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颂从沙发坐直,看着裹在身上的毛毯有些懵。
他明明记得自己昨天晚上是趴在床边睡的。
手再往身下摸,沙发也被铺了一层细绒,羊毛的质地柔软又舒适,脚边视线不远处的地方放着一个大纸袋。
阮颂看见里面叠好的衣物,以为陈严来过。
但他刚准备掏出手机给陈严发消息,却发现自己随手抖开的,全是些他见也没见过的衣服。
阮颂将醒未醒的大脑又懵了几秒,就在他打算再拿出几件看看时,里面忽得飘出一张卡片。
上面写着:
【都是攒了很久想给你的衣服】
没有署名,没有任何对身份说明性的文字。
阮颂却是瞬间明白了这位只敢在深夜悄悄造访的人是谁。
也是这时他才敏锐察觉——任钦鸣应该刚走没多久,身后的沙发上还有余温。
查房的护士轻轻推门进来,看见沙发上只有阮颂一个还有些错愕:“那个帅哥这么早就走了吗?昨天不是来的好晚……”
阮颂揉着太阳穴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问:“他昨天几点来的?”
护士边看阮妈妈的情况,边笑:“凌晨一点三十五分吧,我那个时候刚好去上厕所了,但我同事一看到他就在我们摸鱼群里通报。”
虽然每次任钦鸣过来都捂得严严实实,但光看身段气场也知道长得不差,一直是大家的重点八卦对象。
“果然帅哥都跟帅哥玩,要么小颂你也去出道得了,现在明星多好挣钱啊,你也不用每天为你妈妈这么发愁了。”
因为阮颂人美好相处,护士们都是顶喜欢他的。
但医院大家都只记得阮颂叫“小颂”,却完全忘了他姓“阮”,根本就是这几天网上吵得正火热的主人公!
阮颂作为一个已经体会到抛头露面挣钱容易的人,干巴巴笑了两下:“那到时候你们可得帮我捧场。”
“那肯定!我们医院有几个小姐妹追星可厉害了,我都不知道她们天天倒班值班,哪来的功夫搞什么站姐……”
护士一聊起追星就兴奋说个不停。
阮颂脸上跟着笑,心里其实想:也不知道大家不久之后在综艺上发现他跟任钦鸣站在一起,会是什么反应……
…
任钦鸣给阮颂带去的纸袋里,除了换洗衣物,还有洗漱用品。
陈严刚听着清晨的闹钟响挣扎想爬起来,就看见阮颂给他的消息。
【有钱也不嫁给你颂:我这边东西不缺了,你睡觉吧,不用过来了】
陈严合理怀疑这人是不想麻烦别人,撑着眼皮回复。
【胖子千斤重,脸皮占八百:你是真有还是假有,别是糊弄我】
阮颂也不跟他废话,直接穿着任钦鸣送来的衣服怼着镜子拍了一张。
陈严一看立刻清醒了。
【胖子千斤重,脸皮占八百:我靠我发现你这真的适合富养,GUCII穿你身上跟专门给你设计的一样】
照片里的阮颂身着黑色高腰阔腿裤,小腿侧面列着一溜白色按扣。
上衣就是件随便扎进裤腰里的黑色短T,去掉上面昂贵的奢侈品品牌LOGO,和普通大家在大街上穿的没有任何区别,不是多特别的设计,但同样款式穿在不同的人身上就是不一样。Χiυmъ.cοΜ
阮颂这脸、这身段,再配上这衣服,整个就一大写的“贵气”。
【胖子千斤重,脸皮占八百:你这说你马上要去拍杂志封面我也信啊】
阮颂反手一通电话打到他手上:“算了你还是把我衣服送来吧。”
陈严:“咋呢,不是穿的好好的!”
阮颂很不习惯地看了眼病房门口,偷偷扒探视窗往里看的护士们:“有点太招摇了。正好刚刚有个制片人约了我谈项目,我要出去一趟,你过来帮我看一下我妈。”
陈严直接懵了:“啥玩意,你不都准备上综艺了,怎么还谈项目,啥项目能有综艺挣得多?”
阮颂:“综艺是综艺,写剧本是写剧本。综艺一共就19天,19天过完我日子不用过了?”
陈严瞪眼:“不是,那可是五百万啊我的哥!五百万,你有概念不?”
谁得了五百万不得先躺平快活一段时间!
结果阮颂腔调都没变一下:“五百万也有花完的一天,我又不是一辈子不用挣钱了。”
陈严:“……”
陈严:“…………”
“行,您可真行。”陈严老老实实起床穿衣服,“我算是彻底服了。不愧是眼看任钦鸣死乞白赖,也能稳坐钓鱼台的人。”
…
但其实接下来要谈的这个项目,是阮颂老早就托人递过简历的。
一个大IP,由曾经轰动一时的连环杀人案件改编。
甚至案发就在近几年。
凶手从阮颂刚上大学那年开始作案,流窜好几个省份,硬生生拖到阮颂研究生毕业,足足五名女性受害,凶手才终于被缉拿归案。
凶案发生期间,不少案件信息被披露到网络上,闹得人心惶惶,社会热议度居高不下。
在影视公司眼里,这一类真实事件一直是大家的重点关注对象,属于自带噱头的肥肉一块。
所以不仅仅是阮颂,这个IP的承制公司面向所有编剧广撒网,收到了不少改编想法和简历。
竞争之激烈根本想都不用想,阮颂也就是试试的心态。
现在这么久没有音信,阮颂本来以为早就告吹了,谁能想到时隔一年,居然还真被他等出了下文。
就在陈严给他发消息的时候,项目制片人给他打了电话。
阮颂过去的路上,不是没怀疑过会不会是因为他的名字最近被任钦鸣带的火了一把。
但当他抵达约见地点,那头过来的制片人却是看都没正眼看他,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阮颂递上自己的名片,人家也只是顺手压到咖啡杯底下,凝结的雾水很快沿着杯壁淌到名片上,晕出一圈圈纹理。
那人不同阮颂以往见过的制片人肥头大耳,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手腕戴着价值不菲的名表,领结打在领口很板正,脸蛋也难得是阮颂瞧得上眼的。
就是张嘴一说话,几乎瞬间让人开始喜欢不起来。
“大家时间都很宝贵,我就长话短说了。”
男人故作老成往椅背一靠,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我们项目看中了你的构思,觉得你对这个案件找的故事切入点很好,但我们不需要你亲自动笔,已经有比你更有名的编剧主持操刀了,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阮颂哪能不明白。
当了短短这么几年编剧,吃过的亏比上半辈子全部加起来都多,挑眉一针见血道:“意思就是想白嫖呗?”
在影视行业里,编剧想卖出剧本、卖出创意,就必然得不停地向不同的人阐述自己的东西,让人买你、投资你。
但也正是这个工作展开的流程,从根本上就决定了编剧无法做到杜绝抄袭。
毕竟法律上对抄袭的判定相当不容易,维权程序繁琐复杂。
人家听完了、看完了觉得你的构思好,完全可以转手找其他人把你的东西换个壳子,加工一下。甚至连掩饰都不掩饰,直接拿去用的大有人在。
“话不能这样说,因为我们只是看中了你的切入点,后续的故事框架都会调整。”那男人看起来自认公允,“按照一般做法,拿你这点东西根本没必要专门打电话把你约出来。”
阮颂心里那个火冒的,也不跟他讲什么客气了:“和着我还得对你们肯赏脸通知我感恩戴德。”
“那也不至于。”
男人一双眸子黝黑,全程毫无情绪波动地看着他,像看路边随随便便一只蚂蚁:“两万够了吗?给你两万,你把这个开头卖给我们。”
阮颂立刻反唇相讥:“你当我第一天写故事吗?一个好的切入点可以决定整个故事的质量和水平。倒不如我给你两万,你把我署名添上去,两万够了吗?”
但那男人似乎对此刻的局面早有预判,面对阮颂的挑衅,直接宣告谈判结束。
“既然谈不拢就算了。法律只保护表达,不保护思想。那么多编剧都给我们发过构思创意,有人跟你的想法撞了也正常。”
意思就是他们仗着自己店大欺客,吃定阮颂这顿霸王餐了。
男人说完便起身打算离开。
但他才刚走出两步,背后却是忽然响起他刚刚说过的话。
【“大家时间都很宝贵,我就长话短说了。我们项目看中了你的构思创意,觉得你对这个案件找的故事切入点很好,但我们不需要你亲自动笔,已经有比你更有名的编剧主持操刀了,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男人脚下步子果然一顿,第一次扭头看向阮颂的眼中带上了情绪。
阮颂大大方方亮出自己手机上正在播放的录音界面,按下暂停:“李总一看就是家境富裕,随便出来玩玩才当的制片人吧?我也是很惊讶这年头居然还有人连谈事情会录音这种基础操作都不知道。”
“堂堂国家重点扶持立项的大IP,背靠名导演、大平台,却借着招募编剧的名义,骗取编剧创意,但实际根本没打算给编剧提供岗位,还想用区区两万就把人打发了,这算盘是不是也打的太好了?”阮颂刻薄嘲讽起人向来是不客气的。
男人冷眼看着他手里的录音:“你现在是想敲诈勒索?”
阮颂彻底听乐,咻得从位置上站起身说:“那我还真不稀得勒索。正好这几天发了笔横财,不缺你这几个子。”
男人依旧自以为自己把阮颂的软肋卡得很死:“就算真的让你动笔来写,也不可能给你署名权。”
编剧谁不希望蹭上大项目的署名。
但阮颂只是望着他笑,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说:“弟弟你要搞清搞清状况啊,现在是你们求着我写,我也不写了。敢用我的切入当开头试试。”
阮颂其实也不知道男人年纪多大,只是直觉这人比自己小。
他撂下狠话抬脚就走,走之前还不忘把自己被压在咖啡杯底下的名片收回来,当着他的面撕吧撕吧丢进垃圾桶。
男人当时直接被阮颂气吞山河、老子就是不受你气的架势搞愣,整整望着他背影消失的方向顿了好几秒,然后拿起手机给项目负责人拨电话。
但电话那头接起招呼的,不是阮颂以为的制片人李总,而是整个IP的总投资人,小顾总。
“小顾总您这么快就谈完啦?哎呀都说这种小事我们自己派人去就行了,怎么还劳烦您额外跑这一趟……”
顾屿洲完全不应马屁,利落下达指令:“我今天见的这个编剧叫什么、哪个学校毕业的、师承何处、以前写过什么作品,所有资料全部打包发给我。”
电话里不明所以:“啊?”
“我说都发给我听不懂吗?”顾屿洲耳根微红,一本正经皱着眉松下领带,“还有他多大了,年纪真的比我大吗?”
电话:“???”
这到底是谈事还是相亲,怎么还关心起年纪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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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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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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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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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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