追随挚爱事业的女儿。
袁印海果不其然整个人开始抖,一双枯如树枝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抓住病床护栏,缓慢却坚定摇动着以表自己羞愤难当。
阮颂只是看着他打趣:“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欺负人,你当年领我入行的恩情,传授过我的所有教导,我早就在帮你代笔的时候还清了。你正好可以趁今天晚上医院静,没有制片方找你要剧本,好好算算现在这个档口除我以外,还有谁想趁你病,要你的命,站出来揭穿你。”
医疗设备上的指数还在平稳地跳,袁印海躺在床上却已然步入绝境般没了生息。
阮颂临走前,又站在门口好心告诉他:“还有就是你家里人已经联系上你女儿了,不出意外,他们后天早上就回来了,赶上你的好戏问题不大。”
…
在接下来的一天里,袁印海度日如年,好像已经来到生命的最后一天,名声扫地就是他的终结。
而在这最后一天,阮颂一共出现了三次。
第一次是在早上,通知他网友们已经从方维入手,开始为他编剧工作室不同时期的作品风格分类。
第二次是在中午,通知他网友们的动手能力比预计中还强,已经开始研究为什么工作室里学生不停轮换,最终署名的编剧却永远只有他一个。
第三次则是在深夜。
阮颂再次造访睁眼枯等天亮的袁印海,把旁边椅子拖到病床边上来,优哉游哉给他削了个苹果,说:“可能你不知道,其实以前我帮你代笔的时候真的很努力,尤其是《最后一朵太阳花》这部剧,完全称得上呕心沥血,掏空心思。应该从我写完那年,一直到现在都还很多制片方想找你写类似的剧本吧?”
袁印海形容枯槁,一整天没有松动的脸色终于在这一刻有了变化,难以置信看向他:“……你故意的?”
阮颂抽出卫生纸擦干净手只是笑:“听筱筱说,你近一两年精神状态越来越差,脾气越来越暴躁,对她的要求越来越严?”
“你居然是故意的……你居然是故意的!”袁印海从最开始碎碎念,到后来胸膛剧烈起伏,终于是没忍住再次激动起来,“阮颂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居然是故意的!!”
幽冷的月光从窗框照进来。
阮颂架着腿,背靠椅背,静静享受着月色为他轮廓的加冕,镶上一层氤氲的银边:“忘恩负义严重了吧,毕竟如果不是你先无情无义占了我的东西,我哪来的机会忘恩负义?”
袁印海从事发以来躺在这张病床上一直在强撑,哪怕是听见女儿即将回来,也能坚持。
但现在阮颂猛一下把他心底多年来最深的恐惧剖开,袁印海的眼角终于还是湿了。
曾经的他天真以为,阮颂不过也只是一枚没什么分别的棋子,用完废弃即可。
但当他真的把阮颂丢了,他才发现自己用惯了“天才”,听惯了“天才”带给他的美誉,却居然完全无法寻找到下一个天才延续……
那种制片方听说他无法复刻传奇时的眼神,那种审核方收到剧本惊讶为什么不如从前的眼神,那种电视剧播出,观众满怀期望而来,然后失望而归的评论。
每一样都压在他心上,并且越压越沉,使他为自己“江郎才尽”无数个夜晚辗转难眠。
阮颂就像是给他灌了一瓶慢性毒药。
初进嘴时很甜,后续苦涩难当,等他终于反应过来中招,已是穿肠烂肚,千疮百孔。
而那个刽子手就那样抬着下巴,高高在上向他宣判:“就算我今天不动你,你也差不多快撑不住了吧。”
…
次日清晨。
袁印海的女儿、女婿、外孙等等一大家子如约赶下飞机,出现在A市第一医院的病房里。
而网上,就像是掐着点般有人为好戏拉开帷幕。
一个微博id叫做“13届袁印海编剧工作室的学生”的账户,忽然冒出来发言。
【@13届袁印海编剧工作室的学生:我本来以为我会带着这个秘密过完我不值钱的下半生,但最近偶然得知袁印海,也就是我曾经的恩师在网络上备受关注,大家开始好奇他题材多变的剧本和灵感究竟从何而来。那么正好知道答案的我,想站出来回答这个问题——揭发A大戏剧影视与文学的专业老师,文学院的院长,袁印海学术造假,所有剧本皆打着工作室指导学生的幌子,从他手下带过的一届又一届的学生手中掠夺而来!部分证据如下图,完整证据我会在评论区放网盘链接。愿天下所有编剧都能为自己的东西落上署名,双手合十.jpgx3】
有了前面舆论发酵的铺垫,这一个爆炸性的爆料几乎顺理成章霸占所有人的视线。
封筱立刻用之前就注册好的微博账号,对这条微博进行了转载。
【@昨晚还在为袁印海代笔的学生:很多师哥师姐的联系方式都已经找不到了,但我相信所有经受过他奴役的,手里都会保留完整证据。以前不敢说,害怕拿不到奖学金,害怕毕不了业,害怕以后无法在自己热爱的行业继续前行,今天不得不说,是因为怕过了这个时机,就再也等不到下一次大家的关注了,希望伪善者能得到应有的惩罚!】
这个13届的学长,是阮颂他们继封筱以后,又联系到的一位保有完整证据的学生。
从他发声到封筱转发都是事先策划好的,接下来的剧本到阮颂出面转发说明,但事情的发展很快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内,竟已经又有多达四位的受害者出来发声转发。
他们来自不同的毕业年份,不同的地区,甚至现在身处不同的行业,并且每个人手里都有实锤到不能再实锤的证据。
就好像大家不约而同在心底期盼着,一直在等待今天这样一个机会出现。
名人大型学术造假事件很快让微博炸开了锅,【袁印海学术造假】的词条毫无悬念挂上了热搜榜第一。
所有接触过袁印海本人,在前两天还觉得是网友疑神疑鬼的人,心态全炸了。
而阮颂紧跟其后发布的道歉声明,则对袁印海精心维护多年,德高望重的泰斗形象给出了最后,也是最为致命的一击。
他用任钦鸣的微博发声说。
【@任钦鸣:我是阮颂,我为自己曾经对袁印海院长自以为成功的救赎感到羞愧,轻信了他“只要顺从,就不会再有下一个受害者”这样虚无的承诺,直到前天碰见方维,惊觉受到蒙骗的原来远远不只我一个。不仅《最后一朵太阳花》《未来之征》是我作品,连同方维的《上医》也是我本人的创意构思,袁印海不仅用“没有下一个受害者”威胁,将我的作品拿到他名下,连同也挪用给了方维,并且告知对方是我抄袭了他的作品,手段之无耻卑劣让我无地自容,竟未早日看穿他的真面目,纵容他一步又一步的学术造假。故此诚恳致歉,向所有和我一样的受害者说一声“对不起”,双手合十.jpg】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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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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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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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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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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