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尹霏坐在医院旁边的公园长椅上,轻轻来回推着身前的婴儿车,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车里的宝宝,漆黑的眸仿佛失了焦距一般。
纤细的手指机械地摇着婴儿车,她已经静静地坐了半小时,突然孩子的啼哭声唤回了思绪神游的寒尹霏。
宝宝可能饿了,她抱起车里的孩子哄了哄,又放回婴儿车里,推着回了医院住院部。
这个通体白嫩的孩子是裴乔生,已经6个多月了。小小的,软软的,一双黑亮的桃花眼总是好奇地注视着这个世界,完美继承了裴飞和郑乔岚外貌上的优点。
一个多月前郑乔岚带着生病的裴飞和孩子回了国内。
裴飞得了脑瘤,拒绝在国外手术,执意要回国内治疗。
裴家的孩子都活不过45岁,裴飞的父亲,姑姑,祖父都是如此。这仿佛像一个家族诅咒一样。
裴飞的父母入狱的时候,他便知道了这个‘秘密’,是他的父亲亲口对他说的,“以后你怎么快活就怎么活吧,反正裴家的孩子都是短命鬼。”
当时上高中的裴飞紧紧抓住父亲的衣领,大声质问他:“难道因为你活不久就要去碰毒品吗?你绝了自己的路也毁了我的路。我想去当兵呀,我早就选好了要报考的军校,你们毁了我,知不知道!!”
面对失声痛哭,一直说‘对不起’的父母,少年裴飞第一次感到深深的绝望。
他抚摸着自己手腕上有力跳动的脉搏,一种来自血液的厌恶冲上了头脑,用一把水果刀狠狠刺了下去。
看着鲜血涌出,他感觉不到疼痛,相反,有一丝报复的快感。
16岁的裴飞被人发现抢救回来后,望着医院洁白的墙壁和外面刺眼的阳光,他感到浑身冰冷,对这世界的厌恶也从心底滋生了出来。
从此,他开始肆无忌惮的活。对的,错的,寒冷的,黑暗的,了无生趣的,来者不拒的,如藤萝一样恣意生长着,带着绞杀一切的绝望力量蜿蜒攀爬在这世界的角落。
他一直提醒自己,有一天自己会早早毙命而去。
那么,遇见,还有意义吗?
裴家的新生命,还有必要吗?
直到他遇见了郑乔岚,她给了他答案。
因为是你,遇见便有了意义。时间长短,已经不重要。
这一场盛大的花开,花期虽短,但足以慰藉生命的短促和命运的捉弄。
裴飞曾对郑乔岚说,我本来厌恶这世界上的一切,但看着你的时候,我的心渐渐有了知觉。靠近你,留恋一天是一天。如果你不嫌弃我这个在绝望和仇恨中挣扎的人,我愿意给你我的一切。
郑乔岚怀孕的时候,裴飞曾有过犹豫,他知道他的孩子同样活不过45岁,这个孩子是否还要来到这个世界?
看着郑乔岚陷入对新生命的欣喜期待中,裴飞最终妥协。他既然来了,就顺其自然留下吧。
带着诅咒的生命就不配活着吗?这空气,蓝天,云朵,一草一木,这世界,应该允许不一样的新生降临。
裴飞自己不曾敬畏生命,有了孩子后却祈祷这世界的包容。
寒尹霏推着孩子回来的时候,裴飞有护工带着去做ct了,郑乔岚正伫立在窗前发呆,背影孤独又萧索。
寒尹霏很想上前抱抱她单薄的背,喊一声,“姐姐”。却终是喊不出口。
听到孩子的哭闹声,郑乔岚转过身冲着寒尹霏苦涩的一笑,她熟练地给孩子冲奶粉,开始喂奶。
小家伙吃得津津有味,小脸蛋红红的,晶亮的黑眼睛满足地闭了起来,吃了一会儿,又咿咿呀呀地开始闹腾起来。
郑乔岚说,“他这是想找人抱着,霏霏,你抱抱他。”
寒尹霏小心翼翼地抱起孩子,别扭又生疏地哄着孩子。
“你以后会是个好妈妈。”郑乔岚双眼含笑,温柔瞅着寒尹霏说道。www.xiumb.com
“如果以后我没有能力照顾乔生了,你能不能多去我妈那里帮忙照顾一下他?”
郑乔岚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听得寒尹霏眉头紧蹙,“什么叫以后没有能力照顾了?郑乔岚,你一直是个不一样的女人,你是不会因为裴飞的病而放弃自己孩子的,对不对?!”
见寒尹霏一脸认真又担忧的样子,郑乔岚挺了挺胸脯,微笑说道,“那当然!乔生这么可爱,我恨不得天天看着他,我就是让你这个小姨多疼疼小外甥。”
“这还用你说!”寒尹霏嫌弃地瞥她一眼,嗔怪道。
郑乔岚捏了捏孩子肉嘟嘟小脸,眯着眼睛笑嘻嘻地说,“以后呀,我们乔生可是桐城了不得的男孩子,谁让他的小姨夫是桐城最有钱的男人,他的小姨是桐城最娇贵宠养的海棠花,他的母亲是桐城公主,他的父亲是桐城最妖艳的男人,这真真是一出生就出类拔萃呀!”
“是是是,你的儿子还很帅,长大以后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小姑娘。可不要像他的母亲一样,既痴情又傻......”寒尹霏含沙射影地附和着郑乔岚,一顿夸奖更是让她笑弯了眼睛。
小小的裴乔生一会儿瞅瞅寒尹霏,一会儿瞅瞅郑乔岚,咿咿呀呀地想表达什么,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寒尹霏离开医院回家后,郑乔岚抱着孩子喃喃自语着:“乔生,希望你长大以后,不要责怪妈妈私自将你带到这个世界上。你要认真的活到45岁,不要害怕分别,热烈的活,尽情的去爱一个人。爸爸妈妈真的很爱你。”
做完检查回来的裴飞站在门外,听到郑乔岚细声软语哄着孩子的话,双手不自觉地收紧。
45岁吗?可是连我都做不到呢,我们的孩子以后会幸福的过好一生吗......
“岚岚,如果早一点遇到你就好了,我开始羡慕那些长命百岁的人了。曾经如此厌恶这个世界的我,居然想活得久一点了,我不甘心就此离去,我开始愤怒于这命运的安排。”裴飞后背倚着医院的墙壁,一种无力感笼罩着他。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轻轻推门进去,拦着郑乔岚的细腰,看着她怀中的孩子,嘴角上扬着说,“唉,我们儿子可真好看,真是完美继承了他老爸的神仙颜值。”
郑乔岚歪头看了一眼裴飞,一脸确认无比认真的说,“的确比你好看。”
“你生的,我不嫉妒,毕竟我也贡献了不少力。”裴飞狡黠一笑,伸出手想摸摸孩子的小脸,被郑乔岚拍了一下手,制止了。
“不要弄醒他,他比你难哄。”郑乔岚怒目瞪他一眼。
裴飞,“我不仅好哄还好骗,你当初勾勾手指,我就上了你的床。”
郑乔岚,“裴飞,你最好活长一点,我的床可不是说下就能下的。”
裴飞,“行。我对你的床也稀罕的要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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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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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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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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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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